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逃跑的男人（小修）

男人拼盡全力地奔跑着，他的臉上充滿了恐懼，驚慌地朝自己身後張望。

“嗷嗚——”

一聲狼嚎從不知遠近的地方傳來，男人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又掙紮着四肢并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奔跑着，喘氣聲越來越近。

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磕破的傷口一陣陣刺疼，血液滴落在地，男人卻不敢停下來哪怕一秒，他要逃跑，他要甩脫那個怪物。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救命——！！！”

——

“歡、迎、光、臨——”羅伯特蹲在桌上，字正腔圓地教笨笨說話。

笨笨就是那只報亡鳥。

米瑟的意思是，惡魔百貨不養閑人，當然也包括閑鳥，雖然報亡鳥沒小貓咪那麽聰明，但身為鳥鳥，總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學個說話，當當迎賓什麽的。

至于報亡鳥品種不對，不太可能學會說話的問題……連小貓咪都能寫出印刷體了，憑什麽品種不對的鳥鳥就不能說話！

于是羅伯特就在幹活之餘，又被安排了教報亡鳥說話的任務，但整整三天下來，報亡鳥沒有一點兒進步，出于嘲笑，羅伯特給它取了笨笨這個名字。

笨笨：“咕咕嘎——呱？”

羅伯特嘆了口氣，相當做作地搖了搖頭，茶味十足地說道：“唉，可能是我教的不夠好吧，其實笨笨還是很聰明的。”

其實心裏想的是，哈哈，笨蛋！看你怎麽跟我争寵！

Advertisement

羅伯特扭頭去看米瑟，假惺惺道：“你不要怪笨笨，不是它的錯，要怪就怪我吧。”

米瑟懶得理小動物之間的勾心鬥角，專心致志地給木架釘釘子。

笨笨對米瑟的衣架行為發出了強烈的抗議，半夜打鳴，白天亂飛，米瑟被煩得沒有辦法，只好給它現做一個站架出來。

在此之前，羅伯特還以為自己的手工貓窩是獨一無二的呢，忍不住酸溜溜道：“你就不能給它買一個二手鳥籠嗎？能花多少錢啊！”

米瑟翻了個白眼：“能花多少錢，你說的倒是容易。”

貓咪不滿：“你就是摳門兒！之前掙的錢還不夠多嗎？”

“哪兒還有錢啊，”米瑟說道：“店面要擴建，我回來之前在地獄請了個施工隊，早就把錢花完了。只不過他們的臨時通行證審批比較慢，所以晚來幾天。”

“當然了，”米瑟一臉認真：“有錢也不能亂花，你個小貓咪懂什麽！”

小貓咪懂得可多了！

羅伯特正要反駁，惡魔百貨的大門被推開了。

米瑟趁機把羅伯特從桌上怼了下去，說道：“有客人來了！”

羅伯特空翻落地，瞪了米瑟一眼，報複性地在未完成的站架上磨了兩下爪子，才在米瑟踹到它的屁股之前敏捷地奔向了門口一臉迷茫的人類。

米瑟看着貓咪在人類面前裝腔作勢，把後者哄得一愣一愣的，等羅伯特帶着客人走到後面的貨架去了，米瑟才收回視線，看向還呆在桌上的笨笨。

一人一鳥對視片刻，米瑟試探着說道：“歡迎光臨？”

笨笨努力地張開嘴：“咕咕嘎呱。”

米瑟：“……”

米瑟嘆了口氣，看來是沒得救了，下次回地獄還是把鳥給貝爾芬格送回去吧。

正想着笨笨的後路呢，惡魔百貨的大門又被推開了，羅伯特還在忙，米瑟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親自上去接待。

這也是生意太好的弊端，人手不夠，等會兒要是再有人來，就只能放走了，米瑟心中苦惱。

貓咪和魅魔都忙去了，笨笨站在收銀臺上，左看右看，只剩自己，于是偷偷蹦到架子上去，試圖把米瑟釘了一半的釘子往裏再啄一點兒。

報亡鳥還不知道自己因為考核不及格馬上要被辭退了呢，只想着早一點釘好，就早一點有地方住，正經鳥鳥不應該睡在桌面兒上！

然而它還沒來得及啄幾下，惡魔百貨的大門就第三次被撞開，吓得笨笨扇了扇翅膀，差點飛起來。

摔進來的是個一身狼狽的男人，他渾身都是傷口，倒在地上半天才擡起頭。

被打斷了動作的報亡鳥冷眼看着這個人類，琥珀色的眼珠泛着無機質的光，它的喙鋒利得像一把刀，羽毛比夜還黑，泛着一種說不清的虛無感。

這是一只絕對不會存在于人間的鳥。

男人看着報亡鳥，怔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抱着頭，失聲痛哭，這是死裏逃生的淚水，他終于擺脫那個怪物了！

