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和解酒
侯瑞和刑家寶最大的區別就是,他怕刑耀祖,而且怕得要命。
雖然記憶中見過這位刑家繼承人的次數十個手指數得過來,但有哪一次不是驚心動魄的,這次也不例外,刑耀祖還沒開口呢,只是冷眼一掃,他就自個把整件事前前後後給交代了。
他帶了刑家寶去幾十公裏外Z城的俱樂部,能讓他們開車大老遠奔去,那俱樂部肯定與衆不同,裏面除了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之外,還有一個類似黑市買賣的聚集地,經常會舉行各種特殊活動。
他和刑家寶一人摟着一個小妞在賭場裏瞎混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十賭十輸,賭什麽輸什麽,整個小時下來沒贏上一把。于是刑家寶犯倔了,他不肯信邪,開支票兌換了好幾次籌碼,總共輸掉兩百多萬。
直到他輸得來氣了,就開始鬧騰砸場子,非說這賭場有貓膩。後來把事情鬧大了,管理賭場的人也就出現了,刑家寶一看到那夥人眼睛立刻就變紅,其中領頭的不正正是他的仇人鄭爽。
事情說到這裏,刑耀祖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
因為政見和利益沖突,刑家和鄭家本來就不對盤,但那都是暗地裏的較量,可刑家寶和鄭爽卻是明目張膽的杠上,兩人之間的鬥争鬧得滿城風雨。就連刑家寶被人用麻袋套頭,擄走扔進了監獄的事,估計也和這鄭爽脫不了幹系,只是這事幹得太利落了,沒留下什麽證據。
所以這刑家寶見到鄭爽,立馬就撲上去了,兩人互掐脖子在地上翻滾,還順便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再後來,鄭爽的手下也撲了上去,混戰之後,他們被掃地出門,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刑家寶被打破了頭,還不肯聽從醫生的勸告,草草處理了傷口就趕回家,所以才鬧出滿身是血的一幕來。他是存心這樣做的,因為他撒謊在先出事在後,深怕杜九又請他吃一頓藤條焖豬肉,于是就來個慘烈亮相。
趁着這個造型還在,刑家寶趕緊裝可憐:“九爺,我錯了,你要打就打吧。”
杜九閉了閉眼睛,不吭聲。
“九爺……”刑家寶從沙發滑到地毯上,抱住他的大腿,雙眸粼粼濕潤:“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要是不肯原諒我就打死我算了,我知道自己活該。”
杜九仍不吭聲,侯瑞愣愣的看着這幕,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刑家寶這個混世魔王,你能想象他幹出任何驚天動地的破事來,也絕對想象不了他抱着別人的大腿求原諒,如果侯瑞不是親眼看見,哪怕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胖媽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淚,杜九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打你,收拾收拾去。”
“我不去,你不打我但在心裏怨我怪我,然後又不肯理我,那我還不如被你打死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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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家寶這是擺明着在逼杜九,而且逼得有點過分,把他的話換個說法就是,我确實做錯事了,你要是忍心就打我,不忍心打你就得原諒我,否則我就帶着傷覓死覓活給你看。
杜九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別鬧,讓胖媽帶你去上藥”
“九爺……”
刑家寶剛開口,就被他大哥踢了個趔趄,一屁股跌坐在杜九的腳邊。
“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扇死你。”刑耀祖一說話,客廳的氣氛頓時冷凝了。
刑家寶不知道他哥為什麽突然給他來上一腳,但還是感覺得到刑耀祖在生氣,所以他見好就收,罵了句死娘娘腔,然後跟着胖媽上樓療傷去了。
鬧劇終于結束了,侯瑞松口氣,開始打量起刑家寶的那口子。
他原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大美人,或者是風情萬種的尤物,結果他越看越覺得納悶,左瞧右瞧,這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除了長得還算可以之外,他沒瞧出有啥特別的。表情淡淡的坐在沙發,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麽,因為角度的關系只能看到側面,所以也不知道身材如何。
刑耀祖看了看杜九,把目光轉向侯瑞:“你還呆在這幹嗎?”
