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将軍

“表小姐……”見她這副落魄的模樣, 丫鬟見了都于心不忍。

“沒事, 我們先回去吧。”

又是漫漫長路的馬車颠簸, 只不過不同的是帶着希望來，帶着失望而歸。

她回來時, 見屋子裏亮着燈，聽說舅母和蔓兒在裏面，剛要走近去，不免在門外聽到了裏面的談話。

“我現在最後悔最後悔的一件事, 就是當時沒能勸住你爹，遵從太子殿下的要求，把楠星送進宮一切都沒事了，現在你爹生死未蔔,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蘇夫人一片怨聲載道。

蘇蔓坐在一側，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娘，既然您覺得送楠星進宮就行，那我也可以，太子殿下不就是要一個人進宮嗎，我進去不就沒事了。”

“你當然不同，傻孩子！你是咱們蘇家的嫡女, 身份顯貴, 若是在太平盛世太子殿下賞臉自然是我們蘇家的福氣, 可現如今誰不知道實情, 百官大臣們人人懼怕, 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兒們都私藏起來。”

“我不明白，我也不贊成你們這樣的做法。”

“楠星她只不過是個外人，我們養她到大，她為了咱們蘇家犧牲自己沒什麽。”

沈楠星就駐足在門外，即使她內心裏早就認定這些事實，親耳聽見心裏未免還是會浮起漣漪，隐隐難受。

“咚咚咚。”她擡手敲門。

“進來。”蘇夫人立馬将眼淚收住，恢複自己貴婦人的常态。

“舅母，表妹。”沈楠星作揖行禮。

“怎麽樣啦？”蘇夫人急切起身詢問。

沈楠星垂着臉，十分艱難地擺擺頭，“将軍不肯幫忙，是楠星辦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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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燃起的希望又頓時破滅，跌坐在椅子上，面色很是不悅，似乎是在責怪沈楠星。

過了會揮揮手，“你下去吧。”

“是，舅母。”沈楠星欠了欠身，轉身出門。

蘇蔓隐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忙說，“娘，我也先下去了。”說完匆匆追了上去。

假山附近，蘇蔓跟在後頭，見到沈楠星邊走邊在偷偷抹眼淚，頓時心生憐憫，張口喚住她，“表姐！”

沈楠星頓了頓，顯得有些慌張，趕緊擡起袖子來擦眼睛，折騰了好一會才轉過頭，努力擠出笑容，“蔓兒。”

蘇蔓跑到她跟前來，心生不忍，小心翼翼問，“方才你在外頭，都聽見了吧。”

沈楠星抿抿唇，沒說話。

蘇蔓擡手來攬住她的肩道，“娘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那是老思想。”

“老思想？”沈楠星疑惑。

“我覺得我和你都是平等的兩個人，沒有誰為誰犧牲的道理，現在蘇家出了這樣的事情，理應來說讓我這個蘇家人出頭才是，找将軍那件事情沒辦好，也不是你的錯。”

“蔓兒……”沈楠星眼眶濕潤，眼角噙滿淚水，此時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蘇蔓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沈楠星很像，兩個人都是孤兒，只不過相較而言，沈楠星似乎要活得更加辛苦一些，畢竟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哪裏有為自己說話的權利，蘇蔓好歹在福利院長大，有一群和自己情況相似的孩子，成長過程裏自主權很大。

“蔓兒…你從前都不會說這些話。”沈楠星有些感慨，自從蔓兒生了一場病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個性變得更為大膽。

“我擔心舅舅……”東宮的人手段極其殘忍，這次被他們抓去恐怕兇多吉少。

蘇蔓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既然将軍那條路行不通，那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太子求情，無論如何也要救出爹爹。”

“找太子？”沈楠星感到震驚，瞳孔皺縮，“不行的，蔓兒，不可以這樣做，這種時機下去找太子殿下，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蘇蔓搖搖頭，按住她的雙肩，凝視着她的眼睛道，“現在這是眼前唯一的辦法，我們誰都不想事态惡化，萬一爹真的出事，蘇家的頂梁柱倒下，整個家族都會沒落因此牽連。”

“可是蔓兒，要不還是讓我去吧。”

“不行，這件事情本該就是我去做，我不能再讓蘇家委屈你了，如果這次我不能平安回來，爹娘還有蘇家，就都交給你了。”

