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榻邊有個人
午飯之後,燕秋爾帶着那一袋錢,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五郎君,您昨日要的書已經買回來了,已經放在您的桌案上了。”
陪着燕秋爾回到暖呼呼的屋子裏,夏雲和金豆就忙活了起來。燕秋爾對他們這一套十分熟悉,那是在為他做讀書前的準備。
然而燕秋爾只瞄了一眼書房,便轉身走向與書房相反的方向:“不用忙活了,我有些乏了,去暖閣小睡一會兒,你們也都歇着吧。”
燕秋爾讀書時不喜人擾,故而在燕秋爾這裏服侍的女婢極少,算上管事的夏雲也只有五人,而男婢只有三人。
燕秋爾這麽一說,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茫然地看着燕秋爾慵懶地走向暖閣,一邊走一邊除掉身上多餘得物件,最後竟連頭發都散開了,袍子的扣子也全都解開,就那樣披着袍子,衣衫不整地躺到暖閣的榻上。
夏雲的心中有幾分惴惴。五郎君這是怎麽了?從早上開始就不太正常,那舉止一點兒都不像是勤奮嚴謹的五郎君。
“金豆。”燕秋爾将錢袋從腰間解下,抛給金豆,“用這些,去琉璃齋給我買一套琉璃茶具回來,要那一套湖藍色的。那套茶具定不是擺在貨架上的,你只管跟琉璃齋的掌櫃的要,那錢袋裏的錢夠用了。若還有剩,就去福潤居買盒上等的沉香回來。”
“啊?”金豆下意識地接住迎面飛來的錢袋,聽着燕秋爾這一通念叨,越聽越是心驚。琉璃齋的琉璃茶具?福潤居的上等沉香?那可都是常安城裏一頂一的上品,卻也是最貴的!“那個……五郎君,您若想要琉璃茶具,也不一定非要琉璃齋的,西市那邊兒……”
“哪兒那麽多廢話?讓你去就去!若買回來被我發現不是琉璃齋的那一套,你就給我把皮繃緊了!”已經閉目準備入睡的燕秋爾不耐煩地睜開眼睛瞪金豆一眼,複又閉上雙眼,醞釀入睡情緒。
“好咧,小的這就去。”跟夏雲交換了一個眼色,金豆趕忙揣好錢袋出去買東西。
夏雲沉吟片刻,便與其他幾人輕手輕腳地收拾好東西,在暖閣門邊給燕秋爾放了個火盆,關上暖閣的門之後才退出大屋。
因着耳邊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燕秋爾這一覺睡得香甜,愣是睡到了自然醒。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燕秋爾驟然發現自己的面前竟然坐着一個人。燕秋爾大驚,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退至榻的最裏側,戒備地仰臉看向穩穩坐在一旁的男人。
“阿、阿爹?”待定睛看清男人的面貌時,燕秋爾愕然。
燕生是半個時辰之前來的,原本這個時間他應是在書房裏與東苑的幾個孩子議事,可才說了沒幾句,燕生就想起燕秋爾了,原因無他,上午喝過燕秋爾煮的茶之後,燕生再喝其他人煮的茶竟完全如不了口。左右被燕秋爾那茶水勾得無心正事,燕生便想着來燕秋爾的院子讨一杯茶喝,誰成想他人來了,燕秋爾卻睡得正熟。
聽服侍燕秋爾的婢女說燕秋爾午睡的時間極短,燕生便想着就在這裏等吧,可着一等竟過去半個時辰,燕生瞅着燕秋爾的睡臉瞅了半個時辰,可竟半分也沒覺得厭倦。細細打量下來燕生才發現,燕秋爾的長相極為精致,尤其眼下一點淚痣,只睡顏就已比過後院裏的幾位娘子,不知那雙眼睛睜開之時又該是如何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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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就是因着對這驚豔的好奇,燕生才枯坐了半個時辰,只是燕生沒有想到,燕秋爾醒來的瞬間,他都沒來得及看清燕秋爾的樣子,這孩子竟然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似的彈跳而起,躲進了榻的最裏側,直到認出是他時,才放松了警惕。
燕秋爾手忙腳亂地扣好衣袍,然後将長發挽起,挽上去之後才發現之前解下來的簪子不知道被丢到哪裏去了。燕秋爾窘迫得紅了臉,撇撇嘴,幹脆松開了手,任長發散開,然後盤腿坐在了榻上:“阿爹找我有事?”
燕生倒是沒想到燕秋爾折騰到最後竟如此豪放地坐下了,不禁微微一愣。這個孩子總是能做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舉動,瞧着倒是有趣。燕生的視線從燕秋爾烏黑順滑的長發和白皙光滑的肌膚上掃過,再一次确認了燕秋爾的天生麗質是後院娘子們望塵莫及的。
“本是有事。”可等了半個時辰之後,有事也變沒事了。燕生暗嘆一口氣,起身向外走去。
“阿爹?”燕秋爾一愣,趕忙下榻追出來。
燕生也不管他,徑自離開。
燕秋爾站在門口,呆愣地看着燕生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不會惹金主不高興了吧?
“夏雲,阿爹是來做什麽的?”
“婢子聽梁管事說,主君是想五郎君的茶了。”夏雲也十分疑惑。主君為了這茶都等了半個時辰的,怎的五郎君醒了,他反而走了?
“茶?”燕秋爾挑眉。原來燕生喜歡喝茶嗎?燕秋爾撇撇嘴,便将燕生的事情抛之腦後,“夏雲,你去瞧瞧三娘子在不在家裏,若是在的話,就直接帶她過來,就說我想請她帶我出門。”
“五郎君要出門嗎?”五郎君可是出了名的勤勉好學,為了學習甚至足不出戶,今兒這到底是怎麽了?
“嗯,也不能總憋在家裏,我想出去轉轉。”
“是,婢子知道了,婢子這就去找三娘子。”
“五郎,你當真要出門去?”燕浮生來到燕秋爾院子的時候,已是換好了男裝,做好了出門的準備,只是她還不太确定燕秋爾是否當真要踏出燕府的那扇大門,因為燕秋爾從來就沒有出去過。
“有何不可?”燕秋爾在夏雲的幫助下換了一套材質一般的衣服。第一次出門,還是低調些好,太招搖的話傳入阿爹耳朵裏也是不好的,影響他的錢途。
燕浮生撇撇嘴:“倒沒什麽不可,就是覺得稀奇,五郎你竟然都想要出去玩了,咱們燕府莫非是要沒落了不成?”
“淨瞎說,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裏,又要在阿爹面前搬弄是非了,姐姐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燕秋爾瞪燕浮生一眼,“咱們燕府會不會沒落我是不知道,不過燕府裏的郎君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我可沒那麽重要。”
燕浮生狐疑地看着燕秋爾:“五郎,你這幾天摔到頭了吧?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五郎可是對阿爹崇拜的很,故而為了能成為阿爹的左膀右臂,五郎可是拼了命的在努力,怎的突然就放棄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真的是摔到頭了吧。”燕秋爾不在意地笑笑,“走吧,今日有勞姐姐帶我出門開開眼了。”
“得,我是猜不透你那些個彎彎道道,你想出去,咱們就出去,姐姐今兒就帶你玩去!”燕浮生豪氣地一揮手,攬着燕秋爾的肩膀大步往外走。
可一踏出燕府的門,燕秋爾的世界就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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