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及時止損

并不是艾拉先搭讪的, 她只是把輪椅遠遠地停在了這對情侶的側面，随後就像每次偷看米瑟和貝爾芬格一樣，撐着下巴看起了他們的互動——然後就被發現了。

那對情侶看了看人魚, 小聲商量了一下, 朝艾拉這邊走了過來。

人魚偷看米瑟二人那麽久，對這可太有經驗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抓包，否則會挨罵，然而就在她打算逃跑的時候, 男人開口叫住了她, 人魚只好停了下來，可憐巴巴地低下了頭。

“你好, 請問你需要什麽幫助嗎？”年輕的男人看着艾拉, 關切地問道。

沒有挨罵，艾拉怯生生地擡起頭看了對方一眼，雖然比不上店裏的非人類, 但男人無疑長得十分英俊, 他臉上的笑容能化開任何人的心。

人魚的視線又轉而落在了他的女朋友身上，在這到處都是年輕人的大學校園裏, 她看上去過分成熟, 淺淺的法令紋讓她顯得有些嚴肅，她并沒有像男人一樣湊上來詢問，但她褐色的眼眸中同樣蘊含着對人魚的擔心。

艾拉看了她一會兒, 縮起脖子，不敢說話，只搖了搖頭。

“你是一個人出來的嗎？你的家人在哪兒？”男人又問。

艾拉還是搖頭。

男人露出擔心的表情，說道：“那你知道你家的地址嗎？我們送你回去吧？”

艾拉想了想, 正要張口說話，便見女人皺了皺眉，說道：“別讓她說地址，這樣的女孩兒養成這種習慣可不安全。”

男人聞言，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你也太多心了，我們又不是壞人。”

女人搖了搖頭，已經掏出了手機，沖艾拉說道：“我直接幫你報警吧。”

艾拉不太明白報警是什麽意思，但隐約覺得不好，就在她開始有些慌張的時候，米瑟适時帶着貝爾芬格出現了。

魅魔扶住輪椅，朝女人笑道：“不，不用了，謝謝，不好意思，我們倆不小心走神了一下，她就跑不見了。”

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米瑟和貝爾芬格，笑道：“原來是這樣，沒關系，找到人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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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卻咄咄逼人地問道：“你們和她是什麽關系？”

米瑟還以為自己的親和力戰無不勝呢，沒想到還會被追問，下意識便道：“這是我們的女兒。”

衆人：“……”

現場陷入了一陣尴尬的沉默。

女人：“……不好意思？”

貝爾芬格笑了一聲，補充道：“領養的。”

米瑟連忙點頭。

女人似乎還是很懷疑他們，艾拉見狀，連忙也開口道：“謝謝你，不過，米瑟真的是好人！我們是一起的！”

女人看了看人魚，直到确定對方沒有被脅迫的跡象，臉上的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她的男朋友見狀，帶着些歉意沖米瑟二人道：“對不起，我們誤會你們了。”

女人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不起。”

米瑟的視線在二人身上轉了轉，沖女人笑道：“沒事，如果我們真的不在的話，還是希望艾拉能遇上像您這樣的好心人的。”

女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拽了拽自己男朋友的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男人又看了艾拉一眼，安撫地沖她笑了笑，才跟着女人一起走了。

等二人一離開視線，米瑟臉上的虛僞笑容就立刻消失了，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向人魚，說道：“就這？就這？嘴上嚷嚷着要找對象，跑出來了還是只會看人家談戀愛？”

艾拉委屈巴巴地低下頭。

米瑟嘆氣：“算了，藥劑時間都快到了，回店裏去吧。”

小公主其實沒玩兒夠，但也不敢反駁，只得乖乖地跟米瑟二人回了惡魔百貨。

這會兒正是飯點，客人少了一些，羅伯特趴在收銀臺上偷懶，看見三個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好奇地問道：“情況怎麽樣？有适合艾拉的人類嗎？”

羅伯特不問還好，一問米瑟就上火，沒好氣地把艾拉往前一推：“問她自己！”

