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藏書
想到這裏,江譽又嘆了口氣,敷衍道:“你怎麽知道, 不會又是你這個影衛未蔔先知?”他拿眼将薛裕豐身邊的影衛十二從頭到尾掃了一遍,說什麽也想不出來這人語出驚人的秘密在哪裏。
果然是真正在刀口舔血的影衛,連生死都已不怕,對江譽毫無痛癢的打量絲毫不受影響,坐在那裏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只是十二沒感覺,不等于坐在他邊上的薛堡主沒感覺。江譽還沒把自己探究的眼神收回來,已經有人有意阻斷了他對十二的審視。他擡起頭,就見自己好友作勢接過丫鬟遞來的餐具為影衛十二夾菜,眼神卻是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暗含警告。
江譽聳聳肩,不置可否。本來他也沒惡意,見好友這麽護着,他也就此作罷。
“行了,頂級碧螺春,我帶來了。”
“當真?”江譽随口反問,心裏還在分析何思奈到底說了什麽,根本沒意識到薛裕豐話中含義,只是聽見話題關于碧螺春,下意識做出的反應。
薛裕豐注意到江譽的心不在焉,嘴角一翹沒再繼續說下去。
不過坐在江譽另一邊的葉筠顯然沒意識到,滿嘴油地調侃江譽:“哈,你這小人精,沒想到也有作繭自縛的一天。那碧螺春阿豐本來就是打算送給你的,是你自己拿來做了賭注。對了,你那位苗疆‘貴客’呢?”葉筠對‘貴客’二字咬字極重,存心想看江譽跳腳,但是意料之外的是,江譽對這個稱呼不置可否,支着頭很自然地回答:“他在藥院。”
“喲,藥院這麽重要的地方你都讓他進。看樣子你們關系進展挺快嘛。”
“哦,還沒到那一步。”
這下,江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似乎被套進去了,更是氣得想要怼回去,可是又被薛裕豐搶了先。
“既然這樣,我也覺得身上有些乏,先去洗個澡休息一會兒,晚膳再叫本堡主。”說着便牽起影衛,在江叔的帶領下朝着廂房走去。留下憋着一口氣的江譽和埋頭吃菜的葉筠。
江譽有些奇怪的問起身邊的葉筠:“葉子,他不過走了一天多的路程,怎麽就乏了?”
葉子是他們三人一起時,對葉筠的昵稱,就算本人百般抗議,這稱謂也已經被薛裕豐和江譽兩人用了十多年,叫來甚是順口。
葉筠似乎見怪不怪,無所謂道:“運動了一路,自然氣力不足,肯定還一身黏膩呢。”
江譽一聽,沉默半天,心頭竟是有些小羨慕。他附身到葉筠耳邊輕聲問道:“他們天天如此,你呆在他們身邊,不覺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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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習慣了。”葉筠說着便想到什麽似的笑得壞心,“很快,你也會變成他們那樣的,現在覺得不堪入目,以後你就覺得樂在其中了。”
也許是葉筠的笑容太滲人,江譽下意識一抖,聲音猛地拔高:“不可能!本少爺這次同意去苗疆這一遭,都是因為擔心薛裕豐一個人去會有危險!”
江譽挺直腰杆,聲音也高了一個八度,但瞧見葉筠一臉‘你編,你繼續編’的表情,心裏更是發虛,這話連自己都騙不過,哪還能騙過葉筠。他越想越覺得底氣不足,倉皇留下一句‘不吃了’,逃也似的跑出湖心亭。
這下,幾人才聚在一起不到一炷香時間,湖心亭裏又只剩下葉筠一人在那裏對着雞骨頭拼命地啃,嘴裏塞着食物也不忘碎碎念:“一個個都有人惦記,顧忌對方想法,累不累。還是我明智,這輩子只跟草藥過,它好不好,我一眼就知道,猜都不用猜。”
已經走出一段路的江譽自然不知道好友的吐槽,他路過藥院,猶豫片刻,剛擡腳就跟出來的何若裕打個照面。何若裕也沒料到江譽會出現在這裏,一雙眼睛裏帶着疑惑。
“你不是應該在招待朋友?”
