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是耶非耶?
似是沒想到燕秋爾一開口就問這個,駱時愣了愣,與燕生對視一眼之後,才又對燕秋爾溫柔地笑了,輕聲說道:“洛陽日常所需之貨量确實沒有這麽多,這些是為商聯會準備的。看禾公子有些面生,是第一次來參加商聯會?”
燕秋爾的面具完全遮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也讓他精明的眼神變得不明朗。燕秋爾板着聲說道:“正是。鄙人初涉商事,恰逢三年一度的商聯會,實乃鄙人之幸。只是鄙人經驗尚淺,若有無狀之舉,還請兩位家主多多包涵。”
“禾公子過謙了。”燕生沉聲說着,越看這禾公子越覺得怪異。
這世上确實有些人喜歡帶着面具故弄玄虛,可會刻意改變自己聲音的人卻少之又少,眼前的這位禾公子就是其中一個,這僵硬的聲音讓人很難不察覺到他的刻意。燕生瞬間在腦中做出各種猜想。
被燕生看得心裏直打鼓,燕秋爾強自鎮定道:“那鄙人便等着商聯會之時一品駱家美酒。”說着,燕秋爾轉頭看向那些被雇工一箱一箱從船上搬下來的酒,擺出一副十分嘴饞的模樣。
駱時的眼神一動,瞄一眼燕秋爾,再瞄一眼燕生,思忖一番後開口道:“時雖初到洛陽,遠行之疲憊尚未散去,但能在此時此地與禾公子相識也算是一種機緣,不若時做東,邀燕家主與禾公子共飲一杯可好。”
這就請他和燕生喝酒了?是興起之舉抑或另有所圖?邀請的主要目标是他還是燕生?有了燕新堂先前的那番話,燕秋爾實在無法不多想一層。
燕秋爾垂眼,片刻之後又看向駱時,感激道:“得駱家主邀請是鄙人之幸,鄙人清閑,便厚顏承情,但燕家主事務繁多,不知……”說着,燕秋爾轉眼看向燕生。
駱時也跟着看向燕生,等着燕生的答複。
燕生微微蹙眉。他是很忙。其實以往操辦商聯會的時候他沒覺得有多忙,只是今年略有不同,因為他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完事情,這樣便能騰出時間回常安去看看秋爾。秋爾說了要來洛陽尋他,也不知道來得了還是來不了。西苑裏的人大半都還年幼,秋爾想必也很忙吧?
再看一眼禾公子,燕生還是覺得這禾公子的身上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于是思忖片刻,燕生便點了點頭,道:“駱家美酒不常有,駱家主舍得,我又怎會拒絕?袁旭,剩下的交給你了。”
“是。”
駱時也将工作交給了自己的屬下,而後與燕生、燕秋爾一道往洛陽的東市走去,唐碩與駱時的一個随從緊随三人之後。
待三人上了馬車之後,駱時才帶着歉意對燕生與燕秋爾說道:“真是對不住兩位,雖說南市要熱鬧許多,可時不良于行,要過河還是麻煩了些。是時邀請的兩位,卻要兩位遷就時,時甚為愧疚。”
“無妨。”燕生答着駱時的話,卻一個勁兒地盯着禾公子看。
這禾公子站着的時候有一種清冷古板的氣質,可坐下之後卻又幾分慵懶之意,這坐姿瞧着還是與秋爾有幾分相似。難道與秋爾年齡相仿的人都是這般模樣?亦或者是他最近太想念秋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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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生原本還覺得不過就是一段時間不能與燕秋爾見面而已,并無大礙,可自從前幾天回常安見了燕秋爾又親眼看着燕秋爾搬出燕府之後,他再回洛陽就有些忍不住了,若不是商聯會事關重大,他定會将這邊的事情都交與他人去做。
燕秋爾只戴了個面具坐在燕生面前自稱“禾公子”,原本就是心中惴惴,如今又被燕生盯着猛瞧,燕秋爾幾度以為燕生是發現了他的身份,可再仔細打量燕生的表情又覺得燕生并沒有發現。可既然沒有發現,幹嗎總盯着他瞧啊?他還對這禾公子起了興趣還是怎麽的?
燕秋爾微怒,冷聲開口道:“五郎君讓鄙人轉告燕家主,再有幾日,他便能來洛陽。”
燕生眼神一晃,在禾公子與燕秋爾之間游移的心神立刻定在了燕秋爾身上,急道:“秋爾說要來?”
聞言,燕秋爾暗自翻了個白眼。燕生怎的這般驚訝?他之前不就與燕生說過他要來了嗎?
“嗯,待西苑的事情忙完,五郎君便會前來,鄙人早幾日先來,也是為了替五郎君提前安排好住處。”
燕生蹙眉。秋爾的住處還用別人安排?秋爾不與他住一起,反而要與這位禾公子一起住嗎?這樣想着,燕生看向禾公子的視線又多了幾分冷意。
察覺到燕生眼神中的冷意,燕秋爾感到幾分莫名其妙,也懶得花心思去猜測燕生為何不悅,而是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駱時,問道:“說起來距商聯會還有幾個月,駱家主怎的這麽早就來了?”