小人魚癟嘴。

閑下來的員工們都湊過來看熱鬧：“怎麽了怎麽了？”

米瑟簡單地敘述了一下今天白天發生的事，嚴肅地沖艾拉說道：“如果你只是喜歡看別人談戀愛，那麽有電腦和手機就行，人類拍了無數愛情相關的電視劇，你能看到世界末日！而不是許一個自己根本不想要的願望，然後讓一個忙得要死的百貨商店老板帶你出去閑逛。”

人魚族的小公主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麽嚴厲地被批評過，眼淚立刻掉了下來，抽泣着說道：“對不起，嗚嘤，可，可是……”

米瑟見狀，不由有些心軟，畢竟艾拉是個小弱智，一時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也是正常的，更何況他還收了她親爸的錢，浪費一點時間好像也沒關系。

“可是手機和電腦，嗚嗚嗚，在水裏也用不了啊……”艾拉難過地說。

米瑟：“……”

艾拉要是親生的，米瑟這會兒就該找拖鞋了。

但可惜不是，郁悶的米瑟只得抓住了貝爾芬格的手，認真道：“走，睡覺去。”

貝爾芬格愣了一下，随後立刻沖艾拉遞去一個肯定的眼神：“表現不錯，繼續保持！”

人魚：“……”

看着兩人撇下她離開的背影，人魚哭了。

艾拉：“嗚嗚嗚，是甜甜的愛情！”

圍觀的衆員工：“……”

唉，沒得救了。

艾拉其實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來到惡魔百貨就是因為加西亞的故事，米瑟和貝爾芬格的愛情也更堅定了她找到一個戀人的決心，但她真的有能力去愛一個人嗎？白天遇到的那些人類當中，有她想要的那個人嗎？

天黑了，小人魚帶着紛亂的思緒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沉在魚缸底下酣睡。

她的夢裏出現了無數故事中的場景和主人公，他們走馬燈一樣閃過，最後留下的是一線明媚的陽光，搖動的樹影，有大學裏嘈雜的聲音，還有一雙眼睛……

——

“什麽？”被貝爾芬格玩了一夜的米瑟頂着黑眼圈道：“她還要出去？”

艾爾點了點頭，小人魚昨天惹得米瑟不開心了，沒敢自己過來提要求，便央求天使來替她傳話：“而且還是昨天那個地方。”

米瑟側了側身，看見了躲在魚缸裏偷瞧自己的艾拉，小人魚臉上戰戰兢兢的表情讓魅魔的神色緩和下來。

不過很快，米瑟又打了個呵欠，皺眉說道：“我倒是想帶她去，不過……哈——好困，要不你們商量一下，選一個人陪她吧，就當給你們放了一天假好了。”

米瑟這話一出來，一直在偷聽的羅伯特便立刻竄了出來：“我！我我我！我可了解人類世界啦！”

米瑟看了它一眼，慢吞吞道：“鳥、貓、狗除外。”

“為什麽！”羅伯特不甘地叫道。

米瑟面無表情道：“你陪她出去能幹嘛？回頭魚沒丢，你被人抱走了，我還得出去貼尋貓啓事，紙不要錢的嗎？”

羅伯特：“……”

艾爾其實也很想出去偷懶，但作為曾經的守護天使，艾爾知道看一條傻人魚不一定比工作更省心，當下便道：“那就讓哈裏去吧，哈裏不是也很熟悉人類世界嗎？”

米瑟沒啥意見，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去跟哈裏說一聲吧。”随後便抻着懶腰回屋補覺去了。

艾拉在魚缸裏玩兒自己的手指頭，沒一會兒便等來了臭着臉的吸血鬼哈裏，她一下子跳起來，随後又不好意思地沖對方笑了笑，甜甜地說道：“謝謝你！”

哈裏也不是惡霸，面對懂禮貌的小人魚，臉上的不耐煩還是稍稍褪去一些，将藥劑遞給對方，說道：“快喝，早去早回。”