蘇蔓固執己見，沈楠星勸說不動。

兩個女孩子這天夜裏，敞開心扉聊了許多，蘇蔓也想要讓沈楠星明白，沒什麽事情是她必須得做的，盡管生在這樣的亂世，也要有一份信念，為自己而活的信念。

晚上躺在床上，蘇蔓腦子裏還在醞釀這件事。

她想過，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萬一成功了，那就是拯救了整個蘇家，也不失為做了件好事。

“宿主，您真的決定好了嗎，這可是一條不歸路，萬一……”

“萬一我死了對吧。”蘇蔓打斷它。

“萬一您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那您任務就失敗了。”

蘇蔓笑了，聳聳肩，“失敗大不了就去下一個世界，我無所謂，你呢？”

“……”

您開心就好。

自從老爺被抓，整個府裏上上下下一片死氣，下人們惶惶不得終日，紛紛擔憂太子爺一怒之下牽連到他們。

蘇夫人以淚洗面，一整個晚上沒怎麽睡下，一旦躺下腦子裏都是自家老爺可能在受折磨的畫面。

不過當她得知蘇蔓要親自去一趟東宮向太子爺求情時，是萬萬不同意，百般不願意。

“蔓兒啊，你不可以去，萬一你再有什麽三長兩短，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娘，我必須得去，因為這是救爹的唯一方法。”

解鈴還須系鈴人，她相信太子殿下不過是想要給他們家一個下馬威，懲罰他們一番，只要有人去服軟，一定可以改變結局的。

“蔓兒，我的蔓兒……”

盡管見蘇夫人哭得泣不成聲，蘇蔓還是毅然決然坐上了馬車，面不改色沖馬夫說，“去東宮。”

“殿下，蘇家嫡女蘇蔓在宮外求見。”

“哦，是嗎。”男人狹長的眸子眯起，充滿玩味，“八成是為了昨晚那事吧，本來乖乖得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了，就當作是一點小教訓。”

“那殿下，還要不要……”

“傳她進來，早就聽聞蘇家的兩個姑娘生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孤倒要見見。”

在外頭的蘇蔓終于得到了音訊，說太子傳她進去，心裏既是松了口氣，好歹說明救爹有希望，卻又感到很緊張，因為不知道即将面對自己的是什麽，對一種未知的恐懼。

“臣女參見殿下，殿下聖安。”蘇蔓從進去便一直垂着頭，作揖行禮。

躺在榻上的男子衣衫不整，沒有一點尊貴之氣的模樣，吊兒郎當和蘇蔓上學時候見過的混混沒什麽兩樣。

“擡起頭來，讓孤好好瞧瞧你。”

蘇蔓緩緩擡起頭來，那一剎那她明顯地察覺到對面男人的身子一震，眼裏流露出驚喜和情.欲。

“真是個大美人，孤玩過那麽多女人，還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

“殿下…過獎了。”蘇蔓結巴開口，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說吧，你有什麽請求。”男人心情挺愉悅，臉上帶着玩味的笑。

“臣女祈求殿下能夠放過父親一馬……”蘇蔓拱手低下頭。

大殿內的空氣沉寂了一會，蘇蔓的心跳噗通噗通，響亮。

終于，男人開口，“放過他也不是不可以，用你來換。”

用你來換。

……

蘇蔓冷着臉，咬緊下唇，繼而俯下身去行了番大禮，“謝殿下開恩……”

“哎，美人，快別見外。”男人上前扶她，蘇蔓的手腕被擒着，只覺得好惡心。

“來人，帶蘇小姐去沐浴更衣，今晚侍寝。”

蘇蔓被幾個侍女帶了下去，大腦有些恍惚，可能是方才跪的太久，不管怎麽樣，爹能夠平安無事就太好了，這樣也算是保住了沈楠星，保住了蘇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人。

夜，悄悄來臨。

沐浴更衣完，蘇蔓坐寝殿內的床前等候，四周靜谧無聲，更是沒人說話。

倒是那只小烏龜一直在她腦子裏念叨不休。

“宿主您這又是何苦呢，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我都看不下去了。”

“誰讓我運氣不好，來了這個世界呢……好了好了，你別說話了，我腦子現在一團亂。”

再勸下去，蘇蔓怕自己後悔做這件事。

而蘇蔓去東宮這件事情，很快有人報到了江予南那，她幾乎是一下子慌亂了陣腳。

不用腦子都可以想象到，蘇蔓去了東宮會發生什麽事情。

江予南氣壞了，那個女人怎麽可以這樣做。

“将軍，您可千萬要沉住氣啊。”

“……”江予南緊握雙拳，她覺得自己沉不了了。

“現在就起兵，殺進東宮！”

江予南眼睛兇紅，殺氣灌滿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