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入戲(中)

刑家寶會落到鄭爽手裏,要感謝一個人,落到鄭爽手裏以後沒有被折磨,也得感謝這個人。

他昨晚離家之後,接到了夏明華打來的電話,詢問他家裏的情況如何,刑家寶當時心情悲痛不已,便叫上夏明華陪他酗酒。夏明華開車來接他,然後兩人一起到酒吧,接下來到底喝了多少酒,刑家寶自己都記不得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就被軟禁再一個不見天日的包廂裏,牆上的裸女油畫、圓形的水床、紅色的紗缦,幽暗迷離的射燈……憑刑家寶浪蕩人生的經驗,一眼就可以斷定這裏是歡場。

可知道又如何,包廂門緊鎖着,他叫天不應叫不靈。

莫名其妙就被關在這裏,除了衣服其他東西都被搜走了,也不見有人來看一眼,身上全是被杜九打出來的瘀傷,回想起一樁接一樁的破事,刑家寶惡心得幾乎能嘔出血來。

如果可以離開,他肯定憋着這口血,回到主宅的祠堂裏,狠狠一口噴在牌位上,讓你們不保佑老子!

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杜九為了不讓胖媽擔心,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小寶說和他朋友去外地玩兩天,叫你晚上不用等門了。”

胖媽松一口氣:“那就好,九爺你下次別打那麽狠了,二少從小到大都是頑劣性子,老爺和大少也沒少打他,可除了逼他出走之外又能有什麽用……”

杜九聽進去她的意見,然後認真說:“我昨晚應該打斷他的腿。”

胖媽:“……”

杜九上樓換了套外出的衣裳,然後到隔壁找刑耀祖,說出了一個地名——魅夜。

鄭爽在電話裏對他說,要想刑家寶沒事,明天晚上獨自到魅夜來,所以今晚杜九打算先去踩點。刑耀祖知道他弟被綁架一事後,徹底無語,那小混蛋肯定是魔王轉世,生來就是折騰人的。

“我知道這個地方在哪,我們一起去。”

“哦,那走吧。”杜九說。

“等下。”刑耀祖從頭到腳把杜九打量了一遍,才說:“換個裝扮再去。”

杜九這一身裝扮,黑衣黑褲白底布鞋,穿去喪禮絕對沒問題,但要穿出去會員制的高級俱樂部,能不能進門都是個問題。杜九沒有反對的餘地,他還指望刑耀祖帶路呢,否則出了小區的大門,該往哪個方向走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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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夜位于Z城,開車過去最快也得兩個半小時,刑家寶上次就是在那裏被鄭爽砸破了腦袋,俱樂部僅對會員開放,并且無牌無扁,乍看上去只是市郊一棟普通的大宅。

下了車以後,杜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相當無奈。

他穿着純黑色的休閑外套,裏面搭配花俏的襯衫,腳上是锃亮的尖頭皮鞋,頭上斜戴着斑點爵士帽,脖子還挂着一串金燦燦的鏈子,十足十的像個財大氣粗的款爺。

杜九當然不滿意自己的造型,可他看了一眼挽着自己胳膊的人,相比之下他的犧牲真不算什麽,起碼他好歹還是個男人,至于刑耀祖……他看一眼就蛋疼一下,別提了。

“兩位晚上好,歡迎光臨。”

有侍應把兩扇雕花大門拉開,杜九一腳邁進去,險些被閃瞎了眼睛。

忽明忽閃的射燈,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盞了,缤紛多彩的燈光還滿場子亂晃,照到哪裏都是紅男綠女。杜九從沒見過如此奢糜的場面,頓時有點兒懵了,耳邊充斥着節奏感強勁的音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得用多少電啊?

地球的資源就是這麽被耗竭的,人類絕對想不到将來的夜晚,需要蠟燭驅趕黑暗,而且用得上蠟燭的都是平民,如果是被政府放逐自生自滅的賤民,晚上都是在摸黑中度過,所以杜九能不懵嗎?

杜九盡力不去看身邊的人,調高音量問:“小寶會在這裏?”

