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表姑母孫蘭
二月十八,燕生離開的第十三天,燕秋爾躺在院子裏的藤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頭頂的萬裏晴空,春日的微風吹過,清新的花香便随着風在周身萦繞,燕秋爾雙眼半合,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樣。
這幾日是重新開張的花月閣最終的時期,也是燕老夫人定了新的作息時間正嚴加管教的時期,燕秋爾每日最早在三更天回府,然而五更天就要起床,嚴重的睡眠不足讓燕秋爾一整日都恹恹的,偏生面對燕老夫人與那位表姑母的時候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燕秋爾是有幾分撐不住了。
突然想起什麽,燕秋爾擡手探進衣領去摸右肩膀上的牙印,卻發現那牙印已經摸不出來了,昨夜沐浴時順便看了一眼,也只看到一圈淡到無法分辨的痕跡。
燕生明明說了要在這牙印消失之前回來的,可眼看着這牙印再有個一兩天就要連痕跡都消下去了,燕生卻還沒回來。這個騙子!
唉……若不是那添亂的表姑母,他此時怕是已經去了洛陽了吧?燕秋爾從沒想過自己連半個月都熬不住。
“五郎君,您睡了嗎?”梁成一臉愁容地踏進燕秋爾的小院,走到藤椅邊兒,低頭看着燕秋爾。
燕秋爾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着梁成說道:“我倒是希望我真的睡着了,可府裏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我怎麽睡得着?說吧,又怎麽了?”
看着燕秋爾眼中的厭煩與無奈,梁成輕笑一聲。五郎君的運氣也着實不好了些,他如今碰上的這些個難以處理的瑣事,都是之前從未在常安燕府裏發生過的,那位孫娘子倒還好說,可依着五郎君的輩分,要處理燕老夫人的事情着實是有些棘手了。
不過就算同情,梁成也不得不将事情與燕秋爾禀報,這女人的事情,他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回五郎君的話,是那位孫娘子又鬧了起來。”
又?燕秋爾扶額。确實是又,入府不過五日,他那位名叫孫蘭的表姑母前兩天還是娴靜溫婉的,可自第三天開始,她就變成了陽奉陰違的雙面人,在燕老夫人面前扮着溫順無害的小貓,卻在仆婢面前跟只母老虎似的,僅三日就在偌大的常安燕府中揚了名了。
燕秋爾從藤椅上下來,整理好衣衫便往小院外邊走。
見狀,一直在旁伺候的夏雲和金豆也趕忙跟了上去。燕秋爾雖是不喜歡被人跟着,可孫蘭入府之後,燕秋爾覺得應該有人給他撐撐場面氣勢,不需要什麽大陣仗,可至少得讓金豆和夏雲跟着他,不然瞧着他左右都無人伺候,就好像他不受寵一般。
快步走到騰遠堂,還沒進門,燕秋爾就聽見了裏面傳來的怒罵聲。
燕秋爾在騰遠堂的門口停下腳步,偏頭向梁成問道:“怎麽會發這麽大脾氣?”
梁成苦笑一聲,回答道:“不是什麽大事,她的意圖應該是與前幾日的老夫人一樣。”
“立威?”燕秋爾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與老夫人都沒處明白,還想在府裏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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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秋爾擡腳踏進騰遠堂,冷着臉低喝道:“怎麽回事?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乍一聽這聲帶着怒氣的低喝,騰遠堂裏的仆婢們還以為是燕生回來了,全都吓得一哆嗦,轉頭一看去瞧見是有梁成相陪的燕秋爾,然而燕秋爾冰冷的臉色可讓他們無法放心下來。
孫蘭也被這一聲低喝吓得一哆嗦,轉頭卻瞧見是這幾日來總是笑盈盈的五郎君,孫蘭松了一口氣。
燕秋爾睨了孫蘭一眼,而後将視線轉移到跪在騰遠堂裏的五六個仆婢,怒道:“怎麽?你們都沒事情做?聚在騰遠堂裏做什麽?!”
“是,奴婢們這就……”
“等一下,都不許走!”見仆婢們就要順着燕秋爾給的臺階退出去了,孫蘭嬌喝一聲止住了仆婢們的動作。
燕秋爾眼色一沉,冷臉看着孫蘭。孫蘭是個女人,在燕府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故而燕秋爾不願與她計較,可縱然如此,他也不是每次都會給孫蘭留面子的。
“怎麽?表姑母還有事與他們說嗎?若是那些個吵吵鬧鬧的廢話,那還是請表姑母放過他們吧,今日才剛開始,他們還有工作要做。”
吵吵鬧鬧的廢話?這個詞讓孫蘭微怔,再看燕秋爾的表情,孫蘭以為是自己理解錯了。
“五郎君仁厚,可五郎君有所不知,這些個仆婢最是會欺瞞善主了,所以啊,他們要是犯了錯,就得狠狠地教訓他們!”
“那麽敢問表姑母他們是犯了什麽錯?”
孫蘭下巴一挑,道:“他們不分尊卑,竟連主人的話都不聽,難道五郎君認為不該管教?!”
