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重見

隔天，哈裏剛起床，還沒來得及刷牙，便被米瑟兜頭扔了個紙團：“扔一下垃圾。”

哈裏：“……”

你房間裏明明就有垃圾桶！

吸血鬼獠牙都伸出來了，恨不得一口咬死魅魔，但僵持一會兒，最終還是忍氣吞聲地把紙團撿了起來。

這個惡魔契約最好沒有解除的辦法，否則他一定要把魅魔做成血仆！

然而就在哈裏咬牙切齒地準備把紙團扔掉的時候，突然發現那是一張人間的報紙，露在外面的一側皺皺巴巴，勉強能看清“尋人”兩個字。

哈裏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把報紙展開了，只見一張眼熟的照片窘迫地擠在尋人欄裏，看上去彷徨又無助。

哈裏：“……”

吸血鬼呆在原地，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捏着那張紙，好半天才猛地回過神，用力敲起米瑟的房門：“等一下！你出來！這是什麽意思？！”

哈裏弄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把羅伯特和笨笨都吵醒了，一貓一鳥吱吱哇哇地叫：“什麽什麽？”

米瑟也打開了門：“幹什麽？丢個垃圾而已……”

哈裏根本沒理他，把手上的報紙遞出去：“這是什麽？”

米瑟接過來一看，笑道：“哦喲，這不是你嗎？怎麽還上報紙了？”

“少來！”哈裏咬牙道：“這報紙是你給我的！你會不知道上面是什麽？”

米瑟一臉老實：“不知道啊，這是我撿回來擦鞋用的。”

哈裏瞪着他，好半天，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從米瑟這裏問到什麽，于是憤憤地展開報紙，又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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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的發行日是一個月前，也就是說，直到一個月前，他的父母都還在找他。

“這怎麽可能……”哈裏喃喃，随後又變了臉色，憤怒道：“這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你想騙我回去！休想，我不會上當的！”

說完，他用力将報紙往地上一摔，頭也不回地走了。

米瑟莫名其妙：“什麽邏輯？我騙你回去？你人都賣給我了還預備回哪裏去？”見哈裏腳步不停，米瑟又擡高了聲音提醒：“好員工不能被情緒影響了工作！不許偷懶啊，記得幹活！”

吸血鬼沒理米瑟，反倒是被吵醒的羅伯特在窩裏抻了個懶腰，噠噠噠地小跑過來看熱鬧，驚訝道：“你竟然專門為他花錢買了報紙！”

米瑟翻了個白眼：“怎麽可能，我是從流浪漢身上順的好吧。”

羅伯特：“所以你确實是專門為他弄來的報紙？”

米瑟：“……”

米瑟噓道：“去去去！小貓咪懂什麽！睡醒了就幹活，少嚼舌根！”

羅伯特又是嫉妒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甩着尾巴走了：“我才不管你們呢！”

哈裏認定了那張報紙是米瑟用來捉弄他的陷阱，就是想要看他醜态百出的模樣，但無論怎樣告誡自己，他在工作時仍舊無法控制地分心。

到了下午，他還是忍不住去敲了米瑟的門。

真是沒出息，哈裏不甘地想，多半又要被那個讨厭的魅魔諷刺嘲笑了。

吸血鬼腦補了一萬種魅魔羞辱自己的畫面，然而米瑟打開門，看見他後什麽反應也沒有，只說道：“現在走？”

哈裏愣在原地。

米瑟笑了一下，說道：“小貓咪讓我帶你回吸血鬼族地，不過我感覺你大概對那裏沒有興趣。”

哈裏一下子漲紅了臉：“你……你……”

米瑟無奈道：“羅伯特那只笨貓都看出來我是故意的了，所以到底走不走？”

先前沒人勸他的時候，哈裏想要回去，但米瑟一說，他又沉默下來。

米瑟靠在門上，淡淡道：“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

哈裏擡頭看他。

米瑟看着他，說道：“人沒有來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許多童年經歷比你更糟糕的人也無法擺脫自己的家庭，而至少你現在知道了這個。”

米瑟從背後拿出那張報紙：“多少是種希望吧，也許你該知道當初你離開後發生了什麽。”

哈裏抿着嘴唇，好一會兒，點了點頭。

他的父母似乎搬家了，報紙上刊登的是一個哈裏沒有聽過地址，好在惡魔百貨有定位功能，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地到達了目的地。