“就算在也未必找得到,既然來了,就随處看看去。”刑耀祖說。

于是兩人胳膊挽着胳膊,假扮成情侶四處溜達,杜九被迫地接收了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甚至不時有人靠過來,想要和他身邊的那位搭讪。

刑耀祖會來這種地方已經夠奇怪了,還穿上女裝簡直荒謬至極,他們晃了一大圈,發現有道不起眼的暗門,看上去只是貼在牆壁上的巨大酒櫃,但有好些人拐進去就沒再出來。

暗門的周邊有四個監控攝像頭,這裏不同尋常的嚴密安保,讓兩人都感到好奇。

“看到那個藍衣服的男人了嗎?”旁邊有人,刑耀祖壓低聲音在杜九耳邊說:“他剛剛從那裏面出來的,估計一會還會進去,我們跟緊點。”

“你怎麽就知道他還會進去?”

“第六感。”刑耀祖拽着他,朝那個男人走近,結果踏進了舞池裏。

這下問題來了,舞池裏的人們攘攘熙熙群魔亂舞,不靠近點容易跟丢了,可總不能在舞池裏傻站着,刑耀祖就摟住杜九的腰,随着音樂扭動身體。杜九像根木頭似的杵着,擡眼望着頭頂的射燈。

刑耀祖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快動。”

杜九嘴角抽了抽,變成一根會搖晃的木頭。

沒想到他們的目标人物進了舞池就不出去了,于是更麻煩的問題來了,盡管刑耀祖已經摟着一個男人,仍然是個招蜂引蝶的貨色,才一會就招了兩個男人左右夾擊。

誰讓他頂着一頭瀑布般靈動柔亮的假發,齊平的劉海遮住了英氣的劍眉,下巴尖尖臉型精巧,黑色的眼線,勒畫出一雙眼角上翹并狹長的丹鳳眼……

光是相貌已經夠驚豔的了,偏偏還有一副惹火的身體,高挑勻稱,上身是寬松的純白色鬥篷大衣,長度剛剛蓋過腿根,黑絲襪和高跟鞋将長腿線條完美的展現出來。

男人的手臂都有意無意地蹭到刑耀祖身上去,他忍住用鞋跟戳爛他們腳掌的念頭,抓住杜九的衣襟整個人緊貼上去,怎麽看都是個被色狼吃豆腐揩油的弱女子。

杜九無語,兩個人貼得很近,都能嗅到了對方身上的味道。刑耀祖扭動時,身體相互摩挲着,他的手勾上了杜九的脖子,胸膛不時碰到胸膛,假發都掃到了杜九的鼻尖。

被別人吃去的豆腐,就從杜九身上吃回來,不算虧。

最後杜九被逼得沒辦法,再磨蹭下去就要擦槍走火了,只能來個英雄救“美”,一手攬住刑耀祖的腰,帶着他在人潮裏旋轉,手肘一撞,後腳跟一勾,讓那兩只色狼相互抱了個滿懷。

刑耀祖的指尖插進了杜九後腦的頭發裏,挑起眼角不鹹不淡地說:“多謝。”

杜九略略狼狽地後傾身體,遠離這只性感和冷傲并存的妖孽。

此時他們盯梢的人物離開了舞池,杜九懸在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連忙跟上去,比當初越獄後成功登船的那刻更加的……大大松了一口氣。

杜九萬分無奈地感嘆:“看不出你有這個癖好。”

“什麽癖好?”刑耀祖愣了下,鳳眸難得有了絲絲笑意:“你說女裝?因為我所屬的部隊會接到一些特殊的任務,時常需要隐藏身份,所以喬裝打扮只是必備技能。”

他們不遠不近地跟蹤着,等到那男人走向暗門時,就加快步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男人從皮夾裏掏出了特制的會員卡,插入感應器後輸入密碼,酒櫃徐徐挪動,隐藏在裏面的樓梯通道出現了。男人邁進通道以後,轉過身來按下還原酒櫃的開關,頓時,三人打了個照面。

“你們……”

杜九扼住他的咽喉,刑耀祖劈向他的後頸,然後合力托住男人失力的身體,從監控畫面裏觀看,仿佛是三個人同時走入了樓梯同道。

通道裏的樓梯是旋轉式的,一層接着一層向下延伸,兩邊都是深灰色的牆壁,燈光幽暗,和外面富麗堂皇的環境差別很大。走了大概有兩分鐘,他們都察覺到不對勁,普通房子不可能會挖掘如此深的地下通道。

