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烤肉天下第一

大天使想了很多。

在剛開始的時候, 他當然也試過靠對神的信仰拯救自己，但結果如何已經明了了，那麽人類需要神嗎？還是說, 一切真的只是他們一廂情願？

艾爾看見沉默下來的大天使，終于也放下了對他的偏見，輕聲說道：“雖然說着想要拯救人們，但你有真正從人類的角度去考慮過什麽事嗎？”

大天使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天使聆聽神的聲音，人生來有罪, 不得救便要堕入地獄, 于是他們高高在上地替人類做了決定, 開始用自己的手段“拯救”他們。

從沒有哪個天使想過要站在人類的角度考慮問題, 因為他們深信人類是愚昧的，盲目的，從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 當然也是不可理喻的。

但這麽長時間下來，大天使意識到，其實天使也并非永遠明智的, 他同樣會因為惡魔的手段而喪失鬥志, 那他們之前的認知真的是正确的嗎？人類自己的想法是否其實也很重要？

艾爾嘆了口氣，說道：“現在的你也許可以代入那些未曾聽過神的聲音的普通人類了，想一想他們突然失去親人, 甚至失去自己的感覺，或者你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大天使沒有開口, 因為答案已經很明确了。

魅魔說的沒錯，他們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他們沒有拯救任何人，只是在排除異己罷了。

他一直以為天堂懦弱, 甚至愚蠢，但事實上從他被說服，加入這支隊伍裏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變成了最愚昧的家夥了，如果不是魅魔用這種手段叫醒他，恐怕他永遠都會沉溺在這自以為是的幻想裏了。

大天使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他知道他即将恢複原狀了，便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奇跡的發生……

等待奇跡的發生……

等待……

“你站在那裏幹什麽？”路過的小貓咪不滿地說道：“我的嗯嗯還沒鏟呢！快去，我要上廁所了！”

大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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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使委屈巴巴地鏟屎去了。

真正讓大天使恢複正常的契機出現在三天後，米瑟突發奇想，帶着大家出去吃烤肉，然後因為高估了貝爾芬格的飯量點多了，剩下的許多烤肉只能打包帶回店裏來。

烤肉香氣四溢，店裏的客人們紛紛結賬出去吃飯，許久沒有享受過食物的大天使眼巴巴地看着這邊，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了出來。

下一秒，“嘭”地一聲，地上多了一個天使。

店裏的所有人：“……”

眼見客人們又作勢準備逃走了，吓得米瑟連忙朝大天使招了招手，說：“過來過來，吃烤肉來！”

大天使立刻屁颠屁颠地過去了，客人們一看這天使這麽聽話，這才紛紛放松下來，只是仍舊時不時朝這邊張望。

米瑟松了口氣，把手裏的紙盒遞給大天使，趁他低頭吃肉的時候把蹭到自己腳邊試圖保護自己的貓貓狗狗往後怼了怼，說道：“怎麽樣？”

大天使呼哧呼哧：“好吃！”

米瑟：“……”

看來勞改真的很成功呢。

米瑟無語，說道：“不是說烤肉，我是問你怎麽樣。”

大天使回過神來，不由得神情複雜地看向米瑟。

許久，他說道：“謝謝。”

衆人呆滞。

竟然還有人，在經歷了半個多月的壓榨之後，對米瑟，說，謝謝？！

小場面，小場面，米瑟淡定地微笑。

大天使放下烤肉，認真地說道：“我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了。”

“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大天使感嘆道。

圍觀衆人：“？？？”

這個大天使腦子是壞掉了嗎？

米瑟但笑不語，等大天使吃得差不多了，才道：“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呢？”

“我預備回去天堂接受懲罰，再幫其他天使一起盡快解決這件事。”大天使面有愁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已經有太多人受到影響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艾爾問。

“現在，”大天使回答：“越快越好。”

米瑟眨了眨眼，說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大天使也急着離開，正要點頭，又聽見米瑟道：“但是你走之前得把賬結一下吧。”

大天使：“……？？？”

大天使難以置信，賬？他在惡魔百貨還有欠賬？！草，以這魅魔的性格，不會是還要收他房租吧？！

和魅魔相處了半個多月，大天使深知對方幹得出來這種事，不由驚恐地望向米瑟。

米瑟無辜道：“你幹嘛這麽看我？我只是想說把烤肉的賬結一下而已。”

大天使聽到這話，立刻松了口氣，只是烤肉啊，那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不，其實這種要求也很不合理吧。

大天使不可能用人類的靈魂抵賬，最後只能留下身上一塊帶着力量的寶石，預備大敲一筆的米瑟不由失望，但總比什麽都沒有好，于是還是收下了。

離開之前，大天使還是忍不住去問米瑟：“如果我們不去幹涉人類，他們該如何生活呢？即便不考慮死後的世界，活着的時候沒有神的指引，他們該怎麽辦呢？”

