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林政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抽煙,聽她說完,也沒發表什麽意見。
程暖不再說話,心漸漸沉下去,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漸漸笑了起來,屈辱在蔓延。
主動上門求他,只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程暖不知道這主動的求有沒有什麽用!也許她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快二十八的女人,老了也醜了,就算是出賣也沒什麽價值。
“林先生——”
沉默讓程暖覺得羞恥,逼仄空氣令人窒息,她幾乎要奪門而逃。
咬牙還是坐着了,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争不過陸子揚,她連一個好一點的律師都請不起。
程暖想笑,可是對着林政先她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尴尬而又生硬的說:“我什麽都沒有,林哥,我……”
正如程暖所說,她只認識這一個大人物。別的人啊,她早跌進了塵埃,又如何高攀?
程暖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她嗓子有些疼,張了張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林政先一根煙抽完,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內。擡頭,黑眸沉沉望着程暖。
“程暖,你現在是來和我做交易嗎?”
他的聲音不重,甚至很溫和。
程暖卻剎那跌進懸崖,她猛的擡頭看向林政先。
林政先站了起來,他個子很高,站立在屋子中間,頭頂的燈光散發着光芒。程暖逆着光看他,他低頭,靜靜望着程暖,許久後。
“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安排人。”
他轉身朝樓上走,程暖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後背。
林政先走到樓梯的時候,站住了腳步,他轉頭。
“我不喜歡交易,程暖,你應該是個單純的女孩。”
程暖坐在沙發上,頭頂的溫暖的光線,她卻猶如被剝光丢在大街上一般羞恥。
她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她心裏狠狠的疼了一下。
“我喜歡你,程暖,你需要幫忙,我不會拒絕。”
他走了。
安靜的空間裏只剩下程暖一個人,程暖握緊了的手指,指甲陷進了肉裏。
她都不知道心髒和手心那裏更疼,只是有些麻木。
許久後,她站起來。
身體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直。
程暖是刀槍不入的女戰士,臉皮能值幾毛錢?程暖深呼吸,邁開步子朝外面走,可那步子沉得她幾乎要邁不開,心髒揪成一團的疼。
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終于是摔碎了,一無所有。
程暖走出這棟房子,她站在門口,遠處花園亮着路燈,繁花茂盛,她靜靜的看着,忽然很難受。
記得第一次見林政先的時候,她張嘴叫的是叔叔,而今。
他說,叫林哥或者政先。
程暖如果是能豁出去的人,她早就是人生贏家了。
可她從小的教育,她總是高貴而自傲着,即使窮的揭不開鍋,也不願意把自己最後的底線踩在泥裏。她不知道丢了這些,自己是誰?
她還有什麽。
程暖站了很長時間,腿有些木。
剛要往外面走,接她過來的西裝男就直接迎上來。
“程小姐,林先生吩咐送你回去。”
程暖看着他,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長的很不起眼。
他表情平淡,仿佛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程暖抿着唇,深呼吸。
“走吧。”
兩個字,輕不可聞,飄在空氣中。
程暖的心髒有些鈍疼,不尖銳,可是無法忽視。
她邁開步子,往外面走,背挺得很直。
“謝謝。”
總要走出去,程暖。總要走出去成為一個堅強的人,頂天立地什麽都不怕。利用愛情或者被愛情利用,前者她會得到想要的一切,只是失去了自己。後者,她會失去所有的東西,最後連自己也可能會失去。
權衡利弊,誰會選擇後者呢?
程暖。每個人都在變化,我們都在一步一步蛻變,也許最後的模樣并不是你想要,可那是必須的結果。
人,只要活着,就不能一成不變,無可奈何。
爸爸,我沒有成為你期待的人。
車子穿梭在這個城市,程暖眼睛望着窗外。
她靜靜的想。
程程漸漸變好,是程暖最期待的事。
她辭職了,辦好離職手續的那瞬間,沒有預想中的輕松,只有莫名其妙的惆悵。她在和組員辦交接的時候,韓晨過來。
“程暖,辦好了嗎?”
“交接完就好了。”
程暖回頭看着他說道。
韓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等你。”
和程暖交接的是個年輕姑娘,聞言,玩笑道。
“組長,是不是快要請喝喜酒了?”
整個公司都知道韓晨追程暖,追了這麽多年,兩人也從來沒宣布過在一塊,可看那意思很明顯,他們其實挺般配。程暖漂亮溫柔,韓晨雖然不帥,可也老實能幹會賺錢。
程暖有些尴尬,笑笑沒出聲。
韓晨心情十分的差,他平時脾氣也好,面對這種事,越解釋越亂。他轉身朝外面走,聲音落在身後:“程暖,辦好手續,去我辦公室一趟。”
“好。”
程暖應了一聲,才緩和這尴尬,繼續和同事交接。
“程暖,你和韓組長什麽時候會結婚?他家裏人同意了嗎?我聽說你有個孩子?多大?怎麽不見帶進公司玩呢?你現在和韓組長結婚,那就是二婚了?”