艾拉連忙點頭。

哈裏帶着艾拉去了米瑟說的那所學校，人魚這回沒有亂跑，乖巧地呆在道路旁邊，而因為哈裏的表情太兇，即便兩人長得都很好看，這次也沒幾個人敢上來搭讪。

半個小時過去，向來活潑的人魚安靜如雞，哈裏察覺出不對，問道：“你是在等人？”

艾拉的臉有點紅，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誰？”哈裏問。

艾拉正思考着該如何描述，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個方向道：“他們來了！”

哈裏擡起頭，發現是一對情侶，他們似乎也認識人魚，在看見艾拉後，便也朝這邊走了過來，禮貌地沖哈裏打招呼。

“這是你哥哥？”男人笑着問道。

小人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們，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害羞道：“你好，我叫艾拉，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男人親切地笑了，說道：“我是霍普，她是卡洛琳，很高興認識你，艾拉。”

站在艾拉身後的哈裏盯着男人看了一會兒，皺眉沖人魚道：“米瑟見過他們了？”

艾拉點了點頭。

哈裏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情侶和人魚聊了一會兒天，便離開了。

艾拉看着他們的背影，直到兩人徹底消失不見，她才仰着頭，心滿意足地沖哈裏道：“我們也可以回去啦！”

“不看看別人了嗎？”哈裏問。

艾拉還以為吸血鬼很煩帶自己出來呢，不禁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搖頭道：“不用啦，謝謝你。”

哈裏應了一聲。

回到惡魔百貨後，哈裏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放不下這件事，于是忍不住在吃晚飯的時候向米瑟提了一嘴：“人魚好像對那對情侶很在意，但那個男人給我的感覺不太好，我覺得人魚不應該和他接觸。”

羅伯特一邊吃罐頭一邊吧唧嘴：“重點難道不是那是一對情侶嗎？艾拉可不能做撬牆角這種事啊。”

貝爾芬格動作優雅地切肉：“為什麽不能？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去！”米瑟用叉子叉走貝爾芬格盤子裏的肉，欣慰地沖哈裏道：“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們哈裏還是很關心妹妹的嘛！”

不等哈裏害羞，米瑟又皺着眉頭回憶起來：“不過那個男人的靈魂确實很低劣，艾拉，你是喜歡那個男人嗎？咱們換一個吧，不說他有女朋友的事，那家夥簡直是個人渣，說出來飯都要吃不下了。”

艾拉在水裏吃貝殼，聽到他們的話，連忙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喜歡霍普！”

“那就好，”米瑟放下了心，沖貝爾芬格笑道：“你看，艾拉根本沒想撬牆角！”

人魚紅着臉說：“我，我昨天晚上夢見卡洛琳了……”

衆人：“……”

“誰？”米瑟懵逼。

哈裏友情提醒：“那個女的，霍普的女朋友。”

米瑟：“……”見鬼！

貝爾芬格卻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還不錯，她的靈魂質量很好，智慧又正直。”

貝爾芬格說的沒錯，但米瑟有另外擔心的事，他猶豫了一會兒，沖艾拉說道：“寶貝，這選擇可能不太好，除開撬牆角的問題，那個叫卡洛琳的女人有男朋友，她大概率不會喜歡跟自己同性別的人。”

“啊？”艾拉放下了手裏的貝殼，肉眼可見地消沉下來，輕聲嗫嚅道：“是嗎？”

餐桌上的衆人面面相觑，這還是人魚小公主來到惡魔百貨後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就算之前米瑟沖她生氣，她也只是哭鼻子呢。

雖然之前氣憤過艾拉不開竅，但這會兒米瑟心中又禁不住暗道不好了。

談一場說分就分的戀愛和沉迷于真愛完全是兩碼事，後者比前者的情況要嚴重得多，而艾拉眼看着是打算滑向後者了，如果放任下去，搞不好會比加西亞還慘——人家大概率根本不會喜歡她！

米瑟想了想，還是決定及時止損，沖小人魚道：“明天不要出門了，艾拉，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徹底陷進去之前，試着忘了她吧。”

小人魚扒在魚缸的玻璃上，難過地看了眼米瑟，但她知道對方是為她好，當下便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