米瑟聽到這話，不由笑了出來：“我覺得你們天使真該多了解一下人間，否則也不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了。”

米瑟撐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說道：“人類不需要任何奇怪的家夥插手人間的秩序，他們有法律，有道德，有信念，他們不是笨蛋，不是巨嬰，更不是傀儡，他們有能力解決所有事情，你們這群天使，還是省省吧。”

如果是之前那個傲慢的大天使，聽到這話恐怕會嗤之以鼻，但現在，大天使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說道：“那就好。”

大天使走向惡魔百貨的門口，在推開大門之前，他扭過頭來看了米瑟一眼，說道：“謝謝你，你是個好惡魔。”

米瑟：“……”

米瑟打了個哆嗦，面無表情地想，真是謝謝你哦。

哈裏見狀，想要上去給米瑟揉揉肩，結果被貝爾芬格伸手隔開了，只好憤怒地瞪了對方一眼，随後讨好地沖魅魔道：“米瑟真厲害呀。”

羅伯特也感嘆道：“我們又幫助了一個迷途的羔羊！”

貝多沒有說話，剛才出門時狗狗身上沾了草籽，這會兒正面目猙獰地啃自己的屁股，想把煩人的小東西咬下來。

米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奇怪地看向他們，說道：“你們還都擠在這兒幹什麽？”

貓貓狗狗吸血鬼頭頂問號：“怎麽了嗎？”

米瑟道：“？？？大天使都走了，你們不覺得自己該回去工作了嗎？假期結束了哇！”

衆人：“……”

衆人猛然清醒，瘋狂朝門口追去：“大天使你回來！你再多住幾天！！！”

最後當然是沒有把人追回來，一個個哭唧唧地被米瑟趕去幹活了，放了半個多月的長假，突然恢複到工作狀态，真是生不如死，員工們垂頭喪氣，面有菜色。

羅伯特拖了一會兒地，實在受不了了，腆着臉跑去問米瑟：“咱們什麽時候再抓兩個天使回來勞動改造啊？也算為保護人間和平做貢獻嘛！”

米瑟踹了它一腳，說道：“去，想得美。”

艾爾倒不覺得小貓咪哪裏錯了，積極道：“我覺得羅伯特說的對！我保證，這一次我絕對不打嗝了！”

米瑟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艾爾見狀，知道放假是沒指望了，失望地嘆了口氣，老實說道：“不過說實話，把那些家夥放在這裏進行教育，效果真的比天堂訓誡要好，我真的想回天堂去向其他天使們這麽建議呢。”

坐在一旁給米瑟揉手的貝爾芬格笑了一聲。

艾爾愣了一下：“怎麽了？我說的哪裏不對嗎？”

米瑟慢吞吞道：“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天堂不會答應的。”

艾爾臉上露出黯然的表情，說道：“也是呢，畢竟這裏是惡魔百貨……”

“不，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米瑟說道：“貝……那個誰都能直接派人去天堂遞證據了，如果真的有用，天堂是不會介意這個的。”

“那個誰”看了米瑟一眼，因為稱呼問題不滿地用手指刮了刮米瑟的掌心。

米瑟一個哆嗦，憤怒地把手抽了回來。

一旁的天使露出困惑的表情。

米瑟看了他一眼，仿佛覺得戳破對方天真的幻想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樣，笑着說道：“你不會真的以為天堂都是些像你一樣的傻白甜吧？”

“我說過了，天堂的想法和現在那群瘋狂的天使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他們甚至連想要達成的目标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後者沒有腦子，而前者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現在的天堂會制止他們攪亂人間，但不代表未來的天堂仍舊如此。”

米瑟淡淡地說道：“一旦真的有機會把所有人類都變成信徒，天堂絕對不會放過，所以他們也不會把犯了錯的天使送到我這裏來消磨鬥志，因為如果有一天天堂決定要動手，他們只會比現在那群家夥做得更絕。”

“他們需要的是能夠壓抑瘋狂的戰士，而不是真正變得理智的和平使者，懂了嗎？”

不等天使露出難過的表情，米瑟便朝他微微一笑，說道：“而且你知道嗎？解開大天使魔咒的鑰匙可并不是什麽想通了問題就可以了。”

說着，魅魔看了一眼身邊的魔王陛下，兩個惡魔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貝爾芬格慢吞吞地說道：“某一刻，當神不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第一位時，他的魔咒便會解開。”

艾爾長大了嘴，倒抽一口涼氣。

神……被烤肉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