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花月閣開張
燕生又在燕府裏忙活了兩天才終于啓程趕往洛陽,臨走前又在燕秋爾的肩膀上咬出一個牙印,說這牙印消下去之前,他定會回來一趟。
燕秋爾不以為意。若到他十分想念燕生的時候燕生還沒回來,他還不能去洛陽尋人嗎?怎麽還非得讓燕生忙裏抽空呢?
而燕生走的當天恰好是花月閣重新開張的日子,這也讓燕秋爾沒有時間去體會與燕生分開的寂寞。
二月初五的下午,申時将過之時,閉門停業大半個月的花月閣突然正兒八經地打開了大門,然而門雖開了,卻沒有人從花月閣裏走出來,花月閣的裏裏外外都是安靜的,安靜得與熱鬧的平康坊格格不入。而這有異于平康坊日常狀态的安靜也引起了多日來一直關注着花月閣的衆商家的高度警惕,每一個經營者都隐約覺得花月閣要一鳴驚人,于是每一個人都緊盯着花月閣。而平康坊裏的客人或者是路人也被花月閣這反常的模樣吸引了注意力。
燕秋爾的這一招故弄玄虛算是成功了。
燕秋爾戴着象征着禾公子身份的半面面具坐在花月閣二樓回廊裏,面朝着花月閣大門的方向,在他的面前是一處寬闊的露天舞臺,這舞臺是他讓工匠從原先的二樓裏割讓出來的。而站在燕秋爾左右兩側的便是燕秋爾之前讓青玦買回來的番邦男女,每個人都穿着獨屬于他們的民族服飾,有些局促,又有些緊張。
燕秋爾左右各瞄了一眼,突然沉聲道:“不必緊張,本公子并沒有要你們做到十全十美,莫要怕出錯,只需記住,你們在這平康坊裏是獨一無二的,是特別的。而且你們即将要展現給別人的,是你們民族的東西,是融在你們的血液裏、刻在你們的骨子裏的東西,就讓外頭那些人好生瞧一瞧那些值得你們驕傲的東西吧!”
聽了燕秋爾的話,十幾個男男女女齊齊應了一聲是,新增的堅定讓他們的眼神更加自信、表情更加自然。
青玦和岚風一左一右地正襟危坐在燕秋爾身邊,頭一次在花月閣開門迎客之前的時間裏不用做接客的準備,只以管理者的身份靜靜坐着,兩個人的心中皆是惴惴不安,而轉眼一瞧見燕秋爾泰然自若似胸有成竹的背影,兩人又能稍稍安心幾分。僅僅是一刻鐘的時間,這樣反複的情緒折磨得青玦與岚風如坐針氈,暗道這管事一職也不是什麽好差事。
青玦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更漏,終于松了一口氣,對燕秋爾說道:“主君,時間到了。”
常安城的夜禁是日落的時間,何時日落,那象征着夜禁開始的鼓聲便何時響起,在各坊坊門處守着的武侯聽得鼓聲,便要關上坊門,直至次日日出之前無通行令者不得出入。
而最近那太陽總是在酉時過半那會兒落下,故而大約到了酉時的時候,欲夜宿平康坊尋歡作樂的人便要入坊了。燕秋爾便是盤算着要用酉時至酉時過半的這半個時辰以無償歌舞博人眼球。
燕秋爾點點頭,道:“嗯,那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開始吧。”
聞言,岚風深吸一口氣,有些膽怯地擊掌三下,那掌聲中的怯懦引得燕秋爾輕笑出聲,也讓岚風自己窘紅了臉。
一直候在旁邊的優伶得到指示,便依着之前的安排井然有序地走向那露天舞臺,樂伶與番邦舞伎分別擺開架勢,待樂聲一起,沉寂了大半個月的花月閣終于出聲了。
盡管都是以色侍人的人,當青玦與岚風親眼看見衣着暴露的番邦舞伎在自己面前熱情而又奔放地搔首弄姿時,還是羞紅了臉,慌慌張張地垂下頭不敢再看,可縱使心裏想着非禮勿視,卻還是因着止不住的好奇心頻頻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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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兩人舉止的燕秋爾搖頭失笑道:“要看就好好看,索性今日就将這種歌舞看個夠,別過後在客人面前丢臉。哪有人會因為自家的歌舞而臉紅成你們這樣的?”
被燕秋爾這樣一說,青玦和岚風的臉色便更紅了。
這些番邦的人也在花月閣裏呆了有半個月了,雖有按照燕秋爾的吩咐讓他們勤練歌舞,可青玦和岚風也只瞥過那麽一眼就吓得再沒敢去看,今日還真是頭一次好好欣賞,還是這麽近距離的觀賞,獨屬于番邦的熱情奔放所帶來的沖擊較之前更甚。
青玦偷偷看向燕秋爾,卻發現燕秋爾正專注地欣賞歌舞,從青玦的角度去看燕秋爾面具之下的臉,竟是連一點兒紅都沒有。
看到這樣妩媚妖嬈的歌舞,主君怎麽還能如此坦然?這不為所動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青玦好奇極了,便盯着燕秋爾一個勁兒地猛看。
“青玦啊,你是在我臉上看到花草了,還是看到飛鳥了?”燕秋爾突然轉頭,戲谑地看着青玦,“這般誘人的歌舞你都不看,偏盯着我做什麽?”
