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正經起來的馬明蹲在他身邊,朝前看着。前面黑壓壓一片搞不清楚是什麽地方,記憶中好像是壓力艙房。他想了想:“過去看看,屍體可能在艙房裏。”

“自己走的?”範陽嚴肅地說,“你想,肖雯雯一直在樓上,我們倆在一起。失蹤的只有姚成和董煜。我發現屍體後一直在下面,上去了也沒離開過樓梯口。如果不是有人事先藏……”

話還沒說完,馬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噓”了一聲,靠近他的耳邊低語:“死者不是姚成就是董煜,另外那個未必就藏在這裏。”

他一把拉下馬明的手:“沒藏這兒你為什麽捂我的嘴?”

馬明在昏暗的光線下咧嘴一笑,邪肆又神秘的摸樣完全吸引了範陽的目光。他更加靠近了範陽的耳朵,幾乎把嘴巴貼在上面:“你就能确定這是人為?要防的不是人吧。”

實在覺得這樣說話太別扭,範陽推開他:“往前找,是不是人都要搞清楚究竟是誰死了。”

摸着黑往裏走,越走越黑。範陽謹慎的移動腳步,并集中所有精神感覺着周圍。機器的嗡隆聲,自己和馬明的呼吸聲,以及緩而不斷的腳步聲,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顯得又為清晰刺耳。幾種聲音重疊在一起好像被無限度擴大,聽在耳朵裏壓在了心上,難以言表的壓力讓他在幾步之間就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只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甚至看不到馬明的臉。他有些慌了,幾次想回頭看看,脖子卻僵硬的要命。

忽然,手上傳來溫暖的觸覺,幹燥的溫暖的手緊緊地把他的手包裹住,還沒等他意識到什麽,忽聽馬明在身邊說:“別怕,有我在呢。”

他們誰都看不到誰,範陽慶幸是處于這樣黑暗的環境裏,因為他不願意被看到滾燙又紅透的臉。盡管,力和緊張感已經蕩然無存,盡管他很感謝馬明。

也許是走了三五分鐘,或者更久,具體時間範陽記不清了。當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同時摸到了艙門時,裏面那股子令人不安的氣息使他的腳步怯而不前。

“必須進去看看。”馬明也察覺到了,“你在這裏等我。”

“不,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多少有點顧慮,馬明張張嘴還是沒堅持己見。他摸到了門的把手,試着扭動幾下。活動了,可以打開!

“你稍微往後站,站在我身後。”他把範陽拉到身後,自己也退了兩步。随即握緊了把手,單臂用力,只聽一聲沉悶的呼呼聲傳來,陰冷的氣息好像一個拳頭直接打在他們臉上!

幸虧馬明早有準備,開門的一瞬間拉着範陽向側面閃躲,好歹避開了陰氣。在沒有照明設備的情況下,馬明不願意貿然行事:“我看過一次裏面的情況,地方不大,估計也就七八平左右,很高,至少有十來米。你在外面等我,看着門,咱倆都進去,萬一誰在外面把門關上,哼哼。”

他想得很周到,看來是有過類似的經驗了。範陽點點頭,伸出手把住了艙門的邊緣。馬明的手插到了褲子口袋裏,好像握住了什麽。随即,才慢慢擡起腳,走進去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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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一半生死不明,一半危機重重。範陽又開始緊張了,緊張的感覺着馬明的一舉一動。

乍然襲來的陰氣變成了強大的吸力,馬明一個反應不及,直接被吸到了裏面!範陽手中的門也被吸了一大半!眼看着就要關上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沖了進去,用身子擋住了艙門。

“快出來,馬明!“他大聲叫嚷着。

“你出去!想被夾死嗎?”

“你他奶奶的廢什麽話,滾出來!”

“我他奶奶的要是能動彈,你以為我不想出去?你快放手,會被夾死的!”

他不知道裏面的馬明到底為什麽無法動彈,但他知道在這樣被下去自己真的會被夾死。他已經無法呼吸了,甚至聽見放在口袋裏的電話已經被擠壓出破碎的聲音。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模糊的視線中忽然有一個身影站在地下室入口那邊搖晃着。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知道是個男的。情急之下,要開口救助,那人卻裂開嘴笑着。白森森的牙齒在昏暗的光線中尤為紮眼!那種感覺,那個高矮胖瘦,是姚成!

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多想,艙門越夾越緊。那邊的姚成顯然不是來救他們的,無奈之下他一咬牙,狠狠心,憋足了一口氣使勁推了一把!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艙門咣當一聲關上了!

坐在地上渾身酸軟的馬明平白的把牙齒磨短幾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到什麽就揪住什麽,對看不清臉的人,咆哮:“你白癡啊你!我是讓你出去,不是讓你進來!現在好了,咱倆都被關裏了。”

被他吼的耳朵直嗡嗡,範陽直接打出一拳。

“操!你往哪打?這是我命根子!”

“你那命根子什麽時候長臉上了?”

“大哥啊,我躺着呢。”

範陽用手摸了摸,果然發現馬明跟高位截癱似的躺在地面上。他想扶他起來,用力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肩膀被夾傷了,疼的直咧嘴。但還是勉強把馬明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

“說說吧,你怎麽就癱瘓了。”

“你妹的!”

本來是很幼稚的一句玩笑話,卻讓範陽真的打從心裏笑了出來:“我沒有妹妹,倒是有個弟弟。”

“當你弟弟也挺不幸的吧?“

“有機會你自己問他。“

“行,有機會我問問他,他哥哥這白癡腦子是怎麽長的。”

範陽忍不住笑出聲:“咱倆也夠心大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能開玩笑。我說你沒事吧?”

