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別墅裏不像第一次來的時候半點燈光沒有。殷海坐在燈光明亮的客廳裏無趣地轉換着電視頻道,他周圍有七八個龍勝的保镖守着。他們這些人沒人敢走上二樓。殷海也不敢,那種感覺很難說清,就像知道二樓藏着一個什麽外星生物,比方說異形那種。反正這裏很多人陪着他,殷海也不怕了。

電視頻道轉來轉去的也沒什麽好看,殷海打着哈欠随手把遙控器扔到一邊。一個保镖閑來無事拿起遙控器,換到了付費頻道。衛星電視就是這點好,只要你付錢,什麽節目都能收到。這些龍勝的貼身保镖都知道自家老大平時喜歡看什麽,付費頻道在深夜又都是好料,确定了之後,七八個人湊在一塊看三限制級小電影,大呼過瘾。殷海別別扭扭地瞥了眼屏幕,并對擴出來的那些嗯嗯啊啊的聲音極度反感。他是個同性戀,對男女那種事沒興趣。發現這些保镖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殷海只好起身去找個房間躺一會,眼不見心不煩。他走了,也沒人照顧,這些血氣過旺的男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電視上呢。

随便打開的房間看似是一間專門用來喝茶的地方。地面上砌起約有三十公分的地臺,用淺草色的榻榻米鋪着。靠近窗戶那邊是一張小矮桌,矮桌上擺放這一套茶具。殷海甩了脫鞋上去,随便拉過幾個墊子當枕頭用,準備睡覺。

安靜的和室裏只有殷海輕淺的呼吸聲,漸漸的,外面的夜風刮了起來,庭院裏的那顆樹被吹落了不少葉子,打在玻璃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夜風來的很猛,仿佛會一口氣吹進屋子裏似的,咻咻呼號個不停。殷海被風聲吵的無法入睡,翻了身揉揉眼睛,想着是不是剛才壓到了右半邊身子,心口怎麽有點惶惶的?猛然間,他想到這不是被壓到心髒該有的反應。心慌,預示着時有事發生,就像那一晚。

殷海害怕了,急忙拿出羅兵耀給他的銅板握在手裏,并起身準備回到客廳。就算那些人還在看限制級的影片,他也寧願呆在客廳。急急忙忙連鞋子都沒穿就打開了房門,一股冷風灌進來,吹的他趕忙閉上眼睛。失去了視覺的同時,嗅覺變得異常靈敏。腥臭的氣味讓他難以呼吸,驚慌之餘睜開雙眼,眼前的半空中懸浮着一個人頭。

蓬頭垢面看不清五官,腦袋下面的脖子只是一根血紅的肉呼呼的管子,連着一堆令人作嘔的內髒。殷海幹嘔了一聲,大喊救命!

客廳那邊傳來了電視機裏女人嗯嗯啊啊的呻吟聲和男人含糊不清的髒話聲,唯獨沒人回應他的呼救。怪物還懸在門口的半空中,頭部隐藏在亂發後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海的脖子。殷海繼續大叫救命,他的聲音如石沉大海,毫無作用。

“禦,禦信,救,救救我。”殷海連滾帶爬地挪到和室最裏面,抖抖索索地摸到口袋裏的電話,直接按下快捷鍵。他不知道蘇禦信能不能接聽,他只是渴望着而已。那個怪物好像不打算立刻結果了殷海,始終在門口那邊漂浮着。客廳那邊的燈光多少照應過來一些,純白的光照到了怪物,連同下面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內髒清清楚楚地呈現在殷海面前。忽然!怪物朝着殷海飄過去,垂在下面的內髒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時都有可能掉落地上。殷海已經無路可退,只能奮力地把手中的銅板扔過去,沒想到銅板穿過了內髒之間的空隙,吧嗒一聲,落在地上。

飄進來的怪物沒了燈光的照明變得的陰陰暗暗,腥臭味愈發地濃重起來,靠近殷海。殷海渾身都動彈不得,他吓壞了,吓的沒有力氣逃跑。眼睜睜地看着怪物跟自己幾乎鼻尖頂着鼻尖。怪物的嘴是黑色的,在他眼前忽然就張開了,露出裏面焦黃焦黃的牙齒,越張越大,想要把殷海一口吞下去。

