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半夜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魔王的手放在陵玖的背上輕拍,哄睡的手法很熟練,可陵玖卻完全睡不着。

“清讓。”他擡頭看着面前這張絕美的臉,“你是不是早就解開地圖上的密碼了?”

魔王的眼神沉靜如水,他輕輕将陵玖額角的碎發捋到後面,卻沒有回答。

陵玖想到那天魔王看到地圖時的臉色和沉默,心裏閃過一個猜測。

魔王恐怕當時就已經知道密碼代表的含義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麽理由沒有明說。

他會堅持親自出面,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魔王不回答,陵玖換了問題,“那你知道他存的東西是什麽嗎?”

“他?”魔王疑惑。

“咳,我。”陵玖心虛。

魔王把玩着他的頭發,半晌才低聲說:“不管什麽,只要是你的東西我都得找回來。”

這句話陵玖聽出來了,魔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許久,陵玖見他還沒睡,輕聲說:“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跟我說。”

魔王只是搖頭,什麽都不肯說。

和魔王相遇後,陵玖感覺自己就點滿了解讀微表情的技能點。

對方面上很平靜,可他卻能看出,對方已經焦慮到睡不着了。

這種總是悶着的毛病可慣不得,陵玖扔了面子,埋到陵玖懷裏打滾撒嬌,“清讓,你告訴我嘛~告訴我好不好~你不說我會一整晚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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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被他弄得手足無措,片刻後才低聲說:“……我不會修房子。”

啊?就這?

你一整晚就在想這個?

魔王:“老三可能會修,明天我叫他過來。”

陵玖用翅膀拍拍他,一臉無奈,“不用叫他,我會。”

接收到他将信将疑的眼神,陵玖不知道該氣該笑,這種架構簡單房子就是重新建也沒多難,更何況只是修補。

陵玖直接把魔王撲倒,抱着他哼搖籃曲。

第二天一早,陵玖朝旁邊摸摸,被窩都涼了,他頭頂翹着呆毛,坐起來一看,魔王果然已經不在了。

窗外飄進來一股清香,他跳下床迷迷瞪瞪地走出去。

“清讓?”

他到處找了找,走到房子外的走廊時聽到後院有響聲。

陵玖扒着牆角看過去,魔王撸着袖子站在石臼前搗着什麽,老人在旁邊監工。

“對,再搗碎一些。”

魔王手上到處都是綠色的汁液,連臉上也劃着一道,他控制着力度搗了一會兒,問老人,“現在呢?”

老人背着手看看,“差不多了,拿紗布把汁過濾出來吧。”

魔王拿過紗布,一不小心就撕碎了,重新拿了一塊沒撕碎,過濾的時候卻漏底,濺得到處都是。

老人見他笨手笨腳的,好幾次想出手幫忙卻都被拒絕了。

魔王:“我想親手做。”

“慢慢來。”老人眉眼彎彎地笑起來,“能做你的孩子是他的福分。”

“不是我的孩子。”魔王随口回答,突然一頓,認真地看向老人,“我看起來很老嗎?”

“不老,最多就一百歲吧?聽說類人族一般兩百歲才會□□,那你确實還年輕。”

魔物等級不同,壽命長短也差距很大,但類人族的壽命普遍在三百到五百歲之間。

實際年齡還要再多幾個零的魔王:“……”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陵玖蹲在牆角偷笑,看魔王搗草,過濾,揉面團,搞得亂七八糟,把自己也弄得髒兮兮的,他能看一整天。

就因為自己說了句好吃,這人就大清早起床,放下身段跟老人學做餅。

這算什麽魔王,根本是天使吧!也太可愛了,哼。

等魔王和老人去了廚房,他才走到院子裏。

圍着這個房子走了一圈,大致查看需要修補的地方。

陵玖有一點點完美主義,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雖然說好只是修補,也不能太随意。

等他進屋,魔王剛好端着做好的草米餅走出來。

陵玖裝作剛發現,驚喜地飛過去,“清讓,這是你做的嗎?”

“嗯。”魔王托着他坐到火堆旁,想到制作過程,他不太自信,又有點失落,“可能不好吃。”

陵玖擡手擦掉他臉上沾的粉,看着他手裏的這盤米餅。

魔王做的餅單從外觀來說,确實比不上老人做的精致,但比起第一次已經有了巨大的進步了。

就沖這份努力,怎麽也值得他嘗一嘗。

魔王緊張地看着他吃進去,手邊準備了一杯水,就怕他又突然跪了。

陵玖一口咬下,咔咔直響,慶幸自己現在不是人,不然一口小乳牙怕是保不住了。

聽到這聲音,魔王就知道自己做失敗了。

魔王:“別吃了。”