沒事?能沒事嗎?本來就一身傷了,摔進來的時候又被那些鬼東西的陰氣沖到,估計身體麻痹的狀态還要持續半小時左右。只能等緩解之後再想辦法了。

“馬明,其實,在剛來的時候我看見它了。”

“誰啊?”

“那個鬼影。你也在場的,沒看見?”

聞言,馬明一愣,回了頭看着他:“我也在場?在Spa室那時候?”

“對。當時鬼影跟在馬莉身後。然後你就進來了,當時那個鬼影也在。”

為什麽毫無察覺?馬明不知不覺的認真起來。按理說,他應該能夠看到,或者感覺到,為什麽當時半點感覺沒有?回想起走出Spa室的時候範陽一臉的慘白,還以為他身體不适,原來是因為那個鬼影。

“範陽,你看到那些東西是吧?”

他點點頭:“我沒有能力,只能看到而已。不過,那個鬼影跟我以往見過的有些不大一樣。那麽說呢,以前看見的那些大多是很清楚,但是那個很模糊,真就是個影子。現在想起來很奇怪,平時看不到它們我也能感覺到,自從到了這裏,我完全感覺不到鬼影,也許是根海底有關。”

“不。跟海底無關。”馬明肯定地說,“按照你的說法,你應該屬于天生就有陰眼的人。不管是感知還是陰眼,都不會受到物質或者是非标準物質的影響。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鬼影有了什麽依憑,在不出來活動的時候可以隐藏的非常完美。”

依憑……海底下能有什麽依憑?或者說這個酒店裏有什麽東西?

不對!不是海底和酒店的問題。也許那鬼東西是從陸地跟下來的。他想起走過海底通道的情形,那時候,馬莉和肖雯雯潛水進來,在她們身邊還有第三個人。一開始,還以為是姚成。仔細一想,時間對不上。

肖雯雯和馬莉區換潛水設備那會兒姚成還沒來,不管怎麽想,他都不可能趕在兩個女孩之前進入海底酒店的Spa室!或者,在他們還沒進入海底通道的時候姚成已經到了,先去了準備室?

“該死的!我想錯了!”

忽聽他沒頭沒腦的這一句,馬明納悶地問他想錯了什麽?

“還沒下來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姚成沒來。但是,他先肖雯雯和馬莉一步到了Spa室,我以為他跟我們一起到了岸上,沒打招呼先去了準備室。”

“這樣合理啊,你以為想錯了什麽?”

範陽一邊想一邊說:“從時間上算,姚成同時跟肖雯雯她們換裝備潛水下來才合理。在Spa室的時候,馬莉一見到我就表現的非常驚訝,不,應該是驚恐!我很奇怪,我跟她只見過一次,我能吓着她什麽?現在想起來,當時她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姚成。就是說,如果姚成先去準備室換潛水裝備,就會跟馬莉遇到,馬莉也不會在海底見到他表現的那麽驚恐。”

“就是說,姚成是忽然多出來的人?”

“這麽說也不對。”範陽正了正身子,讓馬明靠得舒服些,“我在海底通道的時候看見肖雯雯和馬莉了,當時她們身後還有一個。潛水的姿勢很怪,事後,我還以為那個人是姚成。你想想看,姚成是在兩個女孩之前進入Spa室,就是說……”

“就算他潛水進來,也應該是在馬莉和肖雯雯後面進到Spa室。”

“對!所以,姚成的出現都不合理。”況且,在剛才,姚成就站在外面,明顯是來看熱鬧的。或者說是看他們怎麽死的。他把這事跟馬明說了,并追加,“也許我在外面發現的屍體不是姚成。”

“別太樂觀了。”馬明虛弱地說,“你覺得屍體不能活動嗎?那管子上面的屍體哪去了?咱倆順着血跡一路找到這裏,卻沒有發現屍體,我不認為這是‘人’幹的事。”

好吧,疑點已經找出來了,關鍵的問題是他們怎麽出去?馬明動了動,雖然麻痹的情況稍有好轉,但想要活動自如還是差得遠呢。真是操蛋到家的境遇啊,怎麽說呢,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沒有最操蛋,只有更操蛋。

“範陽,你覺不覺得屁股底下濕乎乎的還涼絲絲的?”

被他這麽一提醒,範陽這才察覺到不知什麽時候地面上滿是積水了。他把手按下去,大約隔了十來秒的時間,急切地拖拉着馬明:“快想辦法出去,水越來越多。”

窄小的艙房裏充斥着海水的味道,範陽不明白海水是怎麽進來的,他只知道再不離開,隔不多久他跟馬明就等着被淹死吧。肩膀上的傷很痛,使不上勁,只能用半個身子把馬明拱起來。

渾身無力的人也着急啊,不過比範陽還算好一點。他倚着他終于摸索着找到了門,本想試探一下有沒有古怪之處,腳底下的海水忽然暴漲,瞬間淹沒了他們的屁股。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馬明冷靜地說,“範陽,你拿着符紙,試試。”

“不行,我沒有能力,你教我也沒用。”

“不試試怎麽知道!”他吼完了範陽,勉強扶着門轉到後面,伸出雙手摟着範陽的腰,“希望我能過度些法力給你。來,把手舉起來。”

範陽緊張的要死,慌亂之間看了眼手中的黃表紙,絕對是出于該死的好奇心:“這是什麽符?”

“五雷。”

“雷!?”

“別啰嗦了,舉起來。”

“你腦子進水了吧?一個雷劈下來咱倆不成烤雞了!就算劈不到咱倆,水導電你懂不懂?”

已經多少适應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馬明的嘴角直抽!範陽這才意識到,現在的情況自己還能吐糟他,真是……挺不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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