侯瑞被他冷森森視線凍得寒毛豎起,連忙打着哈哈說:“這就走,這就走。”
把侯瑞趕走了以後,刑耀祖也跟着離開了,偌大的客廳變得冷冷清清。
刑家寶開車奔到別的城市,玩一整天,又打了一場架,精力早就消耗光了。他從浴室裏出來,躺到床上挺屍,胖媽正幫他額角的傷口擦藥,沒多久就聽到了呼嚕聲,她無奈地搖搖頭,輕嘆一口氣。
杜九獨自在客廳裏,一直坐到了天亮。
在隔壁別墅的陽臺上,有人靜靜望着對面的落地玻璃,一根接一根的點煙、吸煙,當天邊露出曙光時,擱在圍欄上的煙灰缸已裝滿了煙蒂。
刑家寶先是欺騙杜九,欺騙不成就威脅他,威脅不了就無理取鬧,攤上這個混賬東西,除了妥協和心灰意冷還能怎麽樣。刑家寶是被寵壞的任性孩子,出了事只顧着自保,寧願費盡心機的耍賴,也不肯實實在在的認個錯。
杜九說到做到,沒打刑家寶,也沒有給臉色他看。
刑家寶循規蹈矩的乖了兩天,見杜九真沒和他計較的意思,小尾巴又翹起來了。
“九爺,傷口又疼有癢的,難受死了。”刑家寶眼睛晶亮,一臉求安慰的表情。
男人招招手,刑家寶立馬爬到他大腿上,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頸窩,只差沒有直接說出“快點疼愛我”的心聲。杜九輕輕地把紗布揭開,傷口已經結痂了,範圍有雞蛋般大小,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怎麽弄的?”杜九問。
“被鄭爽那王八用酒瓶敲的呗,哼哼,不過我也沒吃虧,一口差點把他耳朵給咬掉。”
“活該。”
“可惡,九爺你怎麽都不心疼我。”刑家寶在他脖子上啃了兩口洩憤,磨着牙說:“下次再讓我見到那王八,非把這個頭獎還給他不可,被他黑掉的錢也要加倍讨回來,小爺就是扔海裏也不能便宜他了!”
刑家寶也只是說說氣話,他還真沒想到,那麽快又要跟鄭爽這死敵見面了。
事情是這樣的,鄭爽讓人給刑家寶傳話,說包下了本市香格裏拉酒店的宴會廳,大開筵席擺下十桌和解酒,請他賣個面子出席,在雙方朋友的見證下握手言和。
“那王八蛋肯定沒安好心,握手言和?我呸,他自己說出來不覺得惡心?”
相較于刑家寶氣憤地撕咬雞腿,杜九很淡定地夾了條菜心:“那你去不去?”
“去!怎麽不去?小爺怕他個屁!”
