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對峙
在這大熱天氣穿着如此耀眼的銀飾,也不知會不會閃到眼。
這話,江譽也只是在心裏诽謗幾句,說出口便是不敬了:“思奈姑娘,蘇州一別,今日見姑娘愈發明豔動人。”
騰其思奈捂嘴笑道,言語間帶着些得意:“江少爺真會誇人,我這不過是在試穿祭祀領舞者舞裙。我們騰其族對祭祀大典很是重視,這不,特意要我試一下大小。”
“還請問思奈姑娘,這祭典是?”
江譽竟然到現在還不知道,這讓思奈有些驚訝。她笑着解釋道:“三日後便是女娲娘娘的壽誕。我族一直将女娲娘娘奉為天母,每逢其壽誕,必會舉行祭祀大典供奉娘娘。祭典上,我族女子會獻上歌舞,供娘娘欣賞;男子會獻上貢品,供娘娘享用。到了夜裏,還會舉行篝火晚會哦,族內所有的少男少女都能圍繞篝火載歌載舞,尋找與自己有緣之人。”
江譽順勢而問:“如此重要的祭典,由姑娘領舞,看來姑娘在族中地位不低。”
思奈一聽,心想,這江譽果然心思通透,她不過說了只言片語,這江譽就聯想到她在族中的地位上。她可得小心回應,免得被他發現什麽端倪。
思奈微微一笑,道:“我自小被養在族母身邊,如今族母昏迷不醒,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當幫扶若琳。”她自然也沒放過這樣一個打探的好機會,故意問道,“既然江少爺已經來到這騰其族,想必已經開始着手教授金蛇蠱了吧。想必若琳不多日便可名正言順地坐上族母之位。”
久經商場的江譽又怎麽會被思奈套進去。他一下子就聽出思奈的打探之意,卻故作不知。他本想含糊說辭混淆視聽,可話到嘴邊又變了花樣:“雖然我是準備好了,但我覺得若琳姑娘距離我心中族母标準尚有一段距離,這金蛇蠱怕是要推遲些時日再教。”說着,他看向思奈開起了玩笑,“依我看,姑娘進退有度,倒是更适合族母之位。”
這話裏話外都透着一股暗示之意,似乎在說,在他江譽心中,思奈也是族母的候選人之一。
思奈心中咯噔一下,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難道說,這江譽還不知道騰其族只有分家家長和聖女才有機會被選為下任族母?他當真以為,她夠資格做這個族母?這話的意思,難道說,他願意教她金蛇蠱,扶持她成為族母?
是一句無心的玩笑?或者,是一句有心的試探?
思奈分不真切。
不想被江譽發現自己的小心思,思奈假作自然地笑了兩聲,道:“江公子真會說笑。我這裙子也試過了,該早早還回去,免得被地上塵土給污了。江公子,思奈先走一步。”
江譽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裏,也順勢彎了嘴角,目送其略顯倉皇地離去。
他知道,若思奈有壞心思,這句話就會像一顆種子,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結出惡魔般的果實。這樣的惡魔果實,長得越快越急,就越容易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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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被看穿心思的思奈匆忙換回自己的衣衫,轉頭便回了自己的小屋,沿途不少族人與她打招呼攀談,她也只是敷衍了事。好容易回到小屋裏,在跳動的燭火下,思奈緊張跳動的心才緩和下來。
她回過味來,自己方才在江譽面前的表現似乎太過做作了。先不說若琳是名正言順的聖女,就憑她和若裕的關系,由若裕請來的江譽也定是幫助她的,又怎麽會輪到她思奈。
江譽的話,多半還是試探。
看樣子,江譽對她的戒心不小,往後行事可要仔細些,思奈心想。不過,這次祭典領舞是衆人推選出來的,她可沒做半點假,江譽就算想到什麽,也不會波及到她分毫。思奈沾沾自喜地想到。
雖說金蛇蠱對于繼任族母之位來說不可或缺,但受族人愛戴才是根本。這一點,她不知比若琳強上多少倍。只要她能夠順利登上祭祀舞臺,她便有辦法讓若琳顏面全失。到時候,就算江譽教了她金蛇蠱,又有幾個人願意推她為族母。
想到這,思奈嘴角挂起一個陰冷的擰笑。
小樓裏,何若裕揮退衆人,坐到族母床邊端起她的手指小心活動,他的動作輕柔,生怕驚擾了床上之人。
昏迷之人久卧病榻,必須經人時常按摩,才能延緩肌肉萎縮。這活很是繁瑣苦悶,何若裕倒是不甚在意。以往,每當他空閑時,總會來替族母活動活動,偶爾還會談些趣事給族母聽。許是肚子裏憋了太多,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起離開騰其村後發生的事。
“阿媽,我從中原把淼淼姨的兒子帶回來了,他姓江,名譽,字衡之。中原人的名字真複雜,還說要稱呼表字以示尊敬。我稱呼了許久才有人告訴我這事,可把我羞死了,但一直沒能改過來。他那個人啊,整一個錢眼裏長出來的家夥。整天算盤打得響亮。我請他幫個忙,還要跟我談條件。”何若裕撅着嘴,很是不滿,但怕族母當真不喜江譽,忙又接道,“不過吧,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那時我被山賊頭子劫持,他居然撲過來救我。就他那能耐,若不是當時捕快大人相助,他可不就會平白送了小命。他這麽精明,怎麽這點也沒看透。不過,他除了煉了個金蛇蠱,其它竟一無所知。就好比癢癢粉那次……”
想到當時江譽癢起來抓狂的模樣,何若裕自己笑出了聲。
“想什麽,一個人也能樂成這樣。”
想誰誰來,何若裕一回頭,正好瞧見倚門而立的江譽。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晚輩,第一次回母親娘家,自然要來拜見長輩。”江譽說得義正言辭,何若裕也挑不出毛病,只好讓出位置。
瞅着江譽行禮的後腦勺,何若裕再三猶豫,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什麽時候到的。”
早知他會有此一問,江譽就等着呢:“大概就從‘錢眼裏長出來’開始的吧。”
這不幾乎是從一開始就聽着了嘛!