打開惡魔百貨的大門前，哈裏緊張得要命，一會兒覺得不安，一會兒又覺得麻木，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的父母，他們其實沒有找他該怎麽辦？他們的确在找他又該怎麽辦？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有了新的孩子嗎？還是說……

“沒關系，”米瑟看了他一眼，說道：“有我呢。”

哈裏聽到這話，想到米瑟為他做的事，不禁又一次生出想要依賴他的感覺。

米瑟冷靜地繼續道：“反正你簽了契約，我是不可能放你回去的。”

哈裏：“……”

還是去死吧，可惡的惡魔！

米瑟朝他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開不開心？你不需要做回去還是留下的選擇了！”

哈裏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謝謝你啊。”

米瑟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客氣，随後便伸手一推，幫哈裏打開了大門。

哈裏看見門外的景象，一下子愣住了。

和他想象中安靜優美的高檔社區不同，這是個非常普通的街區，道路和樓房都有些老舊了，車輛和行人不時往來，發出嘈雜的聲音。

哈裏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米瑟：“你是不是走錯了？”

米瑟不滿道：“你可以質疑我，但你不能質疑我的店，惡魔百貨感知到你父母就住在附近。”

哈裏不知道應該怎麽反應，在他的記憶裏，他的父母永遠體面又高傲，安靜和整潔簡直刻到了他們的骨子裏，怎麽會突然搬到了這種地方呢？

“走吧，”米瑟說：“報紙上的地方不遠了。”

哈裏渾渾噩噩地跟着米瑟出了門，在他們跨出惡魔百貨的下一秒，整座商店就憑空消失了，路人們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

找到哈裏父母的住所很容易，因為大門上就貼着哈裏的尋人啓事，吸血鬼沉默着，下意識去找門鈴，米瑟直接把他拉開，伸手敲了敲門。

好一會兒，沒人應，米瑟道：“興許是出去了，要在這裏等嗎？”

哈裏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米瑟提醒道：“浪費的時間要算工時的哦，下次你的假期，唔……你好像沒有假期哦，這怎麽辦……”

魅魔陷入苦惱，哈裏則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麽，只知道點頭。

不一會兒，樓道裏突然響起腳步聲，哈裏立刻清醒過來，：“是我媽媽！”

米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到旁邊躲了起來，兩個人只露出腦袋來往外看。

那是個看上去足有六十多歲的蒼老婦女，她的動作很慢，依稀看得出些優雅的影子，但她的背已經有些佝偻了，手中提着一個紙袋，裏面是面包和一些便宜的蔬菜。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那是你媽媽？”米瑟扭頭看向哈裏，吸血鬼還是十五歲的模樣，才過去十幾年，他的母親看上去已經像他的奶奶了。

哈裏也呆住了，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哈裏怔怔地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就像他和父母之間這麽多年來的隔閡：“我不知道原來她也會老成這樣，不知道我竟然還記得她的腳步聲，不知道……他們原來一直在找我。”

哈裏的眼眶紅了，但吸血鬼是不會流淚的，他只能獨自品嘗那份無處發洩的悲傷，直到心髒都開始隐隐作痛。

魅魔也沒有眼淚，米瑟悠閑地看着重新被關上地大門，說道：“我還以為你看見他們這樣找你會覺得開心呢，你看，他們為當初對待你的方式後悔了，他們付出了代價，而且，你知道他們的确是愛你的了。”

吸血鬼紅着眼睛看向魅魔。

米瑟失笑，妥協似的朝他張開雙手，哈裏毫不猶豫地撲進了他的懷裏，力氣大得幾乎把米瑟摟成兩截。

“你怎麽能這麽無情地說出這種話？”吸血鬼帶着哭腔問。

米瑟毫無感情地拍了拍他的背：“惡魔嘛，理解一下。”

“我不理解！”哈裏急需什麽拯救一下自己的情緒：“如果你是個沒有感情的惡魔，為什麽還要帶我來這裏！”

“唔，”米瑟想了想，說道：“也許就和你父母明知道你離開時只能活三個月，但卻找了你十幾年一個道理吧。”

哈裏：“……”

米瑟：“手勁兒輕點，我真的要斷成兩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