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插曲
何若裕是在兩人激烈的争吵聲中蘇醒過來的。
“你瘋啦,居然把他綁回來。這人我們不能動的。”
“怎麽,你怕了,兄弟的仇不想報了?”
這兩個聲音聽着有些熟悉,何若裕稍一回想就知道,這兩人正是越獄的虎山和劉書生。他這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經歷的事情。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喧鬧的集市。
這日集市甚是熱鬧,百姓們似乎興致都很高,人人臉上洋溢着滿滿的笑容。不論是商販還是顧客,都笑呵呵的,何若裕走了幾個攤位都是如此。還是沒忍住好奇心,他便開口詢問起一個小販。
“店家,今日是什麽喜慶日子嗎,大家都看着如此高興?”
這一問才得知緣由。
小販笑答:“客官一聽就不是本地人。客官有所不知,我們這蘇州城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外鄉人最多的時候,大家都是為了‘百花節’而來。”
聽小販這一說,何若裕更糊塗了。
陽春三月才是百花争豔,賞花的好時節。如今都快入夏,何來賞花一說,怎的還辦一個‘百花節’。
“這‘百花節’賞的可不是一般的花。”小販故作神秘道,“這百花節上展示的花,在別的地方可是看不到的,不然也不會年年有這麽多外鄉人不遠萬裏來到蘇州了。”
這下,何若裕更好奇了,既想留在蘇州瞅一眼這百花節,又想早日回去幫助阿妹,心中糾結的不行。不過,到頭來,他還是擔心妹妹多一點。正當他要往回走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捉個正着。何若裕沒有防備,被那人一直拖進巷中也沒能甩開。
本能往腰間一掏,只摸到空空如也的簍子,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蠱蟲都在之前用了幹淨,一只也沒剩下。還沒等他回頭呼喊兩個帶出門的家丁,他只感覺到後頸被人敲了一記悶棍,記憶也在此斷了片。
想起此事,何若裕就覺得後頸處傳來陣陣鈍痛,惹得他只想動一動脖子。可此時,他被縛手置于一麻袋之中,分毫動彈不得,口中還被堵個嚴實,一點聲發不出。他眼前能看見的,不過是麻袋粗糙的布面,其餘全靠耳朵裏聽來的聲音。
這幸好他此時是被套在麻袋之中。只要他不動,虎山劉書生兩人就不會知道,他已經蘇醒。他便能趁此機會,豎起耳朵,想要聽清二人在謀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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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虎山和劉書生正為了捉到何若裕的事情争吵。
“笑話,老子做山賊這麽多年,什麽時候怕過。”虎山粗着嗓子道,“不過,那姑娘說過只讓咱們找江譽黴事,讓咱們別動這個矮子。你怎麽能言而無信。”
姑娘?
何若裕皺眉,不明白為何會有人要對江譽動手。
“哼,言而無信?”劉書生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嘲諷道,“你怎麽不想想我們的那些兄弟是怎麽死的?”
劉書生像是被激怒了,口氣愈發不善:“一半的弟兄,數十號人,都是被這個矮個子弄死的!這數十條人命,我們不替弟兄們讨回來,以後下黃泉,哪有臉見他們?”
“劉先生,你這話說得也太沒根據了。怎的,弟兄死的時候他在吹笛,你就說是他殺的人呢。老子活着麽大,還沒見過吹曲也能殺人的。” 虎山無奈道,“再說了,帶着這麽一個麻袋,咱們怎麽混出城?”
聽着,他們現在應該還在蘇州城裏。
何若裕思索到,他努力地動着手指,想要解開束縛他的麻繩,又怕動作太大引起兩人主意。一來二去,他累到手指抽筋也沒能有一點成效,不免暗自懊惱。
突然,裝着何若裕的麻袋被虎山拎起,扛在肩頭。突如其來的騰空感倒是把何若裕吓了一跳。慌張間,他心頭跳出的竟是江譽的臉,鼻頭不免一酸,心道,請快點來救我。
剛把商賈迎進船塢的江譽心頭一跳,似有所感。他回頭皺眉眺望逐漸遠去的岸邊,總覺得心緒不寧。先行一步的馮孟橋走出船塢,見江譽還站在船頭望着渡口,上前寬慰道:“哎呀,我們也就在船上待兩個時辰,沒必要這麽留戀。進去罷,張老板還等着。”
江譽點了點頭,随馮孟橋步入船塢,全然不知江府已經亂成一鍋粥。
回府報信的家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江管家。好在江管家也是經歷過大世面的人,一面立刻派人前方衙門通知捕頭趙鑫,希望他出面找出虎山和劉書生所在。另一頭,江管家趕緊讓人前往渡口通知江譽。
一個家丁猶豫地問道:“少爺不喜歡有人在他談重要生意的時候打擾他,這樣做,少爺會不會生氣啊?”
