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變異

次日早上，時俨到學校後，下車前，跟司機說：“劉叔，下午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回去。”

走進教室，他看到若樸已經來了。

“早。”

“早上好！”若樸擡頭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時俨覺得這情景有點熟悉，他坐下，拿出書翻開，過了會兒，他想到了，他外公家的那條白色大狗每次看到他也是這麽高興……

有時俨在，若樸決定恢複往日的正常生活，上課時就不睡覺了，午休和下午的自修課再睡，如果他和時俨都住校就好了，晚上的睡眠就有保障了。

上午順利度過，最後一節課結束後，大家歡快地奔向食堂。

下樓時，若樸敏銳地聽到前面同學的腳落地時滑了一下，然後整個人要往前撲，他立刻伸手扯住那個同學的校服後領往後拉，同學被他扯得往後仰，然後身體往下滑，撲通一聲，坐倒在樓梯上，臉上的眼鏡跌落，被旁邊的同學一腳踩碎。

若樸松開手上的衣領——他差點把人家的校服脫下來，松手後他自上而下看清了對方的臉：“宋銘清，你怎樣？沒事吧？”

宋銘清好像摔疼了，閉着眼睛坐在樓梯上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

最後若樸和林子睿一起把宋銘清送去了校醫室。

時俨和宋銘清、林子睿不熟，便沒有跟去。其實他和若樸也不熟，昨天剛認識而已。

宋銘清沒什麽事，就是手肘磕破了皮，還有屁股疼。

校醫說可能摔到了尾巴骨，得去醫院拍個片。

宋銘清說明天去。明天是周末。

從校醫室出來，三人先一起去吃了個飯，然後去附近的眼鏡店替宋銘清配了副新眼鏡，若樸出的錢，宋銘清沒有拒絕，這讓若樸有些意外，因為在他印象中，宋銘清自尊心很強，不願意別人“可憐”他。

等他們回教室時，已經快要開始下午的課了。

“沒事了？”時俨打量着他們。

若樸正要開口，宋銘清先略顯不好意思地笑道：“謝謝關心，我沒事，多虧若樸拉住我，要不我就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下去了，肯定會摔得頭破血流。”

時俨看向他：“也就是說若樸幫了你？但是剛才我聽到有人說是若樸害你摔倒的。”

林子睿立刻看向秦緒，這人最喜歡挑事，就他嫌疑最大！

秦緒沒吱聲。

“不是的。”宋銘清立刻詳細地解釋了一遍前因後果，說若樸是為了救他才拉他的，他非常感激若樸。

若樸趕緊說，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回到自己座位上後，若樸靠向時俨那邊，時俨默契地往若樸這邊湊了湊，四目相對，若樸非常認真地看着時俨：“謝謝你。”

“……不用謝。”時俨偏開頭，“我又沒做什麽。”

旁邊組，林子睿看着宋銘清：“我覺得你有點奇怪。”

“嗯？”宋銘清翻開桌上的書，拿起了筆。

林子睿：“這節是語文課。”

“……”宋銘清手忙腳亂地收起桌上的數學書，把語文書拿出來。

林子睿笑了聲，現在的宋銘清像他平時的樣子了。

正常情況下，宋銘清不擅長在衆人矚目下說話，他會局促，但他剛才卻很自然大方，讓人很意外。

下課後，若樸去衛生間，洗手時碰到了宋銘清，兩人對視了一瞬，宋銘清的眼神很深沉，若樸心中一緊，怎麽了這是？

宋銘清笑了笑，深沉感退去，他閑聊般地問：“若樸，你老家是龍港的，對吧？”

“是啊。”若樸和同學聊天時提起過家鄉，宋銘清應該是從誰那聽來的，可能是從林子睿那兒？

“你是什麽來雲城的？”

“小學的時侯。”

“這麽早啊。”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衛生間，落後兩步的宋銘清說：“城主，沒想到會再見面，很高興再見到你。”

若樸回頭：“什麽？”

宋銘清扶了扶眼鏡，微笑：“我說，很高興和你成為同學。”

“……突然煽什麽情啊。”若樸搖頭，“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宋銘清。”

下午放學後，住校的學生去食堂，走讀的學生走向校門方向。

若樸問時俨：“今天有人來接你嗎？”

時俨看着他，沒有立刻回答。

若樸以為時俨沒聽到，把腦袋湊近他，追問：“有人來接你嗎？”

時俨覺得他是真的非常期待和自己一起回家，心情有點愉快，不過他的語氣仍然很平常：“沒有。”

“那我們一起走吧！”

兩人各刷了一輛共享單車，并肩往回家方向騎。

騎到落雁山公園門口時，兩人聊起了班上女生說公園裏有鬼的事。

若樸笑道：“裏面連野獸都沒有。我經常從公園走，橫穿公園可以直達清平路，騎車反倒得繞個大圈，清平路再往前一個路口就到我家那條路了，你家得再往前一點。”

時俨看向樹木茂盛的公園：“是條近路？那我們現在也從公園走？”

若樸遲疑：“可以是可以，就是有很多階梯。”

落雁山公園是座山，橫穿公園就是先上山再下山。

時俨直接停下單車：“走吧。”

若樸便也下車。

鎖好車，兩人走進公園大門，面前出現三條用塑膠木紋板鋪好的路。

若樸：“這些路殊途同歸，最終都會相彙，不過中間這條最近。”