花了好些時間,他們才從樓梯同道裏走出來,眼前是像迷宮似的一個個圓形拱門,每個拱門內裏都是長廊,不知道通往哪裏。刑耀祖低下頭,看着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地磚,表情變得凝重,連帶氣息也變得淩厲。

地磚分為黑和紅兩種顏色,砌出了一個六角形的圖案,中間有個像太陽的标志。

“怎麽了?”杜九看着他問。

“我們來了個好地方,弄不好就出不去了。”刑耀祖掏出了短刀,硬塞進他手裏:“拿着,我有帶槍。”

杜九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刑耀祖,但對方沒有給他答案。

因為涉及到重大機密,并且一時三刻也解釋不清楚。

他們選擇走最中間的那道拱門,沿着神秘的長廊兜兜轉轉,終于在前方看到了光亮,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類似有人在大聲誦經。突然,前後都傳來了腳步聲,他們眼看着就要被堵在長廊上了。

兩人對望一眼,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還是不要驚動任何人比較好。

杜九抓住壁燈,一個翻身攀上了橫梁,然後将手伸向刑耀祖。對方握住他的手掌蹬向牆壁,也跟着翻身上來,順勢一壓,剛好跨坐在杜九的裆部。

兩個人都愣住了,杜九原本雙腿并攏坐在橫梁上,使力拉刑耀祖時身體向後仰,結果被重力壓下,變成整個人平躺在橫梁上面。刑耀祖原本不是故意的,不過,對于這個結果他卻是樂見其成。

長廊前後走來的人碰面了,就站在他們正下方交談。

杜九可沒有心思去偷聽下面的倆人說什麽,因為刑耀祖已經把手探進了他的襯衫裏,撫摸塊塊分明的腹肌,火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頸間。

杜九輕輕咽了下口水,方才在舞池只是被吃豆腐,現在是赤裸裸的性騷擾。

兩人的下體緊密貼合着,刑耀祖只穿了一條緊身打底褲,然後套上柔滑的絲襪,當他俯身去舔杜九的耳垂、雙手在他胸膛上游移時,每個動作都會導致兩人私處一陣陣輕微的摩擦。

杜九無奈,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隔着衣服按住刑耀祖的手。

刑耀祖卻也沒把手抽回來,騎在他的身上,小幅度的擺動腰肢,刻意磨蹭着他的分身,像極了交歡的姿勢。杜九前額泌出了細細的汗珠,雖然他早已別開視線,可腦海裏盡是刑耀祖此刻的模樣,表情不冷不熱,穿着丹紅的高跟鞋和性感的黑絲襪,用騎乘式跨在他身上扭動,高傲的淫蕩着。

杜九的分身勃起了,并且越來越脹大,被內褲勒得有點疼。刑耀祖張開嫣紅的嘴巴,如同毒蛇般吐出了信子,舌尖在他唇上逗弄撩撥,氣勢咄咄逼人。

杜九閉了下眼睛,松開牙關,讓對方如願以償的把舌頭伸進自己口腔裏。

他無法抗拒這個人的誘惑,從第一次見到刑耀祖的時候就知道了,穿着制服英姿飒爽的身姿,冷傲得不可一世的氣質,直到今天他依然清清楚楚的記得。

所以當時才會主動的接近他,戲弄他……

唇舌相交,讓這場單方面的誘惑發展成雙方你情我願。杜九一手握住他的窄腰,一手沿着絲滑的大腿往上摸去,那裏已經硬起來了,将打底褲的裆部撐出了長條形狀。

兩人都盡力穩住氣息,控制動作,偏偏又如膠似膝的糾纏着,越壓抑反而越難耐。

站在長廊交談的兩個人終于前後腳離開了,這短短的三五分鐘,漫長得像春夏秋冬已輪回了一遍,最後,所有的激情被凍結在嚴冬裏。

“我們就當扯平了,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杜九推開了他,躍下橫梁。

刑耀祖也躍回地面,盯着他背影的眼睛像帶着鈎子,深深的怨毒,恨不得刺破皮囊,把杜九的心肝勾出來,緊攥在手掌裏不放。

長廊的盡頭別有洞天,是一個有着圓形穹頂的傳教場所,他們先前看到的黑紅色圖案,在高高挂起的白布簾上旋轉着。一束亮眼的白光直射講臺,其餘的地方沒有燈光,數十個白衣人席地盤腿而坐,交疊雙手捧着一盞燭火,氣氛肅穆而莊嚴。