被燕秋爾這麽一看,青玦像是做了壞事被人現場抓住一樣,窘迫地收回視線,支支吾吾道:“還不是……還不是主君您太、太平常了……看到這樣的東西,您怎麽能、怎麽能面不改色啊?”
燕秋爾嫌棄地咋舌,道:“心中磊落,有什麽好羞恥的?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還是他們做了什麽虧心事?他們不過也與你們一樣,為生計所迫罷了。”
青玦與岚風聞言一愣,心生愧疚,再擡頭看向前方時,兩人都正了表情,認真對待。
平康坊裏不是沒有番邦的舞伎,可總共也就兩三個,何曾有過花月閣這般聲勢浩大的番邦歌舞表演?那些衣着暴露、體态柔媚的番邦舞伎看上去确實是有傷風化,可會來平康坊的人誰會在意風化?尤其是這其中的大部分還未曾見識過番邦男女的風情,此時見此情景,就算不動心也會生出幾分好奇心來。于是不到一刻鐘,花月閣的門前就已經聚集了大批看客,叫好聲不斷。
有了看客捧場,舞伎和樂伶們也表演得更加起勁兒,完全釋放的萬種風情便又吸引了新的看客,如此循環下去,待到半個時辰的表演結束時,花月閣的門前已是水洩不通。
雖看不見街上的情景,可那喧鬧不止的各種喊聲卻真真切切地傳入了燕秋爾的耳中。
燕秋爾滿意地點點頭,對岚風說道:“該是姐姐們出場的時候了。”
岚風點頭應了一聲是,起身就快速地跑下一樓,指揮着花月閣原本的那些姐妹們出門迎客。還在二樓的青玦擊掌三次,那露天舞臺上的樂伶和舞伎就盡數撤回,同一時間,方才在二樓演奏過的樂曲又在一樓由另一批人演奏。
燕秋爾起身,轉身走到回廊的憑欄旁,俯視一樓大堂,看着那些歡呼雀躍着湧進來的男人們,嗤笑一聲,而後便轉身走向一個視野開闊的包廂。
“青玦,這下邊的人,可有你認得的?”靠在窗邊閑坐,燕秋爾手執茶杯,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正在與女人嬉鬧的男人們。
聞言,青玦也探頭向下,将下邊的那群人逐個打量一遍,這才回答燕秋爾道:“大半都認得,盡是些常來平康坊的。”
燕秋爾眉梢一挑,繼續問道:“可有花月閣的常客?”
青玦又将人群重新打量了一遍,點頭道:“倒是有幾個常客,還有些曾經是常客的。”
“去取文房四寶來。”
青玦一聽這話,立刻就從旁邊的一個角櫃裏取出了文房四寶,依次擺在燕秋爾的面前,道:“這些東西早就給主君準備好了。”
燕秋爾輕笑一聲,執筆後道:“你且與我說說這幾位常客的事情。”
“是。”青玦将腦中的信息梳理一遍,便開始給燕秋爾介紹那些常客。
燕秋爾一邊看着、一邊聽着、一邊記着,因着只記要點,書寫的速度快到完全不需要青玦放慢語速,待青玦說完最後一個字,燕秋爾也寫完了最後一筆。
“看得懂嗎?”寫完之後,燕秋爾将紙一轉,推給青玦看。
青玦看着紙上龍飛鳳舞的字點頭。
“嗯,那這張紙你收好。”燕秋爾擱下筆,再一次扭頭看向窗外,“明天白天抽出一些時間,根據這幾位常客的喜好安排好接待的人,這接待的人最好挑上兩三個出來,有備無患。”
青玦蹙眉,疑惑地問道:“主君,若他們明晚不來呢?總不能讓姐姐們幹等一個晚上吧?”
燕秋爾輕笑一聲,堅定道:“只一個晚上,哪夠他們嘗鮮用?另外咱們花月閣裏哪些是可以賣身的、哪些是只能賣藝的一定要分清楚,跟他們說這是提高他們身價的最好辦法,如若想掙錢,就老老實實地按我說的做,若誰不願意聽我的勸告,便讓他們另謀高就。還有,關于那些客人……”
燕秋爾才剛想囑咐青玦若是有客人鬧事便讓護院打出去,就聽得下邊“哐當”一聲巨響。冷了臉轉頭向外看去,燕秋爾就看到了大堂一角的混亂,以及那制造混亂的某位熟人。
呵,他之前怎麽就沒想過要殺雞儆猴呢?
燕秋爾改為正經危坐,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便揚聲沖着樓下道:“請問可是鄙人這裏的人招待不周?閣下何以在我花月閣重新開張的大喜日子裏大動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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