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一更

明盞可不想被人上供, 這樣太累。

她坐在沙發上，摸摸下巴說道：“随口一句話的事兒，是修睿誇大了。他這人就這樣, 總把什麽事兒往好處說, 制造假象。他想要大家都回到過去和和氣氣的樣貌，但我們都明白, 很多變故一旦出現之後, 是不可能恢複如初的。”

這種消極的話, 聽了讓人高興不起來，謝佑斯更是如此。

再也不會恢複如初……

他抿着唇，默默将這些獨自消化了, 又若無其事地看着手機，假裝問道：“有哥哥的感覺怎麽樣？”

認真說起來, 沈亦是明盞在這個世界上正兒八經, 唯一可以絕對信任的人。毫無任何利益關系, 甚至不用考慮“因為你愛我，所以我也要用愛來回報你”。

謝佑斯是第一個這麽問的人，把明盞問住了, 她發現自己說不出來，正到有哥哥有家人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感受。因為明盞從小接受到的影響便是, 別人對自己的好, 就要還回去。

大家都知道她是明國寬從外面撿來的，要懂得感恩, 不聽話就是白眼狼，會被丢掉。

爺爺養育了她，她就努力報答；謝佑斯給她一個工作, 喜歡她一點，她就無條件的補償。

“就那樣吧……”明盞支支吾吾的，繼續說道：“稍微有點……”

有點什麽呢？她說不上來，這是困擾她很久的問題了，她做不到某些事情，哪怕這樣的心态傷害了對她期待已久的沈亦。

謝佑斯像是看透什麽似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壓力大？因為沈亦對你太好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像沈亦這樣對你好，并且他沒有提出索取的要求？你很不安。”

明盞挑眉：“這你都知道？”

謝佑斯給了她一個“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的眼神，提醒她：“我們好歹相處了幾年。”

“……”明盞：“跟我相處幾年……？你還談起了資歷，我是事業單位嗎？”

謝佑斯輕聲讓她：“閉嘴。”

明盞手擡起來，做出投降的樣子：“好，你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怎麽鄙視你。”

謝佑斯：“做人适當的任性也沒什麽不好。你沒有想過我們的而關系是什麽時候開始變質的嗎？明明一開始我們并沒有任何問題。我沒有給自己開罪，但我真的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

明盞感到後脊椎震顫了下，抓住謝佑斯說的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歡她，那是什麽時候？拍廣告的時候嗎？那時候她什麽樣兒的？穿什麽衣服來着？

謝佑斯盯着她說：“既然是哥哥，之前受了這麽多的委屈，就應該毫無保留的傾訴和撒嬌，讓他心疼你。這不僅對你好，對他也好。”

明盞奇怪：“我又不是小孩兒。”

謝佑斯手臂放在被子上玩着手機，若有所思道：“其實想想，你也不大，今年才24歲，很多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大學畢業沒兩年，甚至不能獨擋一面。”

明盞忍不住怼他：“你在說找你自己嗎？謝寶寶？”

謝佑斯臉色不怎麽好，“我沒跟人被人幼稚過，就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跟你學啊？”明盞笑着說：“那不能夠。”

謝佑斯無所謂道：“我話放在這，聽不聽随你。”看見明盞不說話了，謝佑斯才慢慢解釋：“你不覺得這些年我們雖然在一起，但是你跟我什麽都分得清嗎？難過了就自己消化着，沒錢了也不跟我說。你自己說，有這樣談戀愛的嗎？”

明盞“啧”了一聲，“談戀愛”這個詞彙已經距離她很遙遠了。

“我說了，我不是為自己開脫，我當然不對的地方更多。”

明盞細細品味，“我比較想聽你是怎麽反思自己的。”

謝佑斯不願意說，他對明盞的忽略和索取，全都來源一開始兩人不對等的經濟條件和地位，他說：“我是一個習慣單向思考的人，你不對我做要求，我就不願意多想，我以為這是你願意的方式，但其實這樣不對……”

這麽久，他總算想到點子上了，明盞松了一口氣，莫名地人變得輕松起來，自從兩次報複謝佑斯之後她心裏就沒有再生氣了，甚至都不可惜那三年時光的浪費。如果沒有是三年的沉澱和默默積累，她并不會珍惜現在有的。

再有就是，聽謝佑斯這個語氣，也沒恨她了。

“我走了，你好好養着吧。”

謝佑斯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新的黑色口罩，明盞來的時候戴的那個被她嘴上的口紅沾到了點兒紅色，謝佑斯看見了，“過來拿個口罩再出去。”

“哦。”明盞接過來：“謝謝。”

她走到病房門口，床上的人又躺了下去。她看見唐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還在外手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明盞問：“除了我都沒別人來看你嗎？”

“我不喜歡吵。”

明盞又說：“是沒人來吧，你人緣不好。”

這下輪到謝佑斯“啧”一聲了，忍不住說道：“你現在變得很活潑啊，是肚子裏還有氣沒撒完嗎？”

“知道了知道了。”

時間也不早了，太陽都下山了……謝佑斯頓了頓說：“你要是沒事兒可以再來。”

這話又得寸進尺了，但是明盞自己肚子餓了，想來唐火也不怎麽會給謝佑斯準備吃的，誰能想到一個大明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我哥哥家裏有個阿姨，做飯特別好吃。”明盞低聲說：“我回去看看我們家今天晚上吃什麽，要是有适合病人吃的東西，我就差人給你送點過來？行麽？”

“要是沒有，你就不給了？”

“就讓阿姨特意給你做點兒吃的呗。”明盞滿不在乎地說，擺了擺手：“走了。”

一直到她進了電梯，唐火都沒發現謝佑斯病房裏有人來過。

明盞回到家的時候時間不算晚，沈亦和聶停都回來了，兄弟倆人坐在沙發上，沈亦拿着手機處理工作，聶停在玩吃雞，

“姐？來雙排一下？”

明盞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兩人中間，她想起謝佑斯的話，拿出手機沖沈亦說：“哥，來四排吧。”

沈亦一臉的“你在放什麽屁”的表情，你們這種小屁孩兒要跟我一起玩游戲？

“來不來啊？”明盞懷疑：“你是不是不會玩？還是不會撿武器？”

蘇姨做的飯味道太香了，好像煲了豬腳湯，明盞已經在想給謝佑斯送什麽了。然後她盯着沈亦，聽見他說：“誰說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