鄭爽請客的事已經傳開了,到時如果刑家寶不現身,以後哪還有臉在圈子裏混。
杜九點了個頭,繼續專心吃飯。
第二天,刑家寶打算單刀赴會,沒想到杜九已經換好了衣服,等着跟他一起出發。刑家寶有點兒驚訝,因為杜九不喜歡出門,上次去逛街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還是他好說歹說才把人哄出去的。
“時間到了,走吧。”杜九把門打開了,跨出別墅。
他們還在路上的時候,鄭爽已經到了香格裏拉酒店的正門,門童還有兩個酒店經理,車門一開就迎上去了。鄭爽踩着從意大利定制的鱷魚皮鞋,摟着女明星的蠻腰,身後跟着好些朋友,前呼後擁的搭乘電梯直奔宴會廳。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喜事連連的人,爽得走路都帶風。
最近這一年半載,鄭爽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家裏老子升官,公司拿下市內大型基建工程,上個月他帶着情人去香港游玩,連賭一場跑馬都能贏得上億港幣,所以不缺權也不缺錢更不缺排場。
他們鄭家雞犬升天,是因為沾了一個人的光。只是這個人太低調了,身份又極其特殊,還是Z城俱樂部的幕後老板,所以上次鄭爽叫人把刑家寶打出門去,別提有多解恨了。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只揍刑家寶一頓鄭爽認為遠遠不夠,憑他現在的財力勢力,得讓那家夥當衆伏低做小,以後見着自己喊一聲鄭哥。
刑家寶到的時候,宴會廳聚集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他沒想到鄭爽的面子挺大的,就今天請的這些人,哪個沒有點家世家底,還真找不出一個平民百姓來。
所以他身邊的杜九就像個異類,身穿墨黑的高領唐裝,連盤扣也是純黑色的,只有袖口處有白色的浮雲刺繡,配上黑棉褲褲黑布鞋,顯得和周圍光鮮亮麗的環境格格不入,亮相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是我家九爺。”有人問起,刑家寶就回答了一句,便不再多做解釋。
杜九默默跟着刑家寶,既不開口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別人伸手過來問好,他只是淡淡點個頭。杜九從來沒出席過這種場合,也不懂什麽叫做交際,更不知道他的反應,讓人産生了一種莫測高深的錯覺。
“來來來,這邊。”鄭爽在主桌上向他們招手。
刑家寶走過去,幫杜九拉開了椅子,等他坐下後自己才入席,這舉動引起了一陣驚訝。
鄭爽也打量着這個奇怪的男人,當杜九看向他時,他已經把臉轉開了,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刑二少,前幾天的事是我不對。你在我場子裏輸了錢不開心,掀幾張賭桌打幾個人算什麽,都怪我那些手下有眼不識泰山,把你當成輸不起的無賴轟了出去,所以今天特意向你賠個不是。”
刑家寶氣得想一口血噴死這貨,侯瑞也在席上,忍不住開腔:“這事本來就是你不對,打開門做生意,有這麽下手黑人的麽?賭一把輸一把,幹脆直接搶錢得了。”
“侯少,你這麽說更不對了。”鄭爽掐滅了煙,站起身來傲視全場:“賭博向來都是靠運氣,這裏有不少朋友都到我的場子裏玩過,你随便挑人問問,看看有誰是贏得不開心,輸得不甘心的?”
刑家寶哼了聲,用眼角蔑視:“得了,那天你也沒少挨我揍,那兩百萬就當醫藥費。”
“哈,刑二少果然大方。”鄭爽假笑一聲,面向他舉起玻璃杯來:“大家都是爺們,把這點破事像酒一樣喝進肚子裏,去廁所撒泡尿就沒了,來,我就先幹為敬了。”
鄭爽說完仰頭,把整杯茶水一口飲盡。
他喝的确确實實是茶水,用上等鐵觀音泡的,和刑家寶面前杯子裏的人頭馬XO是同一個顏色,用肉眼根本無法分辨。鄭爽這麽做是因為真的沒安好心,等會他這邊的人都會向刑家寶敬酒,一個個輪着來,不僅要把刑家寶給灌醉了,還得讓他當衆出醜,直接扒掉衣褲扔到桌上去。
刑家寶一開始還不上當,說:”既然要敬,就多敬兩杯表示誠意,小爺受得起。”
鄭爽抓住杯子的手用力握了下,皮笑肉不笑地說:“那行,我先喝三杯。”
他一邊咕嘟咕嘟的灌茶水,一邊暗恨:拽吧,你就拽吧,等下不玩死你,我鄭爽兩個字倒過來寫。
刑家寶見他喝得這樣爽快,也就拿起了酒杯,打算憑自己酒量把鄭爽給灌醉了。反正不管今天怎麽着,總有一個人要打橫出宴會廳的門,看誰怕誰。
杯子還沒沾到嘴唇,就被杜九伸出手給攔在半路了,刑家寶愣了下,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不是來喝酒的。”
杜九站了起來,屈膝,一下躍上桌面,拎起酒瓶,毫無預兆地把鄭爽給爆頭了。
“砰”的一聲響徹了整個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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