笨笨眨了眨眼，重新飛回了收銀臺上。

“咕咕嘎呱。”它說。

男人顯然沒有聽懂笨笨的鳥語，他還抽噎着，便四肢并用地爬向了收銀臺，哽咽道：“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您想要什麽都可以，救救我吧！”

報亡鳥歪着頭，用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他。

“求您了……”男人捂着臉崩潰地哭道：“要拿走什麽都可以，幫我殺了那個怪物吧！”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明明在半個月前，他還是個無知又幸福的普通人，然而一眨眼，他就淪落到了被怪物追殺的地步，連報警都沒有人相信，更不敢向親友尋求幫助，生怕連累了他們的性命。

他只能逃，不停地逃，一直逃到了這家突然出現的百貨商店裏。

他當然看見了這家百貨的名字，但他已經不在意了，只要能逃過那東西的魔爪，他寧願和惡魔做交易！

男人剛剛下定決心，就吓得大叫一聲，收銀臺上的漆黑大鳥突然亮出兩只彎鈎一樣的爪子，直朝他的臉上撲來！

男人以為自己要被殺死了，發出一聲尖叫，然而大鳥只是用翅膀把他拍倒在地，就從他頭上飛掠了過去，男人一愣，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前。

他的項鏈不見了！

男人擡頭一看，那只鳥抓着他的項鏈，朝貨架後面飛去了。

男人一愣，立刻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貨架後頭的米瑟正在給顧客推銷欲望石，眼見對方心神動搖，馬上就要放棄自己的靈魂了，誰知突然一聲慘叫，瞬間把人叫得清醒過來。

“不……不要了，我不要了，”客人臉色煞白，不管米瑟笑得多甜，把魅魔一把推開，慌亂地往外逃：“你們都是魔鬼！你們都是吃人的魔鬼！啊啊啊！！”

米瑟：“……”

可惡！這就是店面太小的壞處，放個屁都能被人聽見，等我回頭擴建個十倍大的場子！

不止是米瑟的客人，這一聲尖叫把羅伯特那邊的顧客也吓跑了，一下子損失兩單生意，米瑟嘴都要氣歪，指着天上的笨笨道：“幹嘛呢，淨給我闖禍，快下來！”

笨笨在半空中無辜地“呱呱”兩聲，盤旋着落到了米瑟肩膀上，随後擡起那只抓着項鏈的爪子，示意自己其實是做生意去了。

這是一條寶石項鏈，綠色的寶石像湖水一樣澄淨，散發着淡淡的微光——重點是，魅魔的眼睛看見了寶石中收納的純淨靈魂。

米瑟：“……”

米瑟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就好像剛才氣歪嘴的是另一只魅魔似的，欣喜道：“天吶！這不是我們最可愛最聰明的笨笨嗎？瞧瞧你這個小機靈鬼兒幹了什麽！學不會說話算什麽，你簡直就是個當員工的天才！”

羅伯特剛從後面的貨架繞出來，就聽見米瑟這麽油膩地誇獎報亡鳥，又是嫉妒又是惡心地幹嘔了一聲。

米瑟假裝沒有聽見，含笑輕撫笨笨的鳥頭。

等男人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逗弄肩上猛禽的米瑟。

在場的小貓咪知道，這只是一只不要臉的魅魔和他的笨蛋報亡鳥，但在人類看來，臉上帶着淡淡笑意的魅魔一定是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否則該如何解釋他豢養的兇寵，以及那股無法抵抗的讓思緒變得混沌的力量？

米瑟也注意到了追着笨笨趕來的人類，他取下報亡鳥爪子裏的項鏈，假惺惺地朝人類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不好意思，請問這是你的東西嗎？”

男人呆愣地點了點頭。

米瑟露出一個真誠而友善的笑容。

很好，馬上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