殷海的身子抖的像風中殘葉,急促的呼吸聲攪合着抽泣的哽咽,即将被咬死的絕望徹底毀滅了他發出求救的勇氣。那怪物把嘴巴張到極限,連着一根食管的腦袋歪到一邊,對準殷海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頸動脈上傳來一陣劇痛,殷海驚恐地瞪着眼睛等死,那怪物卻忽然不動了。一人一怪僵持了三四秒鐘,怪物猛地騰空而起,在眨眼間飛出了和室,那咻咻聲疾急緊密,很快就消失的毫無聲息。殷海還在驚恐中瑟瑟發抖,從外面傳來的聲音,終于喚醒了他求救的意識。大嚷大叫地爬出了和室,一眼看到蘇禦安和沙丹陽站在客廳裏。

“殷海?”蘇禦安看到殷海的臉色比死人的還難看,就知道他遇上了絲羅瓶,“你看到了?”

殷海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氣喘籲籲。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別墅的後門,蘇禦安一愣,随即拔腿就追。

晚上那會,蘇禦安說是出去走走散心,走了沒多一會還是惦記禦信那邊的情況。這才跟沙丹陽回家取了車,過來看看。沒想到,剛在別墅門口停車,蘇禦安就感覺到裏面情況不對。那種氣息、那種感覺,誰說不是絲羅瓶,蘇禦安能一拳打昏他。帶着沙丹陽沖進別墅,第一眼看七八個保镖都昏迷了,絲羅瓶的氣息也跟方才的不一樣。他知道絲羅瓶是意識到自己來,所以很及時地離開別墅。但是他沒想到殷海會被吓成那個樣子。很明顯,絲羅瓶的目标是殷海!

在外面追了很久還是沒能發現絲羅瓶的蹤跡,蘇禦安又惦記着殷海等人的情況,只好返回。他再度回到客廳裏,發現保镖們都醒了,殷海的脖子也被包了起來,正裹着一條毯子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杯熱茶抖個不停。蘇禦安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問保镖們:“你們上去看過李嬌嬌的情況沒有?”

幾個保镖都默不作聲,沒人敢上去,沒人敢搭腔。蘇禦安惱火地瞪了這幫人一眼,急忙往樓上跑,沙丹陽要跟着,蘇禦安制止了他:“你留下陪着殷海。”

“萬一有事,我還能幫忙。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就算有事,你也幫不了我。”蘇禦安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顧此失彼。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的沙丹陽忽然拉住了蘇禦安的手,說:“禦安,別勉強自己。有危險了趕緊往下跑。”

蘇禦安很感激他的關心,微微笑了笑:“我知道。”言罷,他轉身繼續上樓。耳邊聽着沙丹陽惱火的聲音。

“龍勝手下就你們這樣一群廢物嗎?還傻站着幹什麽?打開所有的燈和大門,去外面發動汽車,萬一有情況發生,跑路也要争取時間。快去!”

其實,蘇禦安很想告訴沙丹陽,真被絲羅瓶盯上了,開車跑是沒用的。

二樓還是一片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絲羅瓶光顧過的原因,那種陰氣更濃厚了。蘇禦安走到李嬌嬌的卧室門口,輕輕推開了門。站在門口往裏一瞧,發現李嬌嬌不是坐在床邊,而是躺在床上,跟挺屍似的。走進去,看到禦信留下的符篆都好好貼在各處,想來也對李嬌嬌有所保護了。轉而将視線落在李嬌嬌的臉上,她的眼睛緊閉,面容卻不像熟睡那般的安逸。秀氣的眉微微皺着,是在做夢嗎?

這時候,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着蘇禦信的呼喚。蘇禦安急忙走出去,迎面看到弟弟手裏拉着一根紅繩,繩子的另一端系着飄飄忽忽的半透明魂,正是李嬌嬌的!

