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将軍

馬車駛過, 雪地裏留下兩行車轱辘印記, 這個季節向來黑的早, 蘇老爺剛剛抵達将軍府門口，太陽已然落了山。

從車上下來, 蘇老爺靜默在門外好一會，才痛下決心踏過那道門檻。

江予南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過來，早就做好了準備，讓府裏下人好生接待, 蘇老爺已經喝完一盅茶，還未見江予南人來，不免有些不耐，詢問一旁的小厮, “你們将軍究竟何時來？”

小厮正要回答，廳外傳來江予南的笑聲，她不慌不忙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舒适的衣服，走起路來擺動衣袖，“宰相大人無須心急。”

蘇老爺見她這般款款而來慢慢悠悠，不由憋了口氣，真是急躁。

江予南在正席坐下，挑了挑眉, 用一雙生的極為好看的眸子打量他, “大人看樣子這麽快就考慮好了。”

“老夫別無選擇。”他總不能眼睜睜地把自己的女兒送去受太子糟蹋, 這些年來送進東宮的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們, 哪個能活得過一個月, 如此，還不如走這條路搏一搏。

“我會讓你知道，你今日的選擇是對的。”江予南的言語裏充滿自信。

蘇老爺長籲一口氣，“沒想到，我蘇某為朝廷忠肝義膽奉獻一生，到晚年卻得參與謀逆，實在是令人唏噓啊，唏噓。”

“從古至今，王朝更疊，昏庸無能者倒臺明君上位，向來如此，又有何唏噓。”江予南輕笑。

“将軍你近些年來一直在暗地裏招兵買馬，想必已經蓄謀已久吧。”蘇老爺頓了頓又道，“再加上本就手握的兵權，即使太子和皇上聯手，也不一定有勝算。”

“所以說，宰相大人是聰明人，會做聰明的選擇。”江予南将尾音拖長，聲音飄忽。

倘若有一日，真的王朝更疊，這個女人怕是會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女皇吧。

蘇老爺在朝中為官數十載，算是親眼見到江家的這個小丫頭蓬勃成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她年紀輕輕尚未過而立，已然超越了歷代的女将風範，現如今更是野心勃勃，想要推翻這個腐敗的王朝。

他們這些男人們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被一個女人做到，怕是會贻笑大方吧。

蘇老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寥寥交談幾句後告辭乘着馬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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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依然有些颠簸，牢牢坐定的蘇老爺，氣定神閑，腦子裏一直在思索臨走前，江予南最後說得那番話，“倘若事成，她會取走蘇家的一樣東西。”

到底是何物呢？

蘇老爺沒琢磨明白，錢財，将軍府不比他宰相府貧瘠，論兵力，将軍府更是不在話下，究竟是什麽……

蘇母一直在門口守候他歸來，遠遠望見蘇家的馬車後，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方才落地，平安回來真的是太好了。

馬車在門口停穩，蘇母迫不及待冒着大風雪前去迎接，親自扶下車，“老爺。”

蘇老爺見了不免一頓責怪，“這麽冷的天，不回屋去，在外頭做什麽。”

“妾身實在擔心老爺。”

“擔心什麽？”蘇老爺笑了，“擔心她江予南會把我給吃了？”

頓了頓，他拍拍夫人的手，“放心吧，老夫已經與她談妥，只要我們蘇家歸順她那方陣營，她定會護我們家周全，不會讓太子傷及分毫。”

“将軍她當真這麽說？”

“為夫又豈會騙你。”蘇老爺沒打算把最後那句話告訴她，以免生起不必要的猜忌和擔憂。忙又問，“蔓兒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楠星帶她回屋去休息了。”

“你呀你，本就身子沒好，下床到處跑，萬一落下病根怎麽辦，你還這麽年輕，将來可有你受的。”沈楠星雖然嘴邊這般說，行動上倒是一直照料蘇蔓無微不至。

蘇蔓又被重新勸到了床上，她心想只是點小感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病，這樣躺在床上形如癱瘓，古代人把這小毛病看的太嚴重了。

“我真的沒事啦。”剛說完，蘇蔓開始一陣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你看你，還嘴硬，我剛剛說什麽來着。”沈楠星無奈地撇嘴。

“表小姐，藥來了。”房門被推開來，一個丫頭端着一碗熬好的中藥進來，還在門口便有一陣撲鼻而來的苦味飄到蘇蔓的鼻尖，屬實難聞。

沈楠星接過藥，遣散丫頭，“你先出去吧。”

“是，表小姐。”丫頭轉身離去帶上了房門。

轉過身來，沈楠星端着一碗藥來到床邊，蘇蔓下意識後縮身子，露出難為情的樣子，“不喝行不行啊？”

“當然不行！”沈楠星一口否決了她的話，“不喝藥風寒怎會好。”

蘇蔓：欲哭無淚。

“來，乖乖得，把藥喝了。”沈楠星像哄小孩似的舀起一勺來吹了吹送到蘇蔓的嘴邊，蘇蔓每一個表情每一個毛孔都在表達自己的抗拒，無奈張嘴喝下，那股難喝的苦味，仿佛一下子經過味蕾上升到大腦，最後傳遞到全身，不覺顫栗。

剛咽下一口，又是一口喂過來，蘇蔓只好擡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忍着惡心喝下去。

不一會，一碗藥便被她全部給喝下，沈楠星不由笑着誇贊她，“看，都喝完了。”

蘇蔓松了口氣，開始大口大口喘氣，一邊伸出舌頭來哈氣緩解苦味，表達自己的味覺受到了摧殘，她真的這輩子都不想要再喝這種玩意了，這古人的中藥比她以前在中醫院拿的藥還要苦，味道還要濃郁，喝了簡直讓人懷疑人生。

見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沈楠星起了疑惑，瞅着她不禁喃喃，“真的有那麽難喝嗎？”

蘇蔓拼命地用力點頭，表情動作也都極為誇張，“我沒騙你，真的很難喝，不信你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沈楠星低頭瞅了眼見底的藥碗，忽然又擡頭去湊近身嘴對嘴碰上了蘇蔓的唇，軟軟糯糯的觸感，就像是吃過的棉花糖一般，還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一切來得太突然，毫無防備。那一瞬間，蘇蔓大腦直接短路，瞪大了雙眼。

過後，沈楠星離開了她的唇，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小貓一樣，動作笨拙又可愛。小小的嘗了下味道，不一會露出了極其難堪的表情，五官都皺在了一塊，“真的好難喝啊……”

現在問題好像不是難喝不難喝的問題了。

蘇蔓整個人僵在那裏，腦子裏面一片空白，沈楠星剛剛是親她了吧？

怎麽可以這樣，古代女子不應該很矜持的嗎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