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穿越又重生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煙色的床紗,燕秋爾愣了愣,便認出了身處之處。多麽熟悉的場景啊,二十八年前,他也曾在這張床上睜開過雙眼,茫然而膽怯地面對未知的一切,那一年他是家族的棄子,死後穿越到這異世。時光荏苒,二十八年後的今天,他又在同樣的地方死而複生。
思及過去的這二十八年,燕秋爾只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滑稽可笑,穿越的孤獨感讓他為了尋找依靠而認定了燕家,自那以後,他運用所有的智慧替燕家的生意開疆擴土,龐大的野心和讓人望塵莫及的成就成了致命的刀刃,作為一個穿越者的他,竟死在了一群老古董的算計中,而且一直以為作為燕家之子,所以他才那麽努力,可最後的最後,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阿爹收養的,他存在的意義是輔佐阿爹的親子,可他卻喧賓奪主,縱使阿爹無所謂,那些燕姓子弟怎能不殺他這擋路之人?
燕秋爾撩開床紗下床,沒有喚婢女入室,自己一個人有條不紊地将自己打理好,看着銅鏡中十四歲少年稚嫩的面龐和眼下那顆曾經費勁心思去掩蓋的淚痣,燕秋爾釋然一笑。他終于明白,在這個世上,為誰活着都不如為自己活着,燕家是天岚國富商,這之後會越來越富有,背靠着這樣的大樹,他為何要勞心勞力?即使掙了再多的錢,那也不是屬于他的,倒不如做一個中庸的敗家子,享受這難得的富貴,只有為自己花掉的銀子才是自己的不是?
推門而出,門外大雪紛飛。
“五郎君?”婢女夏雲和侍從金豆是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來燕秋爾門房外守着,等着伺候燕秋爾起身,然而還沒聽着內裏的動靜,燕秋爾就推門而出,兩人着實被吓了一跳,“五郎君今日怎麽起得這麽早?”夏雲将一件純白的狐皮鬥篷披在燕秋爾身上,溫聲軟語地問道。
“睡着睡着就醒了呗。”燕秋爾系好鬥篷,仰頭看着漫天飛雪,“今兒是什麽日子?現在什麽時辰了?”
“今兒個嗎?十二月十四了,現在還不到辰時。”金豆抓抓頭,不明白燕秋爾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已經十二月十四了?”燕秋爾蹙眉,比他上一次複活晚了幾日,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常安燕家家主燕生歸家的日子,那時因着西苑無人迎接,燕生還發了好大的脾氣。燕秋爾沉吟片刻,複又吩咐道,“夏雲,去煮一壺熱茶,送去騰遠堂。”騰遠堂是燕府的堂屋,待客之用,去外地做生意的家人若是歸來,衆人也會在那裏迎接。
“送去騰遠堂?”夏雲不解,“五郎君要做什麽?”
“莫問了,去做就是了,也不急,普洱即可,用雪水,半個時辰之內送到。”要做一個敗家子,就得先讨好阿爹,家主若是不給錢,他怎麽敗家?
“婢子這就去。”沖金豆使了個眼色,夏雲快步離開。今兒怎麽覺得五郎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而且五郎君就算喝茶也不曾如此講究,今兒個到底是怎麽了?莫非是見了雪景起了興致?
“東、西苑的郎君和娘子們都起了嗎?可都在府裏?”夏雲離開之後,燕秋爾便帶着金豆往膳廳。
常安城燕府的後院分為東、西兩苑,燕秋爾也是臨死前才知道東、西苑的差別,這東苑裏住着的都是真正的燕姓子女,這一年的東苑除去已嫁的二娘子應有五人,也不知裏面是否有燕生親子。
燕家到了燕生這一輩,便只有燕生一名男丁,其餘皆是女子,雖說有幾位入贅女婿,但能入贅的大多不是什麽有才能的人,于是燕家的老一輩留守本家,燕生與衆姊妹散居各地擴展生意,為分家,凡有新生之子,便都要先送到本家教養,之後擇優冠以燕姓,全部記到燕生名下,并送到燕生這裏來學習,因此未曾娶妻的燕生才有這麽多的子女,好笑的是其中還有與燕生年齡相仿的“子女”。
外界也有人傳言燕生風流卻無情,子女都是私生子,對此,燕家上下無人站出來解釋,久而久之,人們也習慣了常安燕府三不五時地添人加口。
而西苑此時也只有五人,皆是燕生游歷四方時撿回來的,燕生這人也精明,專挑棄嬰帶回來養,讓人錯以為自己生來就是燕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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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的不太清楚。”金豆搔搔頭,“不過小的大早上起來的時候,東苑裏就較往日熱鬧,咱們西苑倒是沒什麽變化。”
“是嘛。”燕秋爾點點頭,“那麽,你去三娘子那兒,讓三娘子今兒穿得體面點兒,半個時辰之內帶到騰遠堂去。”
“可是五郎君,為什麽啊?”三娘子住在西苑,性子頗有些豪放,喜着男裝外出與男兒嬉鬧,在東、西兩苑都不受待見,獨與他們五郎君關系還不錯。
“哪兒那麽多的為什麽?只管去!”燕秋爾瞪金豆一眼。
“诶,好咧,小的這就去!”金豆脖子一縮,趕緊應聲,“那五郎君,雪天路滑,您自個兒慢點兒走着。”
“嗯。”燕秋爾點點頭,便抛下金豆,徐徐走向膳廳。
三娘子燕浮生是踩着辰時過半的點兒進的騰遠堂,張口剛欲向燕秋爾抱怨幾句,就瞅見騰遠堂中除了燕秋爾還有東苑所有的郎君、娘子。這是怎麽回事兒?燕浮生疑惑地看向燕秋爾。
“姐姐,過來坐。”燕秋爾端坐在席子上,見燕浮生愣在門口,便笑着招呼燕浮生坐到自己身邊來。
以前從未在意,死而複生才發現,燕家東、西苑的排行是混在一起的,可遇上大事的坐序卻是東、西兩苑分開的,先排東苑的位置,而後才是西苑,這就與他們的年齡排行毫不相幹了,也顯示出了燕家對東、西苑的态度。唉,他之前到底是怎樣的執迷不悟啊。
燕浮生脫了鞋上去,垂着頭一路快步走到了燕秋爾身邊,端坐在席子上,眼珠子亂轉着打量騰遠堂中的兄弟姐妹們:“我說五郎,這是要幹嗎?”
“不知。”燕秋爾笑着搖了搖頭,拎起茶壺給燕浮生倒了杯茶,“今天風大,外邊冷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燕浮生愣了愣,詫異地看了燕秋爾一眼,才接過茶杯捧在手裏:“五郎,你有些怪怪的。”只會悶頭讀書的五郎君何時學會心平氣和地煮茶賞雪了?可別是被髒東西沾上了!
聞言,燕秋爾偏頭,笑眼睨着燕浮生:“哪裏奇怪?”
燕浮生盯着燕秋爾仔細打量了一番,才不确定地開口道:“該說你是準備要入道了……還是該說你準備要出家了?就是感覺怪怪的。”
燕秋爾噗嗤一樂:“很遺憾,我并沒有那樣的打算。”既可以在燕家錦衣玉食,他為何要去吃齋念佛?他可不是六根清淨無欲無求之人。
東苑的幾位結伴來到騰遠堂的時候,燕秋爾就已經坐在這裏煮茶了,幾個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由溫和的二郎君開口詢問:“三娘和五郎今日怎麽有興致跑來騰遠堂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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