“找到了?”蘇禦安高興地問。

“別提了。還差一個。”蘇禦信拉着李嬌嬌的一魂,走進屋子裏,顧不得多說其他。把紅繩系在李嬌嬌的手腕上,推着她的一魂慢慢地靠近身體。很快,一魂回到了身體裏,李嬌嬌微蹙的眉也舒展開來。蘇禦信長出了一口氣,說:“估計要等明天才能醒過來。咱們先出去,我得問問這邊到底發生什麽了。殷海吓的半條命都快沒了。”

還是殷海嗎?蘇禦安沒多問,緊跟着弟弟下了一樓。

客廳裏燈光明亮,本來還窩在沙發上的殷海再見蘇禦信下來,像只兔子似地跳進他懷裏,緊緊摟着蘇禦信的腰。蘇禦安當做沒看見,坐在一旁瞥了眼龍勝。這位黑道阿哥不知道聽沙丹陽說了什麽,正一腳一個把保镖們踹翻在地。沙丹陽也是面色陰沉地站在一邊,冷眼瞧熱鬧。蘇禦信那邊推不開殷海,或者說,在蘇禦安眼裏,弟弟壓根不想推開殷海。蘇禦信半扶半抱地帶着殷海坐下,這才說起他和龍勝招魂的經過。

“我就是擔心會走上陰路,所以多留了一手。沒想到,還是被拐過去了。我們重新找到陽間的路花費一點時間,要不然能早一些回來。”蘇禦信有些懊惱地說,“當時已經把李小姐的兩魂招出來。我口袋裏的電話忽然響了,一個魂當場吓跑,我又不能拉着一魂去追那個,而且我擔心這時候有人打電話肯定是出了問題。所以就先接了電話。”

結果就是聽見殷海驚恐的抽泣聲。蘇禦信沒法兼顧兩邊,只能帶着李嬌嬌的一魂和龍勝回別墅這邊。他不敢想如果不是哥哥及時趕到,殷海會是什麽下場,思及至此,他抱緊了懷裏發抖的殷海,柔聲勸慰:“別怕,我回來了。”

殷海點點頭,幹脆把臉都埋進了蘇禦信的懷裏。周圍的人再怎麽遲鈍也看出二人親密且不尋常的關系。蘇禦安別開了視線,沙丹陽意味深長地看着蘇禦安,刻意地橫挪兩步擋住了他可以看到親密二人的角度。而龍勝似乎覺得非常意外,多看了蘇禦信和殷海幾眼,就算接受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蘇禦信誤會了大家的沉默,還以為他們都是怕了絲羅瓶。雖然這也是一部分原因。蘇禦信笑道:“都別怕了。那玩意不是無敵的。窗戶還有屋頂都拉上鐵絲,帶刺的那種,就可以防範絲羅瓶。以前沒帶過佛像護身符的也不用惦記臨時抱佛腳了,那些東西不佩戴個一兩年不會起到作用。預防降頭術的辦法有很多,最簡單好找的東西就是黑狗鞭。帶一個在身上,保準管用。”

衆人一起撇嘴,誰會帶一條狗鞭在身上!

蘇禦信只好再說其他方法:“那就去婦産科。如果你們遇到降頭師,懷疑自己中招了,就上去婦産科坐上天半。邪術受到污穢血氣沖擊,就失效了。”

衆人再度撇嘴,并鄙視他。蘇禦信急了,一邊撓頭一邊抱怨:“這都什麽情況了你們還挑三揀四的!記住了,凡是進屋室內就聽見風聲,心慌膽怯,馬上退出去;有陌生人給你們吃喝,先要試探吃喝的底部,底部發冷,上面發熱就有問題,絕對不好吃下去。不想死得慘,就記住我的話。”

匆匆忙忙說完了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蘇禦信又告訴龍勝今晚不能離開李嬌嬌。明天一早,李嬌嬌肯定會醒過來。因為還缺一魂,即便醒來也是有些迷糊的,但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呆呆傻傻。他會在明天過來繼續李嬌嬌的情況,再定下一步的計劃。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蘇禦信起身告辭。他扶着殷海,輕聲問他:“自己能走嗎?“殷海搖搖頭,徹底賴在蘇禦信身上。蘇禦安本來還想說讓弟弟扶着殷海上車,還沒開口,就見禦信打橫把殷海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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