杜九是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壓根不知道何為宗教,所以他隐身在暗處,看到這些人虔誠的靜坐禱告,覺得相當納悶。刑耀祖則拿出帶有攝像功能的手機,連續拍下了好些照片。

“喂,你們是什麽人?”有教徒發現了他們。

杜九沖上去捂住他的嘴巴,用膝蓋重重撞擊腹部,那人兩眼一翻痛昏過去。可是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驚動了在傳教場裏靜坐的人,刑耀祖目光一凜,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說:“走!”

他們沿着原路往回跑。沖上旋轉樓梯,摁下按鈕打開僞裝成酒櫃的暗門。上面一層的保安已接到通知了,正陸陸續續的趕來攔截,杜九沒有拔刀,赤手空拳地應付敵人。

刑耀祖反手鎖住從後方偷襲自己的保安,将人往地上摔,然後拽上杜九,往擁擠的舞池裏跑。兩人配合無間的制造混亂以後,聯手打倒守在玻璃門的四個保安,沖出了魅夜的大門。

杜九聽到“嗖”地一聲,有弩箭從大宅的天臺射下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杜九索性也不防了,只管朝着停車場的方向跑。可是沒想到刑耀祖突然從側面撞開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弩箭,杜九反應過來馬上抱住他往地上一滾,避開了又一波的暗箭。

刑耀祖悍勇,即使一尺長的弩箭大半支沒入胸腔,也絲毫沒有拖杜九的後腿,揪住一名保安的頭發,用他的腦袋砸碎了車窗,然後抓緊框邊躍進車廂裏。杜九解決掉兩個保安之後,也緊跟着上了車。

刑耀祖利落地打着方向盤,狠踩油門,硬是撞斷了停車場門口的電動杆。

天下起了雨來,車子抄小道往S城開,泥濘的爛尾路坑坑窪窪,一陣一陣的颠簸中,杜九的一顆心髒也在陣陣劇烈的震蕩跳動。

“你沒事吧?”杜九第三次問出同樣的話。

刑耀祖依舊不吭聲,用力握緊方向盤,寬松的鬥篷衣上有個小洞和幾點血漬。

見到他這樣杜九更難以安心了,胸口悶得像缺氧。

刑家兩兄弟性格南轅北轍,小的那個,割破手指頭都能叫得跟要掉腦袋似的,大的那個,除非腦袋真的掉了否則死撐到底,等他真的撐不住,估計也就離死不遠了。

“讓我看看。”杜九不管他應不應,小心翼翼地去掀他的衣服。

刑耀祖冷冷地說:“沒事。”

他不僅聲音冷,連人看上去都是冷的,臉上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像被冷藏在太平間裏的遺體。杜九探進他的衣服裏,摸到了一手的粘膩濃漿,那麽冷的一個人,血卻滾燙得灼手。

“把車停下,別開了!”杜九不能去動方向盤,就穿過後頸抱住他的頭,手指在他的發間摩挲,嘴唇就貼在他的耳朵上,聲音不大卻堅定:“聽話,把車停下來,別開了,我會帶你回去的。”

刑耀祖知道杜九不會開車,所以沒想過要把車停下來,他不是在冒險,而是認為自己做得到,最起碼的,能把車開出小道上了公路。他的字典裏沒有不行兩個字,他能做到,也必須做得。

可是杜九的聲音讓他動搖了,踩油門的腳漸漸放松力道,可是繃在心裏的那根弦也松了,疼痛趁虛而入。只是微微的一晃神,車輪子打滑,撞上了小道兩旁林立的百年松樹,草木枯枝斷裂的聲音和車窗玻璃碎裂的聲音重疊。

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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