11 敲山震虎

劉徹聽他賣關子,笑道:“朕有何舍不得的?”

嬴政收了笑意,眼裏似乎有了平日不見的光彩,漆黑的眸子看着劉徹,道:“陛下不防在百官面前,再問問和與匈奴親的事情,誰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和親,就拿他來開刀,有了先例,還怕不知死活的來犯麽。”

劉徹道:“朕也想過殺一儆百的方法,但這些人終歸是老臣,殺不得,殺了怕人說閑話,別說殺了,就是打也打不得。”

嬴政笑道:“誰說要殺他們,打打殺殺的豈不是壞了陛下的名望。誰要和親,就讓他親自去做郡守,抵抗匈奴的燒殺搶掠,如果不能,就讓他去負責一個縣,抵抗匈奴來犯,如果再不能,負責一個烽障總可以了罷?”

劉徹聽着,不禁皺了眉,思索了一下,立馬又擡頭去看嬴政,再沒說一句話。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劉徹當着百官的面提起匈奴,大多數官員還是勸劉徹和親。

博士狄山道:“先皇時七國之亂擾亂民心,等七國之亂平定之後,先皇再不提及動兵之事,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與匈奴和親有利,可保安寧,如果陛下和匈奴翻臉,一來勞動國庫,使得國庫空虛,二來邊關百姓将要倍受戰火侵擾,民不聊生啊。”

劉徹聽了,沉下臉來,冷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朕不打匈奴,邊關百姓就不受苦了?就不被匈奴侵擾了?就太平盛世了?”

狄山道:“陛下,戰争不詳,萬不可枉然動兵啊。如今匈奴雖偶有小犯,但并沒有大的舉動……”

劉徹沒有聽他把話說完,只是沉着臉,突然說道:“朕讓你當一個郡守,你能保證百姓不被匈奴侵擾麽?”

狄山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額頭冒汗,頓了好久,才顫巍巍的道:“回陛下……不能。”

劉徹意料之中他會這麽說,聽了嬴政的話,繼續道:“那朕給你一個縣,如何呢?”

狄山禁不住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張了張嘴,半天才道:“回陛下……不能。”

劉徹冷笑了一聲,“好啊……那一個烽障呢,一個烽障總行了罷,和親,匈奴還會動你的百姓麽,在和親的情況下,讓你管理一個烽障。”

狄山怕要是連說三個不能,劉徹會當時就治自己的罪,畢竟剛剛自己還說了,打仗會讓邊關百姓受苦,和親可包安寧,此時只好硬着頭皮道:“回陛下……能。”

劉徹笑了起來,道:“好,那就給你一個烽障……你去罷。”

嬴政側卧在榻上歇午覺,衛子夫悄聲進來,跪在一旁,道:“娘娘,狄山大人沒了。”

嬴政聽了,只是微微張開眼,看了衛子夫一下,衛子夫繼續道:“方才聽人說的,匈奴在邊關燒殺搶掠,将狄山大人的頭割掉了,屍體已經收斂了,頭卻始終找不到。”

嬴政有些疲懶,似乎是沒有省過盹兒來,道:“他去邊關去了多久。”

衛子夫恭敬的達到:“回娘娘,一個月有餘。”

嬴政輕笑了一聲,道:“一個月……”

随即又道:“那朝裏面什麽樣?有反應了麽”

衛子夫道:“有反應了,今天朝上面都被這件事震懾了,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傳的盡人皆知,沒人在對打匈奴的事情多說一句話。”

嬴政只是點了點頭,衛子夫看他又合上了眼睛,很有眼力見的,自己退到一邊去,不打擾對方的休息。

嬴政沒睡一會兒,衛子夫見有侍女向自己招手,她輕聲起身過去,那侍女附耳道:“淮南翁主來了,娘娘休息呢,怎麽通傳一聲。”

衛子夫又走回來,跪在一邊,并沒有說話,嬴政眯了一會兒,時間很短,沒睜開眼睛,卻開口道:“外面誰又來了?”

“娘娘這都猜到了?”

衛子夫道:“淮南翁主來了,娘娘見麽?見的話,奴婢這就去。”

嬴政睜開眼,道:“不見……就說我身子不舒服,此刻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衛子夫有些詫異,還是應了一聲,起身趨步往外去了。

劉陵沒想到自己都到了門口,卻邁不進椒房殿去,她從小聰慧善辯,靈牙利齒,十分得淮南王劉安的喜愛,知她雖為女子,但以後必成大器,就算淮南太子劉遷都得對她忌憚三分。

只是這個陳阿嬌卻明白着不給自己好臉看,一次兩次都這麽晾着自己,雖說陳阿嬌的地位比她金貴,但在劉陵心裏,陳阿嬌之所以金貴,之所以有地位,那是因為他有個好娘。

他的娘正好是先皇的同母姐姐,有這麽一個和先皇歡喜親厚的娘,還有這麽一個寵愛他的祖母,而且現在窦太皇太後還是得勢的,說一句話朝上也要震三震,她要是說不可以,就算劉徹說可以,也不一定能成事。

所以劉陵覺得陳阿嬌之所以是皇後,全是賴着別人幫他,而自己不一樣,皇後娘娘三番兩次的冷對自己,是因為看不起自己。

劉陵這樣想着,本身就不是真心來讨好嬴政的,心裏更是對嬴政有了一層記恨。

劉陵往外去,正好看見了準備進椒房殿的劉徹,這一次劉徹似乎心情不錯,不似上一次陰沉着臉。

劉陵眼眸微動,心裏有了計較,款款上前去,面上帶着溫柔可人的笑意,給劉徹見禮。

劉陵雖沒怎麽特意的打扮,但勝在那股通透靈利的氣質。朝上沒人再敢反對劉徹打匈奴,劉徹此刻心情好得很,恐怕是除了登基,心情最好的時候,自然看到了劉陵,都覺得她比平日裏更美豔了。

劉徹虛扶了一下,讓她起身,道:“這是從皇後那裏出來?”