他們便走了中間那條路。

若樸給時俨介紹另外兩條路的風光：“左邊那條會經過一個小湖，夏天湖裏有荷花。右邊那條可以看到山下的城市風光，可以看到我們學校。”

上到半山腰，路邊有個六角亭，若樸走進亭子：“我有時候會在這裏看書做作業。”

時俨環顧四周：“……你喜歡這種氛圍？”

亭子周圍滿是高大樹木，現在是傍晚六點半，天色本來就有點暗，這些樹木又擋光，亭子裏就顯得有點陰森。

“你不覺得這裏比較安靜？”若樸笑看着時俨，“我很怕吵。”

時俨：“哦。”

這時，有聲音打破了若樸喜歡的安靜——不遠處有人發出了驚恐的喊叫聲：“鬼啊！放開我！救命啊！”

若樸和時俨互相看看，然後一起跑向喊叫聲傳來的方向。

若樸帶路，先往前，再往左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小塊木板鋪好的空地，這塊地的角落處有棵圍起來的老樹，樹邊倒着一個半瘋的男人，他衣衫不整，手腳拼命掙紮，但就是沒能離開原位，像是有個透明人按住了他。

看見有人來了，男人哭喊道：“救命！快救救我！”

若樸和時俨跑過去抓住男人的手臂，想把他拉起來，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從高處抽了過來，時俨手背出現了一道紅腫的傷痕，若樸反手一撈，抓住了那東西，用力一扯一折，斷了，那是一根透明枝條，但摸起來、折起來，和普通枝條的手感差不多。

地上那男人動不了，就是被透明枝條捆住了。

若樸和時俨忍着透明枝條的抽打把纏住那人的枝條全部弄斷，然後把人拖到安全的遠處。

“那是什麽東西？”時俨皺眉看着老樹方向。

若樸搖頭：“不知道，要不要報警？”

時俨：“報警說公園裏有棵樹成精了？”

若樸：“……”

那老樹仍在無風自動，白色枝條輕輕晃動，綠色樹葉嘩嘩作響，像是有雙無形的手在搖晃撥弄它們。

——其實就是隐藏在普通枝條間的透明枝條在不停地甩動。不知怎麽回事，這樹長出了一些會動的透明枝條，也可能不是枝條，是什麽長長的蟲子？

兩人看向他們救出來的男人，對方正抖着手整理衣服，唉，可憐，褲子都被扯破了。

兩人不再看男人，而是看向彼此，兩人都挺狼狽，都受了點傷。

時俨拿出手機：“我跟我哥說一下。”

“你哥是警察？”

“不是，但我哥說，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跟他說，他會擺平。”

若樸：“……”

時俨他哥的确靠譜，一刻鐘後便派了人過來，那些人穿着工裝制服，像是什麽專業人員。

他們說時俨他哥距離這兒較遠，要晚點才能到。

那個被救的男人被帶到一邊談話，他說他尿急，想在那棵樹下撒泡尿，然後那樹就對他動手了。

那些專業人員穿好防護服，拿上各種工具，圍住那棵樹，這戳一戳那捅一捅，那樹激烈搖晃，像是氣得發抖，也可能是害怕了，吓得發抖。

十分鐘後，一個專業人員過來，遞了一瓶噴劑和一袋消毒濕巾給時俨：“這棵樹沒毒，你們自己上下藥。”

“好的，謝謝。”

時俨和若樸身上都穿了長袖校服，所以被樹枝抽到的地方只有手、脖子和臉，手上的傷可以自己處理，脖子和臉上的就需要互相幫忙了。

時俨左下巴上有道特別明顯的紅痕，通紅的一長條，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

若樸用消毒濕巾小心翼翼地替時俨擦拭，然後發現只是乍一看有點嚴重，細看其實就還好，沒破皮，只是腫了。

若樸明悟了：“我知道了，你皮膚太白了，所以看起來傷得特別重。”

“……”時俨垂眼看向別處。

又過了一會兒，時豫到了。

那些專業人士紛紛和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打招呼：“時老師。”

時豫走到時俨和若樸面前，看了看他們臉上的傷痕，又轉頭看了看那棵搖晃的樹：“你們現在太脆弱了。”

“……”時俨和若樸互相看看，他們覺得自己挺厲害挺英勇啊。

“走吧，回家。”時豫帶頭往山下走，他的司機跟上，時俨和若樸也跟上。

天快黑了，若樸打開手機上的電筒功能替自己和時俨照明，前面的時豫和司機好像視力很好，兩人都沒有開手機。

時俨：“哥，那樹怎麽回事？”

“變異了。”

時俨：“……是成精了嗎？”

“目前還沒發現哪棵變異植物有智慧，至少還沒到能和人類交流的地步。”

時俨：“其他變異植物厲害嗎？這棵好像不怎麽厲害。”

“其他的也不厲害，它們都剛變異不久，還是小寶寶，時間長了應該會變得更厲害。”

時俨：“……”

若樸心中也滿是疑問，忍不住問：“世界上有很多變異植物嗎？為什麽以前沒聽說過？”

“以前沒有，最近才出現的，目前數量還非常少，但以後可能會增多。”時豫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止植物會變異，動物也會，人也會。”

若樸：“……”

他心髒猛跳，這個人不會知道他有異能吧？

應該不知道。

這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