後花園本就距離藥院不遠,在裏面聽見花園裏動靜倒也不足為奇,只是不知何若裕一副急匆匆的模樣是要趕着去做什麽。
誰知,江譽提出這個疑惑,倒是讓何若裕也疑惑起來,理所當然道:“你既說是重要客人,我自然需沐浴更衣迎接,以示尊重。這是我們騰其族接見遠客的基本禮節,不可失禮。”
好吧,當初兩人初見就鬧了不愉快,江譽還以為何若裕全是因為他的謊言而生氣,倒沒想到還有一部分怠慢之怨。眼看何若裕火急火燎地要往自己廂房跑,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栽倒。
江譽趕緊上前扶住他,忍不住寬慰道:“別急,晚膳才見。”
“你倒是早說。”聽聞晚膳才見,還有好幾個時辰準備,何若裕才放下心來,口氣難掩抱怨。此時冷靜下來,他才注意到兩人相互攙扶的手,觸電般抽出自己的手,眼神躲閃:“我還是早點回去沐浴的好。”
眼看着何若裕跑遠,江譽站在藥院門口,沒有追上前。他算是确定下來,何若裕這是在刻意與他劃清界限。至于這原因嘛,他心中大約有個念頭,只不過他不熟悉苗疆風土人情,還不敢下定論。他回頭瞥了眼藥院的牌匾,撇撇嘴,擡腳進入。
雖然知道這時候,他更該去書房看他的賬本,可管不住自己走向草廬的雙腿。這草廬不僅是他娘親煉制蠱蟲的地方,也藏有幾本江夫人從苗疆帶來的書籍。江夫人極少提起騰其族,江譽那點零星的對苗疆的所知所聞都是來自那幾本書。他讀書從來過目不忘,如今想要再次翻看,怕也是尋求自我安慰罷了。
日落西山,卧坐在地的江譽揉了揉發酸的眼,将幾本書角破損的書擺回書架。江夫人帶來蘇州的大多都是煉制蠱毒的書籍,根本沒有一本提到關于騰其族歷史或是人文知識的書。江譽暗嘆,想他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這一會在未清楚敵情前就要深入騰其族腹地,還是會心底發慌的。
他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一時半會兒根本站不起來。沒辦法,江譽只得一手撐地,一手抓着身旁的書架,嘗試着緩慢站起身。不過,他顯然是高估了書架的承重能力,被江譽扒着的一排嘎吱作響。沒等江譽站直身子,支撐杆已然折斷,書架那排上的書籍盡數砸在江譽頭上,他也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下頭也疼,腿也疼,屁股也疼,好不狼狽。
江譽坐在地上龇牙咧嘴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扶着腰将散落一地的書籍拾起。沒辦法,下人進不了這竟是毒物的藥院,這般混亂也只能勞煩江譽這個少爺親自收拾了。這時,他注意到一本自己未曾見過的書,拾起一瞧,封面上赫然寫着《騰雲溯源錄(上)》。
書中開篇第一頁就寫到:“天地初分,世間荒蕪。娲皇抟土,造人創世。吾輩先祖,承其厚恩,建族于黃淮之南,命名雲氏。”
雲氏?
他還以為這書上會記載騰其族的歷史,可他看了幾頁發現,書裏都是在講述‘雲氏一族’的興衰。他眯起眼,将書藏于胸口,走出藥院。
一路上,江譽皺眉回憶着《騰雲溯源錄(上)》,暗自思索,書籍中寫明這溯源錄分為上下兩冊。上冊通篇講述的是雲氏一族的歷史,結尾處已經寫到,雲氏一脈源遠流長,但人丁稀少。為解滅族之危,當時的族長受女娲感召,逆天而行,使得氏族得以延續。只是具體如何延續血脈,上冊裏就不曾提及,想來這內容應是在下冊中有所記載。
他此時雖不知這本書為何要被藏起來,既然此時被他翻出來,那就帶在身上,也許哪一日會派上用場。
堪堪到飯廳門口,一串銀鈴聲傳入江譽耳中。他撇過頭,正好瞧見何若裕穿着初見時的一身銀飾繞過拐角,向他走來。自從何若裕穿上漢服,江譽已經許久不見他戴過如此多的銀飾。正值午時三刻,天上日頭正紅,照得銀飾閃閃發光。從江譽的角度看過去,何若裕仿若是頭頂光環降落人世間的神仙。
“你——”
眼瞅着何若裕走近,江譽張了張嘴,話還未成句,背後突然被人猛拍一把,直接卸了他的氣,還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嗨,衡之,在門口傻站着作甚,快吃飯,我肚子已經咕咕叫了。”葉筠老遠就聞到菜香,興奮地上蹿下跳,根本沒注意到好友宛若實質的眼刀。
何若裕簡單對二人行禮,跟着兩人一起進入飯堂。
三個人等了許久,等到葉筠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地上,薛裕豐才姍姍來遲。
薛裕豐以進門就瞥見坐在江衡之右手邊一身苗疆打扮的何若裕。見他個子不高,當即暗想,這樣的個頭,怕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而薛裕豐在打量他的時候,何若裕也在打量這個江譽口中的好友,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真慢,你家的小木頭呢?”葉筠早就等得不耐煩,拿起筷子苦哈哈地問道。
“他累了,已經睡下了,我等會兒給他帶些清粥回去就行。”
“衡之,下次咱們別等他吃飯了,他現在是下半身思考事情的主,已經不需要吃飯了。”
薛裕豐來到桌前坐下,拿筷子敲了葉筠的腦袋:“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兩個月藥材不想要了?”
葉筠吐了吐舌頭。
別說葉筠想吐槽,就連江譽也止不住在心中诽謗,薛裕豐這滿面春光,志得意滿的模樣,真的惹得江譽拳頭發癢。無意一瞥,他發現自己身邊的何若裕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視着薛裕豐,心裏的酸味一下子就冒上來了。
幹什麽,這是?
江譽覺得,他有必要轉移一下話題,不然他可能真的會不自量力的找薛裕豐切磋。
“來,本少爺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來自苗疆騰其氏族的騰其若裕,現在中原便用了漢姓何氏。”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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