程暖突然把手中資料往桌子上一放,說道:“剩餘的有什麽不明白,電話聯系,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程一個人在醫院,她始終是不放心。
總擔心陸家人做什麽手腳。
待程暖離開,那同事撇了下嘴,轉頭對另一個男孩說。“看看程暖那德行,我看韓組長也只是玩玩而已,快三十了還帶着孩子,誰會娶她?要真娶了韓組長父母不得氣死!就那樣了,還傲氣個什麽!哎,你說是不是?我就問問怎麽了?擺臉色給誰看呢!”
“難怪你嫁不出去,嘴太碎!”
年輕男孩毫不留情的吐槽。“我覺得程暖還不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溫柔懂事,比你強太多!娶老婆誰不想娶那樣的!”
女同事拿起那一摞資料就砸男孩頭上了,氣急敗壞:“你給我滾!”
男孩聳肩:“你長的土圓肥,滾起來不是更方便?”
程暖進了韓晨的辦公室,韓晨站起來。
“要走了?”
兩人隔着一段距離,韓晨望着程暖的眼睛,笑笑。
“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呢。”
程暖回答,安靜的辦公室,她低柔的聲音格外清晰。
“打算找什麽工作?我認識的人也不少,如果需要的話,我能讓朋友幫你介紹工作。”韓晨說着說着,突然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又幹笑,低下眸子。
“也許,你根本不需要再找工作了,當我胡言亂語吧。”
“我找啊,不找工作誰養活我。”程暖彎起唇,挑眉:“謝謝韓組長一直以來的照顧,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一定會來麻煩韓組長。”
太見外的話,她也不想說。
幾年了,她和韓晨像是朋友一樣,她喜歡這個朋友。
這年頭,有幾個朋友,能在你有難的時候,毫不猶豫借出幾年的積蓄。
無論以後,韓晨和她如何,程暖都不會忘記,有這麽一個人,為她雪中送炭。
“我可記得今日韓組長說的話,可別到時候,裝作不認識我。”
她開玩笑。
韓晨也笑了起來,擡眸,表情恢複自然:“不會的,程暖,我不認識誰也不可能不認識你。”
程暖靜靜望着他,臉上的玩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靜。
“韓晨。”
她眸光清澈,朝前走了一步。
“我會記住你對我的好,我們是永遠的朋友,無關工作或者別的感情。”
她擁抱了韓晨,很輕很淡的擁抱。“友情比愛情更永久,韓晨,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她不想韓晨陷入太多,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程暖對韓晨的感情還沒到達可以愛的程度,還有韓晨的家庭,他是很傳統的家庭,父母不可能容許韓晨娶一個二婚的女人。
程暖耳朵不聾,辦公室就這麽大,其餘同事議論的內容她也是知道一二。
韓晨心口一滞,表情有些難看,可到底還是回抱了程暖。
他們不可能在一起,朋友比情侶更長久。
情侶一旦分手,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
“我送你。”
“不用。”
“你會和他複婚麽?”
“不會。”
“為什麽?”
程暖推開了他,他們有一米的距離,程暖彎唇笑了。
“我為什麽要和他複婚?只因為他有錢?還是長得帥?”
她皺了下鼻子,說道:“韓晨,會有一個更适合你的人,你應該過得更好。”
白血病後續需要花很多的錢,細致的照料,程暖沒有更多的心思花在旁人身上。不管程暖和誰結婚,都是負擔。也許相愛的時候,心甘情願,可是愛的保鮮期過了呢?
說起來,程暖是最自私的人,她總是選對自己最有利的路。
程暖拎着包,她穿着一件白色棉布襯衣,窄裙坡跟涼鞋,走至門口,忽然轉身。
“再見。”
韓晨站在原地,看着程暖離開。
他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
程暖走出公司大樓,心情卻異常沉重,已經到了夏末,天氣悶熱。她站在公司樓下很長時間,然後電話就響了,看了眼號碼,是徐律師。
林先生自從上次見面後,就再也沒和她聯系過,程暖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前幾天,程暖在電視上看到他,心裏猜測,也許他忙,根本不會有時間想起無關緊要的人。程暖不給他打電話,是對的。
林政先沒有和程暖打電話,可是程暖求他辦的事,卻是上了心。
業界有名的大律師徐蘇和她聯系的時候,程暖還迷迷糊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是沒想到,林政先的速度會這麽快。
程暖接通電話,她往自己的小電車那裏走。
“徐律師。”
“馬上就要開庭了,你準備準備。”
“我該做什麽?”