劉陵道:“回皇上的話,劉陵并未見到皇後娘娘,娘娘似乎身體不舒服,說是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劉徹道:“怎麽不舒服?”

劉陵心裏一突,暗想着真是多嘴,她沒想到劉徹這麽關心嬴政,她說嬴政睡下了,只是想說自己被拒之門外,但是沒想到劉徹只關心了嬴政的身子。

劉陵面上仍然保持着溫柔的笑意,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劉徹本來看劉陵樣貌不凡,說話也細聲細語,正和了自己胃口,只不過又聽嬴政身子不爽,一下子什麽心情都沒了。

劉徹之所以高興,是因為用了嬴政說給自己的辦法,才堵住了群臣的嘴,而且讓他們心服口服,一聽功臣病了,怎麽能不着急,于是撇下劉陵,匆匆就走了。

劉陵替別人做了嫁衣,恨得牙癢癢,但只能怪自己說錯了話,也沒有辦法。

劉徹進了椒房殿,裏面十分安靜,衛子夫見到劉徹,想要起身行禮,劉徹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不要吵醒了嬴政,自己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嬴政聽見有人進來了,旁邊的衛子夫欲行又止,這種陣勢必然是劉徹來了才能有,但他沒有馬上睜開眼。

劉徹秉性霸道,嬴政秉性正好也如此,只是嬴政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才忍讓着劉徹的少年心性的任性和霸道,這時候能不睜眼裝裝睡,嬴政就沒睜開眼睛,盼着劉徹覺着無趣自己走了。

但是嬴政想錯了……

劉徹看到嬴政面朝外側躺在榻上,走過去坐在榻沿上,伸手探了探嬴政的額頭,因為剛才聽劉陵說他病了,不覺燙手才放下心來。

躺在榻上的人皮膚很細膩,瑩白色的皮膚又透着微微的紅暈,劉徹瞧着,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撫摸着嬴政裸露出來的一小截脖頸。

嬴政猛地顫了一下,故意夢呓了聲,讓劉徹以為他吵到了自己。

劉徹果然收了手,怕把嬴政給吵醒了,只是仍然不走,坐着繼續盯住嬴政瞧。

嬴政閉着眼睛,不見往日僞裝的順從,或者是偶爾隐露出來的風采,一雙鳳眼輕輕閉合着,小巧的鼻子,挺直的鼻梁,不點自紅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每一樣都透着一股精致靈巧,讓人覺得分外的柔和。

只是這個人如果睜開眼,就不一樣了,他會語出驚人,腦子裏有別人想不到的辦法和點子,能讓那些老臣們安安分分的閉嘴。

這些都讓劉徹很驚訝,很詫異,慢慢的潛移默化的,對這個人的看法有了改觀,再不是嚣張跋扈,任性過頭的陳阿嬌了。

劉徹看着,目光就落在榻上人的嘴唇上,雖然二人已經圓房,但那日劉徹喝了酒,并不太記得什麽,他的記憶還存留在上次的親吻上。

在陽信長公主府上,劉徹将他抵在門上的親吻。

劉徹喉頭有些發幹,放在榻上的手又擡起來,輕輕撫摸着嬴政的下唇。

嬴政只覺得嘴唇上一熱,下唇似乎被人用手在研磨着,不輕不重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和抵制,劉徹的手勁随着撫摸,也越來越用力了。

嬴政皺了一下眉,這才不得不睜開眼來,裝作很詫異的道:“陛下怎麽來了。”

劉徹見他醒了,之後很惋惜的收回手來,道:“朕方才在外面見到了劉陵,她說你病了,朕來看看你。”

嬴政道:“謝陛下關心。”

劉徹點點頭,眼睛還盯在嬴政的嘴唇上,嗓子眼那種發幹的感覺仍然沒有退去。

嬴政見他總是盯着自己,那種欲火的眼神,嬴政怎麽能看不明白,心裏咯噔一聲,眼神晃了一下,趕緊岔開話題,笑道:“陛下今日心情瞧起來不錯,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劉徹被他這樣一提,果然被岔開了,道:“阿嬌姐姐不如猜猜看。”

嬴政道:“這豈用猜?已經傳遍了宮裏,椒房殿也不算偏僻,自然聽說了。”

他這樣說着,道:“只是可惜了狄山大人。”

劉徹揮手道:“如何可惜了,一個冥頑不靈的無知儒生而已。”

嬴政道:“能在邊關支撐一個月,還是個儒生,也是可惜了。不過狄山大人這件事,敲打了群臣,好歹大家都知道匈奴人該打,沒人再有微詞,還沒能恭喜陛下呢。”

劉徹見他說着微微笑了起來,那眼眸中的光彩,像是突然把自己晃住了一樣,有些發愣的盯着嬴政的眼眸看,随即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耳垂,從嬴政的耳根摸過去,變為托住他的脖頸,慢慢低下頭來。

嬴政想要躲,但是劉徹的手桎梏住了自己的頭,只能睜大了眼睛,眼看着劉徹親了下來,嘴唇之間一片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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