燕秋爾問的問題也是燕生一直想問卻沒來得及問出口的。
燕家負責與援助商賈們商議細節的人是燕新堂,盡管燕生沒有特地交代過,可燕生相信燕新堂不會忽略細節,比如茶酒該于何時送至洛陽,而答應幫忙的商賈既然都決定幫忙,也不會無視這一時間上的要求,可駱時還是來早了,而且是早了幾個月,這讓燕生難以理解,更讓燕生無法理解的是,那個總是與駱家主形影不離的南郎君這次并未出現。雖說世事無常,可這微妙的不同還是讓燕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于是一聽燕秋爾問出口,燕生便也轉頭看向駱時,等着駱時的回答。
沒想到方才還在與燕生讨論某位五郎君的禾公子會突然轉而問他這樣一個問題,駱時微微一怔,而後才溫柔地笑着說道:“不瞞兩位說,時在家中與家人發生了點兒小摩擦,因此時是賭氣離家的。”
燕秋爾挑眉。這是要賭多大的氣才能一氣之下從天岚國南走到天岚國北?這是做好了氣上幾個月的準備?而且他運着好幾船的酒,帶了那麽多屬下,水路走了那麽久,竟沒被家裏人追上以至于現在還在氣?聽着駱時的語氣、看着駱時的表情,燕秋爾暗道這個理由會不會太扯了點兒。
然而燕秋爾對駱家的記憶也僅限于駱家主與一位南郎君形影不離的事情,駱家具體是何種情況,燕秋爾并不清楚,因而也不敢說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想不清楚,燕秋爾便偷偷偏頭看向燕生,想從燕生的表情裏揣摩出些什麽來。
“既是賭氣,還是早日化解得好。”燕生客套地安慰一句,而後問道,“南郎君這次怎的沒與駱家主一道前來?”
駱時的眼神一閃,一絲莫名的情緒從駱時的眼中快速劃過,而後被溫柔的笑意覆蓋,駱時似有幾分無奈道:“時便是與他賭氣。”
燕秋爾蹙眉,覺得駱時這話似是說得通,又似是說不通。
燕秋爾又試着刺探幾句,得到的卻依舊是似是而非的信息,待到了東市的一家酒肆,燕秋爾便與燕生和駱時兩人一同下車,唐碩則幫着卸下他們從渡口帶來的駱家美酒。
駱時被随從抱上輪椅之後,轉頭對燕生與燕秋爾笑道:“這裏是駱家開在洛陽的一家酒肆,兩位裏邊請。”
燕秋爾側身一讓,道:“駱家主先行。”
因着這位新朋友看着年齡似是比他要小,于是駱時也不再客氣,被随從推着率先進入了酒肆。
燕秋爾瞄了一眼酒肆門檻邊兒小小的一處坡道,似是專為駱時準備的,可駱時應該不常來洛陽,店裏預備着這樣一條坡道是表示對家主的尊敬?
燕秋爾又擡眼看了看駱時的背影,而後後燕生一步與唐碩并肩踏入酒肆,提步時在唐碩的耳邊迅速說了一句“換酒”,而後也不管唐碩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只快走一步,變成與燕生并肩。
唐碩在聽到那細不可聞的兩個字時微微一愣,就這一愣,便讓那個禾公子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因着猜到這位禾公子的意思,唐碩也無法當着駱時的面兒再開口問,只能憋着滿腹疑惑,認真地思考着該如何将燕生等下要喝的酒不動聲色的換掉。
待進入包廂之後,駱時便看着燕秋爾笑得一臉溫柔,左右無話,便打聽起燕秋爾的事情來:“禾公子方才說你初涉商事,不知禾公子做的是什麽生意?”
“鄙人不才,買賣的只是些言語罷了。”
燕秋爾這樣的回答可是吊起了駱時的好奇心,而燕生只是瞄了燕秋爾一眼。
不過就是個開青樓的,說什麽買賣言語?這說出口的話還能用來買賣?
駱時看着燕秋爾,好奇地問道:“言語?恕時孤陋寡聞,竟不知這言語還能用來買賣?”
燕秋爾故弄玄虛道:“自然不是所有的言語都能用來買賣,鄙人也只是從市井間打探些權貴秘聞俠客蹤影,而後賣給需要它們的人罷了。”
“禾公子賣的是消息?”駱時先是一愣,而後一驚,再看燕秋爾時眼神就有了不明顯的改變。
“正是。”燕秋爾點頭。
燕秋爾此次來洛陽是為了三件事:第一是要在洛陽開一間花月閣,第二是要陪陪燕生,第三便是要将禾公子和花月閣的名聲打出去。
要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花月閣是販賣消息的,他的花月閣才能有更多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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