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他得是正妻
如同拐進屏風時的那般,燕秋爾從屏風後頭拐出來的時候依舊受到了萬衆矚目。燕秋爾只快速環視一周,便穩步行至燕生身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難得見燕秋爾這麽安靜,燕生以為他是身體不适,再一看燕秋爾那單薄的衣衫,燕生微微蹙眉,沖着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唐碩招了招手,沉聲道:“衣服給我。”
唐碩的腳步一頓,立刻返身回到屏風之後,将燕秋爾剛脫下的黑色大氅又拿了出來,遞給燕生。
燕生将那大氅一抖,兩手一轉便将那大氅又披在了燕秋爾的身上。
燕秋爾什麽都沒說,只斜睨了燕生一眼,便拽着大氅的衣領将衣服拉好。
難得燕秋爾這般乖巧,燕生心生憐愛,揉了揉燕秋爾的頭發之後,便拍了拍自己的身前,對燕秋爾道:“坐過來。”
燕秋爾轉頭,挑着眉梢看着燕生。他可不記得燕生是這般招搖的人啊,他今天怎麽回事兒?
面對燕秋爾的疑惑,燕生只是微笑。
“請主君将發冠與發簪交給秋爾,秋爾自己來就好,管事們還等着主君吩咐……诶?”燕秋爾的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被燕生霸道地撈到了自己身前。燕秋爾深吸一口氣暗自咬牙,再一次忍了燕生的任性。
燕生嘴角一揚,拿過之前就放在手邊的錦盒,打開來取出一支白玉簪,一邊給燕秋爾束發,一邊對他面前的一衆大小管事們說道:“方才說到何處?繼續。”
繼續?聞言,衆人齊齊抽了抽嘴角。主君您那邊兒恩愛有加氣氛祥和,這讓他們怎麽開口說正事?
然而就有人正直坦然,凜然對燕生說道:“請主君自律,此為‘帝府’前堂,主君為燕家家主,該以身作則,不應将後院娣姒媵妾帶到前堂議事之地。”
娣姒媵妾?燕秋爾仔細将這四個字琢磨一番,卻覺得沒有任何一個字是能說明他的身份的,若非要說,他也該算是正妻吧?
怕扯到頭發,燕秋爾只微微偏頭看向這位仗義執言的“忠臣”,這一看就發現竟然是他認識的人。其實這堂屋裏八成的人燕秋爾都認識,好歹前世他也是受燕生重用常為燕家跑前跑後的,這其中的大部分人他都有接觸過,而這位仗義執言的長者是燕生的老師,名為齊淵。
燕秋爾是不知燕生是如何與齊淵相識并得齊淵相助的,只是燕秋爾十分清楚燕生對齊淵的敬重。
果然,齊淵這一開口,燕生便好脾氣地解釋道:“先生,秋爾不是娣姒,更非媵妾,先生該明白生此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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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淵斜了燕秋爾一眼,冷哼一聲道:“知道,但不贊成。主君難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嗎?此舉定會引人诟病,有損燕家顏面。”
替燕秋爾束好發,燕生有些自得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心情頗好地對齊淵說道:“燕家的顏面都是我撐起來的,我損它兩份又如何?”
“瞎說!”燕生話音剛落,齊淵還沒來及斥責燕生,燕秋爾就先開了口,還扭頭狠瞪了燕生一眼,而後對衆管事們俯首道,“是秋爾擾了諸位的正事,請諸位海涵,秋爾這就離開。”說着,燕秋爾便起身,準備往外走。
燕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無需再呆在這裏,不然只會引起這些管事們更大的反感而已。
燕生又怎會輕易放燕秋爾走?燕生今日的主要目的确實是将燕秋爾介紹給這些雖不姓燕卻深得他信任的燕家人,可如果只讓這些人見到燕秋爾的人,卻沒見到他的能力,那他們過後得把燕秋爾說成什麽樣兒?燕生已經可以預料到那肯定不是什麽有利于燕秋爾的言論。
于是燕生眼疾手快地抓住燕秋爾的袖子,道:“你坐下,有事與你說。”
“什麽事?”燕秋爾只得重新坐下,蹙眉看着燕生。
“方才剛好說到駱家的酒。”
一聽說是與駱家有關的事情,燕秋爾便穩穩地坐下了,正了臉色道:“方才在洛河邊兒上,三郎君也瞧見了駱家的船隊。”
燕生與燕秋爾如此迅速地進入了公務模式,以至于其他管事們都沒能反應過來燕秋爾口中的“三郎君”指的是誰,倒是袁旭已經習慣了這種節奏,立刻開口道:“屬下記得負責與援助商賈們聯絡的人便是三郎君吧?三郎君可有說些什麽?”