何若裕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又礙于在族母面前不好發作,拉着江譽就往外走。
“急着拉我出來做什麽,才剛見到小姨。”江譽明知故問。
何若裕瞅着左右沒人,紅着臉質問道:“你怎麽能偷聽我講話。”
江譽頂着一張無辜的臉:“我可沒偷聽,是你自己沒注意到我這麽個大活人。”
這時,不遠處有一少年匆匆跑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聖子,少爺,聖女請兩位過去。”
不同于何若裕的一頭霧水,江譽隐約猜到若琳想要幹什麽。只是這倒是比他想得要來得快些。
兩人跟随少年來到一處寬敞的小樓。
這小樓與一般居住用的小樓有些不同,它的占地面積特別的寬大,樓高也比一般小樓要高些。為了支撐建築,屋外的走廊上還矗立着不少柱子。這小樓只有一間廳堂,沒有任何隔間。
等江譽和若裕兩人來到,屋裏已經坐滿了人。江譽見這大廳的布局和中原的會客大廳有些相似,便猜想着這裏是迎接外賓的地方。只是,他見到慧娘已坐在賓客席的首席,又覺不對。
“這裏是議事閣,凡是有重大事件需要所有家長共同參與的,各家家長們都會在這議事閣裏聚集。這裏,一般族人是不允許進入的。”
還是若裕站出來替江譽解惑。
原來如此。
若琳挺直身板端坐在上首。此時她身上穿戴的銀飾比之前的更大更多。
江譽在心中暗想,這小姑娘擺起架勢來,還是有那麽點威嚴可尋。他轉身在末席坐下,而何若裕則是坐在了若琳的右手側。江譽并非土生土長的騰其族人,又沒有家長頭銜,若非身負金蛇蠱,他怕是連這小樓都不能進。
“人來齊了吧。”若琳端着架子問道。
下座只有慧娘哼哼兩聲,若琳也權當沒聽見,示意帶人上來。
被帶進來的男子畏畏縮縮地跪在大廳中央不吭聲,也不擡頭。江譽還想說這人怎麽連姓名都不報,若琳已經嚴詞道:“擡起頭來,告訴在座的各位,你是誰。”
被若琳這麽一吓,男子立刻昂起頭,結結巴巴地報出姓名:“我,我是阿虎。”
江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這個‘阿虎’就是自稱在街口被二柱撞瘸腿的人。
只是方才這人進門時,走路與常人無異,分毫看不出是個瘸腿之人。他本以為若琳會想辦法證明二柱沒撞人,倒是沒想到她直接找出阿虎說謊。
“想必大家聽說了,今日晨間,阿虎在街口被二柱撞傷。依據我族族規‘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阿虎既然沒事,二柱也無需做出賠償。各位認為,本聖女這樣判,可算公允?”
騰其族是個小地方,街口二柱撞人的事情一定早就傳到各個家長耳朵裏。本來,各分家人的心自然是向着分家人,再者,阿虎又是受害者。阿虎說的話,自然被他們理解為‘真相’。如今阿虎完好無損地跪在這裏,誰說真話誰說假話,就算若琳沒明說,大家心裏也都跟明鏡似的。不少分家家長當即表示聖女明智,其餘家長也點頭附和。
阿虎的出現,最激動地要屬慧娘了。她憤怒站起身就想開罵,可随即想到自己如今是在議事閣而非自家小樓,這才強壓下自己的怒意,從牙縫裏擠出了贊同二字。只是她額角暴起的青筋可是一點也沒能消下去。看樣子,等這會議散後,阿虎免不了還會面臨一場指責。江譽在心中暗想。
“既然大家都贊同,那這判決就這麽定下了。”若琳眼光瞥向末席,似是在向江譽炫耀‘看,我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見她這模樣,江譽忍俊不禁,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先前看人片面了些。
揮退阿虎,若琳又說道:“既然大家已經聚在一起,接下來就詳談一下三日後的祭祀大典吧。”
作者有話要說:
若琳:老虎不發威,你當本姑娘是病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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