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Chapter 60

沉靖坐在床邊，眉心的刻痕，深的像是峰巒。他靜靜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尹半夏，心中五味陳雜。他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像她坦白一切的場景，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一個局面下，讓她知道真相。

她的臉色像紙一樣慘白的，嘴唇也沒有血色，緊緊抿在一起。眉頭微微蹙着，長而卷的睫毛微微低垂，顯得眼睛下的黑眼圈愈發厲害，仿佛睡夢中，還依然有無限的哀愁。

沉靖摸了摸她的額頭，熱度已經下去了不少，夜裏她暈倒那會兒，渾身燙的驚人，吓的他差點兒要飛車往醫院送，還好酒店旁邊就是個療養院，配有不少醫務人員，連夜給挂了退燒藥，又送來了冰袋，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好歹退燒了。

房門輕輕的被推開，林謝提着一袋子食物走了進來。他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尹半夏，指指屋外，示意沉靖屋外說話。

沉靖點點頭，松開緊握着的她的手，給輕輕放回被子裏，自己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燒退了沒？要是再不退，咱們還是回京城吧，我給我小叔打個電話，讓他安排個救護車過來。”林謝把手裏的早飯遞給沉靖，輕聲道。

“退了，不用那麽麻煩，等會兒她醒了，我自己開車送她去醫院檢查就行！”沉靖疲憊的 眉心，他幾乎一夜沒有睡，心中的事情太煩雜，攪得他不得安寧。

“那個梁允藝是怎麽了？好像連夜回京城了，也沒打個招呼，我早晨給她打電話也沒接，去她房間敲門，結果服務員說她夜裏就走了！”

她？沉靖愣了一下，昨夜發現尹半夏在門外後，他整個人都懵了，後來半夏又暈倒，他只顧得上抱她求醫了，至于梁允藝後來去了哪兒，是不是回京城，他還真是一點兒音訊都不知道。

“回了就回了吧，你不是也要回去開會嗎？別耽擱了，我等她好點兒了再回去！”沉靖淡淡的答道。

林謝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沉靖，“不對勁啊！你的情緒不對勁，到底出啥事兒了，梁允藝可是你找來的，她走怎麽會不通知你，而你又這麽淡定的，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奸情？”

“去你的！胡說什麽呢？！”沉靖無奈的苦笑，“我這會兒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你別給我添亂！”

“那到底是怎麽了，你不告訴我，我可是不走的！作為半夏她娘家人，我得替她看好你！”林謝抱起胳膊，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沉靖握了握拳，指指一旁的沙發道：“去，坐那兒說！別在門前吵半夏休息！”

兩人在沙發邊兒上面對面坐了。沉靖 在沙發裏，無限疲倦的長嘆一口氣。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這就是典型的自作孽！半夏知道當年的事情了！”沉靖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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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林謝雙目圓睜，驚訝萬分，“拜托，你不要告訴我，你傻乎乎的，把當年的事兒都跟她說了？！老天爺，你那麽傻做什麽，既然已經過去了，你就讓它過去呗！都這個時候了，還翻那些舊賬做什麽！”

“可不是我想讓它過去，它就能過得去的！！我只要看到她，我就忍不住想起我之前幹的那些糊塗事兒，想起她坐的三年牢，我過不去啊！！就像我心裏的一根兒刺，一直紮我！紮了三年了！你不是一直問我梁允藝和我是什麽關系嗎？我告訴你，她是我找的心理醫生！”沉靖焦躁不安的抱住額頭，嗓音低啞：“等半夏出來的三年裏，我都快瘋了！每天做夢都是半夏在監獄裏被欺負、夢見她瘦的不成人形，哭着找我！我每個禮拜都去監獄看她，每個禮拜都去，可是沒有一次，能見到她！她不肯見我！你不明白那種感覺，整個人都不敢停下來，一旦停下來，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就來了，懊悔、憤怒、狂躁，逼得我，幾乎要殺了自己！”

林謝目光複雜，沉沉看着沉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了，感情上的事情，就是雙人舞，步調節奏只有相舞的兩人才懂。他是旁觀者，在他看來輕巧又簡單的事情，放在沉靖和尹半夏之間，也許就是一個巨雷。

“半夏她是怎麽知道的？你自己向她坦白的？”

沉靖搖搖頭，“不……昨天夜裏，梁允藝找我，說有事情要和我談！然後我和她在樓梯間見面了，她追問我為什麽還不告訴半夏真相，我和她争論了幾句，沒想到半夏這個時候居然在樓梯間外面。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聽到了多少……”

“shit！我就知道那個梁允藝居心不良，她絕對對你有企圖！半夜三更的！什麽心理醫生會半夜約病人啊！你也是傻！她叫你你就出去啊？要我是半夏，我看到半夜三更你們兩個孤男寡女湊在一塊兒，我鐵定要氣死了！你這真真是引狼入室！”林謝氣的牙癢癢，照着沉靖的腦門兒就是一頓敲。

“我……當時真沒想那麽多，晚上的時候半夏和她爸爸談了很長時間，我也旁敲側擊的問了她對以前事情的看法，我心裏發慌，梁允藝一說，我就出去了！我是真的想把一切事情像半夏坦白的，我不想瞞着她，可是她才剛剛恢複對我的信任和依賴，我實在不想現在就破壞了！”沉靖雙眉緊鎖，一張臉嚴肅的吓人。

“唉……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如今再後悔也沒用了，我說好端端的，半夏怎麽會突然病的這麽厲害，原來是被你小子給氣的！算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懊悔也晚了，好好想想等半夏醒了，你要怎麽跟她解釋吧！”林謝搖搖頭，白了沉靖一眼，“我下午有會，這會兒就要出發了，你在這兒陪着半夏吧，我先回京城去，有事兒電話我啊！心情不好也要吃飯，別硬撐着，休息又休息不好，再不好好吃飯，你打算和半夏湊一對兒排骨夫妻啊？”林謝又叮囑了幾句，起身離開了。

沉靖抱着頭，在沙發上坐了許久，林謝給他拿的早飯早已冰涼了，他提不起一點兒吃東西的欲望，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有些懊惱，又有一絲破罐子破摔的解脫。他無數次話到嘴邊，都沒能開口，如今卻在這樣一個巧合的不能再巧合、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情況下，讓半夏知道了，不能不說是天意啊！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傷害降低到最小。

沉靖長長的出了口氣，起身回房去看半夏。

一進房門，床上是空的，扭頭一看，陽臺上瘦瘦弱弱的身影，仿佛要被風雪卷走。

“你病都還沒好，穿這麽少出來吹風！！”沉靖連忙把她拉了進來按回床上，轉身關上玻璃門。

尹半夏面無表情，不笑也不生氣，眼神也是淡淡的，沉靜的看着他。沉靖有些躲閃的垂下眼，低聲道：“你病了，燒的很厲害，不能再吹風了！我們現在這裏住着，等你好些了，我們再回家！”

尹半夏躺在床上，乖乖巧巧的裹在被子裏，看上去單純又無害，她靜靜聽着，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半夏……我知道你肯定心裏生氣，我也知道我錯了很多，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一直、一直我都想告訴你，可是，你才回來，我不想你傷心。”沉靖斟酌着，慢慢的解釋着，他一直是言辭犀利的，可是如今，連一句最簡單的對不起，他都說不出來。

可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