江管家篤定道:“何少爺出事,我們若不及時通知少爺,少爺才會生氣。趕緊的。”
家丁愣愣地點點頭,不再猶豫,朝着渡口飛奔而去。
江管家守在江府大門口,雙手交疊,手心盡是冷汗。他心裏不停念叨,何少爺,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再說衙門這邊,趙鑫一聽聞逃犯虎山和劉書生還留在蘇州城中,甚至捉了人,當即抄起刀就往衙門外走,正好迎面撞上來此處找他的馮巧珊。趙鑫也不做解釋,眼神都沒停留在馮巧珊身上,徑直跨出門檻,不論身後馮巧珊怎麽叫,都沒有停住腳步的意思。
讓犯人從自己手中溜走,對于趙鑫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屈辱。現在這兩人還在蘇州城中為非作歹,他豈會再忍。捏緊手中兵器,趙鑫面沉如墨,對抓捕兩人勢在必行。
船上,馮孟橋擺着一張笑臉,對着面前大腹便便的‘張老板’賣笑:“張老板,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蘇州城裏數一數二的絲綢商,江譽,江老板。”
張南財挺着肚子,拿鼻孔對着江譽,哼哼道:“江老板?蘇州的江老板我只認識一位,叫江源。今日怎不見他來?”
被人輕視,江譽也不惱,恭敬地給張南財行了個晚輩禮,道:“江源正是家父。五年前,家父已把家主重擔交予晚輩手中。晚輩今日便鬥膽,來與張老板談個生意。”
“這樣啊,難怪這幾年老夫在北邊都沒聽到蘇州江家的動靜。”言下之意,自然是諷刺江譽沒能将江家家業操辦起來,辱沒了家族名聲。末了,他還不忘對馮孟橋語重心長道:“世侄,你以後繼承了你爹的家業,可要好好表現啊。”
“是,晚輩謹記張世伯教誨。”馮孟橋幹笑着應下,心裏卻在嘀咕,這張南財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江譽這短短數年間做成了不知多少單大生意,整個蘇州商界都誇他年少有成,前途無量,怎的到這張南財嘴裏就成了辱沒家業的家族罪人。
不過,不論張南財嘴裏吐出的話多麽傷人,江譽都報以得體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應着他的刁難。明明不少藝妓在三人面前獻舞,本應是旖旎的氛圍,船塢內的氣氛卻始終算不上讓人舒坦。
起先,馮孟橋還挺享受美女在帷幕後低低吟唱,幾人交談買賣的過程。可時間一久,他就發現這船塢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煙味,讓他萬分難受。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日江譽也顯得很是急躁,雖然面上帶笑,氣勢卻有些銳利沖人。有好幾次,馮孟橋都能聽出來他言語間的明嘲暗諷,真擔心張南財一個不順心,這筆買賣就告吹了。
還沒等他适應這無硝煙的商業溝通,一個下人跑了進來,在江譽耳邊低聲耳語了兩句。
也不知是說了什麽,江譽前一刻還笑臉盈盈,面對張南財各種夾槍帶棒的言論也能坐懷不亂,後一刻,整張臉都垮了下來,眼神中的篤定飛得蹤影全無。只見他站起身就往船塢外沖,倉皇間甚至碰倒了桌上的茶盞。
滿滿一杯碧螺春盡數灑在了桌布上,江譽的衣擺上。他也不在意,甚至沒多看一眼,匆匆邁出船塢,把同桌的二人搞得一怔,不知是何情況。
馮孟橋趕緊給張南財做了個賠笑,追着江譽跑出船塢,跑了好幾大步才趕在那人上小船之前拽住那人。
馮孟橋急了,抓着人就開口問:“衡之,你這是趕去做什麽天大的急事,張老板還在裏面等着呢。這眼看着幾千兩的買賣就要談成了,你怎麽說走就走。”
江譽眉間緊蹙,道:“仲梁,這裏就交給你了。何若裕那邊出事了,我現在得回去一趟。”說着,他扯開馮孟橋的手,上了江府家丁劃來的小船。
“不是,衡之,這可是幾千兩的買賣啊。何若裕不過是你苗疆來的遠房親戚,你先談好生意再回去也不遲。你一直以來都極重視錢的。都這時候了,自然是談妥這單生意更為重要。”
此時,江譽已經在小船上站定,馮孟橋卻還是不死心地扒着船欄,做着最後掙紮,希望江譽能留下來先将生意談妥再離開。
豈料,江譽僅僅抛下一句話就揚長而去,把發愣的馮孟橋晾在了船上。
“現在,何若裕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看樣子,江少爺的三條原則要變啊
捉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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