他伸手過來想把陵玖手上的餅拿走,卻被陵玖躲開。

“不難吃,就是稍微有點硬。”

“對牙不好。”

“我牙結實。”

“乖,給我。”

“不給。”

兩人為着一個餅鬧了起來,看得一旁的老人一臉慈愛的笑。

這個家裏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吃過早飯,兩人開始着手修房子。

條件簡陋,陵玖就在地上畫了幾個簡易的圖紙,和魔王兩人蹲在地上,讨論修補的方案。

陵玖:“我們得去弄些木材過來,切成這三種尺寸的木板,先修補木屋的外牆和屋頂,再用剩下的木料把院子外的栅欄修一修。”

把所有要說的說完後,他擡頭看向魔王,對方乖巧地蹲着,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點可愛,但好像完全沒在聽啊。

魔王瞄了眼地上的簡易工程圖,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點點頭,“我會砍樹。”

不多久,陵玖就見證了魔王跟拔蔥似的,徒手拔樹。

“好厲害。”陵玖人傻了,他的思維還停留在正常人的模式,沒有完全轉變過來。

魔王表情淡淡的,“我也就只會這些。”

“不會啊,你也懂很多我不懂的東西,像法陣啊,魔力啊……”陵玖随口接。

魔王手上的動作一頓,聲音在這冰天雪地中透着寒涼,“可你喜歡我不懂的那些事,如果我懂的這些你都不感興趣,那就算懂也沒什麽意義。”

陵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片刻後回過味來。

這話的意思,怎麽像在說他學什麽都只是為了朱雀?

徒手拔樹後,魔王又展現了徒手劈樹的神技,讓陵玖嘆為觀止。

讓他有種胸口碎大石,徒手劈磚頭的街頭賣藝感。

造孽了,讓美人幹這種粗活,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可惜他體型實在太小,有些事真做不了。

兩人分工明确,魔王負責将樹切片,陵玖按照定好的工程計劃,将木料加工成需要的形狀。

冷風夾雜着冰雪,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陵玖将一塊加工好的木條整齊地碼放好,踩着積雪跑到魔王身邊,摸了下他的手背試了試溫度。

冰涼冰涼的。

“雪下大了,我們先回屋吧。”陵玖捧着他的手搓,又放到嘴邊哈了好幾口熱氣,“你的手太冰了,會凍壞的。”

大概本體是龍的關系,魔王的體溫一向偏低,在室外尤其嚴重。

“我不冷。”魔王蹲下來,嘴上這麽說着,卻沒抽回手。

“嘴硬。”陵玖直接把他的手貼到自己臉上,冰得他倒抽了口氣,不過體質關系,到不覺得多冷。

大雪紛飛,四周的一切都變得靜谧缥缈,像置身于空蒙迷離的畫中,顯得不真實。

眼前的孩子鼻頭通紅,長長的睫毛上沾着雪花,每次張嘴都會呼出白霧,他嘴裏念念叨叨的,努力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

魔王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萬萬年前。

他突然不敢确定,站在面前的孩子,是記憶中的那個人回來了,還是只是他的幻想和奢望。

“玖玖。”

“嗯?”陵玖擡起頭,“我們快回去吧?”

魔王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老人從房間裏走出來,對着他們喊:“雪下大了,快歇歇進屋喝杯熱茶吧。”

“好勒!”陵玖應下後轉向魔王,“你剛才要說什麽?”

魔王搖搖頭,抱起他往屋子走。

白雪落在黑發上,更襯得魔王膚白勝雪。

好想……某個想法剛從陵玖腦子裏閃過就被他強行打斷。

他應該是直的吧?!這才幾天,不可能彎那麽快。

每天和美人膩在一起也挺煩惱的,腦內變态的想法逐漸變多了……

魔王看過來的雙眸清澈,陵玖可恥的紅了耳朵,他低下頭移開視線,就怕多看一眼就會弄髒對方。

他掩嘴清了清嗓子,“沒什麽,就是在想你真好看。”

說完半天沒聽到回話,陵玖瞥了一眼,魔王一臉雲淡風輕,只是隐在發絲裏若隐若現的耳朵好像紅了。

這是害羞了?

怎麽可以這麽可愛,想rua!

然後陵玖就伸出了魔爪,抱着魔王的臉蹭得停不下來。

魔王被他弄得不知所措,只能僵着由着他蹭。

老人看到這一幕,捂着嘴笑了起來,“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

走到屋檐下,魔王拂去身上的落雪,“我們不是兄弟。”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的平淡,可聽在陵玖耳朵裏,就像冰雪中盛開的梅花,淩冽中裹着清幽的香氣,聞着香,吃着甜。

老人給搞糊塗了,之前說不是父子,現在又說不是兄弟。

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走了幾個來回,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兄妹啊!”

陵玖蹭到一半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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