聞言,燕秋爾笑着點點頭,道:“若當真是不聽話的仆婢,那确實該教訓,那麽表姑母可能告訴我,這些個賤婢是違背了我常安燕府裏的哪個主人?”
“是我!我讓他們将這騰遠堂的擺設換了,他們卻充耳不聞,這難道不算是違背主人?”孫蘭脆生生地答道。
這自信十足的回答讓燕秋爾忍俊不禁,低笑兩聲之後,轉頭看着孫蘭,道:“表姑母替我燕家着想的這份心意秋爾領了,可我燕府上有家主燕生,下有郎君數人,府裏若是有什麽需要仆婢的事情,我們會直接與仆婢們說,怎敢勞煩表姑母一個客人操勞燕府之事?”
客人?孫蘭在心底冷笑一聲,她可是被燕老夫人選中要成為燕家主母的人,只不過暫時還是客人而已,等燕家主回來之後……哼!
孫蘭沖着燕秋爾溫婉一笑,道:“其實啊,是姑母擔心燕家主離開之後,燕府的下人便沒人管教,這才囑托我幫幫忙。五郎君是個郎君,是幹大事的人,怎麽能被燕府後宅這些瑣事纏住動彈不得呢?三娘子雖說眼瞅着就要及笄了,可終究還是個小女孩。不過五郎君放心,表姑母一定都幫你們打點好。”
“秋爾放心得很。”燕秋爾冷笑一聲,上前一步逼近孫蘭,道,“不過表姑母,我見着表姑母的第一面時便提醒過表姑母,咱們燕府裏的仆婢認主。我不知是不是任何有點兒身份地位的人都能在孫家自封為主對孫家的仆婢頤指氣使,但這裏是常安燕府,燕府裏的仆婢,是只認燕姓人為主的,連祖母都不敢在常安燕府自認為主,表姑母憑什麽認為自己可以指使我燕府仆婢?”燕秋爾微微一頓,突然怒喝道,“都退下!梁管事平日裏是怎麽教導你們的,你們便如何做,可別丢了燕家的臉!”
“是!”仆婢們異口同聲地應道,而後趕忙散開。
若不是顧慮着燕府的顏面不想給人烙下話柄,就憑他們這些個仆婢就能整死這不知道哪來的潑辣娘子,哪兒還用五郎君親自出面啊?老夫人這是上了歲數心盲目瞎嗎?怎的什麽人都往他們府裏帶?才走了一個燕峰,這又來一個孫蘭,燕老夫人是嫌棄他們府裏太安靜了吧?
“你!”燕秋爾的這番話可真是氣到孫蘭了,“五郎君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可是姑母請來……”
“表姑母是祖母請來陪祖母說話解悶的,可表姑母這樣在府裏四處閑逛,能給祖母解悶嗎?煩請表姑母先弄清自己是來做什麽的!若表姑母做不到該做之事,那就勞煩表姑母哪裏來的,就回哪兒去!”
孫蘭被燕秋爾的氣勢吓得一抖,更是被燕秋爾的言辭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怎的這般沒教養?!燕家主便是教導你這般與長輩說話的嗎?”
“不是誰都能在燕家被奉為長輩的。”
“你、你給我等着!咱們走着瞧!”孫蘭自知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對付不了燕秋爾,一咬牙,便暫且将這口怨氣咽了下去。
燕秋爾不屑地看着孫蘭跑走的背影,冷哼一聲。
“五郎君,那孫娘子看起來不會善罷甘休。”梁成湊到燕秋爾身邊,有些擔憂地問道。
“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燕家的主母,還是燕老夫人親點的,她那尾巴不得翹到天上去?你瞧着吧,今兒的午飯是又吃不好了。”
“那怎麽辦?屬下能為五郎君做些什麽嗎?”梁成眉心緊蹙。
“為我?”燕秋爾挑眉看着梁成。
梁成邪邪一笑,道:“這主母之争可是關系到五郎君的切身利益,若是不小心,主君可能就讓人給搶走了,屬下雖不懷疑主君對五郎君的心意,可老夫人畢竟是主君的生母。”
“我知道。”燕秋爾轉身回走,也是揚起嘴角一笑,“既然這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生母,一個是沖着他來的,那便讓燕生處理吧。給燕生送個信兒過去,将府裏的情況說明一下,并且告訴他,這事兒我會幫他壓着,但絕對不會替他處理,他自己想辦法吧。若是鬧到受不了了,我便去別的地兒住去。”
若只有一個孫蘭倒是好說,可牽扯到燕老夫人,燕秋爾有些拿捏不住分寸,萬一哪一步走錯了,可是會影響到燕生與燕老夫人之間的母子情誼。這母子間的事兒,還是讓他們母子倆自己處理去吧。
五郎君還要去別的地兒住?這話要是原封不動地傳到主君那邊兒,主君保準立刻交代好手上的事情,連夜回府。
果然如燕秋爾所料,孫蘭在騰遠堂受了燕秋爾的氣之後,就回去燕老夫人那兒哭訴,午飯時間,燕老夫人也如同燕秋爾所預料的那般發起了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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