程暖也沒面對過這種場面,多少有些緊張。“要搜集什麽證據嗎?陸家勢力挺大。”
雙方都不願意放棄撫養權,那就只能法庭見了。
律師叫徐蘇,有名的貴,女精英模樣,程暖都不怎麽敢和她說話,老是怕說錯。
聽到程暖那麽說,徐蘇笑了起來:“多大?能大的過程小姐後面那位?”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直接指出來,程暖臉色的笑收斂了。
眯了眼睛,她抿着唇。
“孩子從小由你撫養,撫養權并不是難事。”徐蘇多少年沒接手過這種案件,若不是那位來頭太大,這種小案子誰能請的動她?“這個案子沒什麽懸念,明天你到律師事務所一趟,有些資料需要整理。”
如果對方,只是平民老百姓,那程暖還真不擔心。
可是陸家,在這個城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程暖是一點風險都不敢擔,她怕失去孩子。“好。”
程暖抿了抿唇。
“別的沒什麽事了,程小姐,再見。”
徐蘇挂斷電話,程暖深呼吸,擡步朝停車場方向走去,剛剛走到一半,電話鈴又響。
十一位號碼,明明沒有署名備注,可程暖就是知道那是誰,心裏一咯噔,然後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按下接聽鍵。
“程暖。”
程暖有些緊張,可還是乖乖回道:“林哥。”
“最近很忙?”
他的嗓音低沉和緩,從電話裏傳了過來,程暖快步朝前走到陰涼下,才說道:“不忙。”
“在那裏?”
“公司樓下。”
程暖說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律師的事,謝謝您了。”
那邊停頓了一下,然後才開口。
“如果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忘記了這回事?”
程暖一愣,沒接上話。
“在原地等着。”
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程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才好,這好像是遷怒。
可是她那裏做錯了?
她一直沒想好怎麽和林政先打電話,上次的事歷歷在目,她怕再丢人現眼一次。
剛要說話,那邊已經挂斷。
程暖沒動,就站在原地等着。
她捏着電話,擡眸看向天空。
大約是要下雨,溫度雖然很高,可天空并不是晴空萬裏,而是霧沉沉的壓在上空。太陽也是無精打采的散發着溫度,程暖想着,應該過不了多久,程程就該出院了。
她要找個什麽樣的工作呢?能照顧程程還能賺錢養家?
林政先是什麽意思呢?他要求見自己,是想要她做什麽?
程暖微微蹙眉,這樣半死不活的吊着,她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明明知道是要被宰殺,可是對方什麽時候下刀又是個未知數。
程暖等了大約有二十分鐘,林政先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程暖接通,還沒說話,林政先就開口:“在那裏?我過來了。”
程暖擡頭張望,沒看到林政先的車,就說道:“我在大樓西北角位置,我沒看到你的車。”
“擡頭,對面,黑色這輛。”
程暖視線移過去,黑色的奔馳朝自己這邊開來,她擡步走過去。
車門打開,林政先坐在後面位置,他鼻梁上架着眼鏡,顯得愈加斯文。穿着銀灰色襯衣手邊還放着資料和檔案,手提電腦放在一旁,看到程暖,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上車。”
程暖坐進去,空調溫度适宜,和外面火籠一樣的世界,天差地別。
她悄悄的拿紙巾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痕,希望不要太狼狽。
林政先視線又移回去,落在資料上。
車廂裏很安靜,只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程暖有些尴尬,故而拘束。
她捏着手中的包帶,七十五塊的手提包,三十五的裙子,五十塊的襯衣,鞋是打折入手,四十九。程暖眼再瞎都能看出來林政先穿的襯衣和手腕上的手表價值多少,有種落差,叫做你開着奔馳,我騎着奔馳牌自行車。
不是程暖小市民思想,是她本來就小市民,整天泡在茶米油鹽裏面,漸漸的就落俗了。整天為幾塊錢斤斤計較,也不是她愛計較,迫不得已。房租少給一塊房東不依不撓,買菜少給一毛能追着你數落半天。一個月工資就那麽多,怎麽算計都不夠花。
六年的生活,她早不是以前的千金公主,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家庭主婦。
“孩子怎麽樣了?”
林政先突然開口。
程暖從這巨大的腦洞中把自己拉扯回來,又是溫婉的程暖。
她一緊張,就容易發散思維,把亂七八糟的事都想上一遍。
“恢複的不錯。”程暖回答。
林政先把文件阖上,所有東西放整齊,才轉頭看向程暖,黑眸深沉。
“程暖。”
他的語氣溫和,可是程暖一點都不覺得他溫柔,身上有着久居上位的威嚴。
“十三天。”他側身,背後光線讓他的五官越加深邃。“我以為,你會主動和我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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