“三郎君說他先前與駱家聯絡的時候,就已經囑咐過他們要晚些再來,以免有心懷不軌之人在酒水中做手腳,破壞了商聯會。”
已經得了提醒,卻還故意為之?燕生微微蹙眉,而後說道:“也就是說要麽是駱家已經心懷不軌,要麽就是駱家逢變。”
“我認為是駱家逢變。”燕秋爾嘴角一揚,十分篤定地說道。
“為何?”不僅是燕生,終于跟上節奏的一衆管事也都是一臉好奇地看着胸有成竹的燕秋爾。
燕秋爾轉頭看着燕生,笑着問道:“你可還記得先前與那駱時一起飲酒的情形?”
“自是記得。”可有什麽不對嗎?
燕秋爾白了燕生一眼,而後道:“這座府宅被商賈私下裏稱作是‘帝府’,說明燕家在他們心中有如帝王一般,憑駱家的地位,會心安理得地接受帝王左膀右臂的服侍嗎?今日在那酒肆,駱時與他的那個随從是直接跟着我二人進入包廂的,将酒菜端進屋的人是唐管事,當時駱時與他的随從皆未表露出絲毫的惶恐,那随從還理所當然地側身為唐管事讓路,之後為駱時斟酒的也是唐管事。”
燕秋爾的話說得有頭沒尾的,可在座之人卻都明白燕秋爾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齊淵重新審視了一下燕秋爾,沉聲說道:“燕家雖被人奉為帝王,卻從未擺出帝王之資,主君更是謙遜有禮,你所言之事并不能代表什麽。”
燕秋爾并未急着反駁齊淵的話,而是轉眼看向袁旭,問道:“那袁管事以為呢?”
齊淵是燕生的老師,如今年事已高,早就退居幕後,居于洛陽只在幕後為燕生出謀劃策統籌全局,外人待燕家何種态度,齊淵可不如袁旭體悟深刻。
突然被點名提問,袁旭也沒有太多的顧忌,不怕損了齊淵顏面,直接開口道:“五郎君所言确實可供參考,齊先生不常與人應酬,想必沒什麽感覺,只是我與人應酬時還從未替別人斟過酒,托主君的福,咱們雖沒有尊貴的身份,卻也受人禮待,敢接燕家管事所斟之酒而不露絲毫惶恐的怕也只有那兩位老家主了。”哪怕只是虛詞,那些人也會假裝惶恐以自降身份來讨好燕家。
“原來如此。”齊淵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而後又看向燕秋爾道,“可這又如何能說明是駱家逢變而非是駱家心懷不軌?”
回答齊淵這話的人卻是燕生。
“都是狐貍,若真心懷不軌,豈會表現得這般明顯?”擺明着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可非是商賈應為。
燕秋爾點頭附和道:“今日那駱家主仆的行為舉止分明是一種習慣而非刻意。”
“那麽這位……這位郎君的意思是,你與主君今日所遇到的駱家主并非是駱家主本人?”有人看着燕秋爾猜測道。
燕秋爾嘴一撇,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未見過駱家主,故而也不知尋常的駱家主是何種言行,因而無從判斷。”
沒想到說得正盡興,燕秋爾卻在這裏兜住了,心思正七拐八拐地做着各種猜測的衆人這下可給憋住了,紛紛轉頭看向燕生,等着他們的主君為他們解惑給他們個痛快的。
燕生沉吟片刻,偏頭看着燕秋爾,滿眼笑意道:“心中已有人選?”
燕秋爾聳聳肩,眼中也有笑意流轉,道:“大概吧。”
四目相對,燕秋爾知道燕生又與他想到一處去了。
見燕秋爾還是不肯開口先說出他的結論,燕生伸手揉了揉燕秋爾的頭頂,而後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寫字。
見狀,燕秋爾也點了茶水,在桌角寫下一字。
兩人先後落筆,卻是同時寫完,探頭看一眼對方寫的字之後,兩人便相視一笑。
然而上首的兩個人是心有靈犀了,坐在下邊的一衆管事卻是心癢難耐了,左等右等也沒人給他們個準信,有按捺不住的顧不上主仆之禮,直接沖到桌前去看那兩個快要幹掉的字,這一看心裏就是一驚。
淮?這整個天岚國裏,名號裏帶着淮字的就只有一人,那便是遠居南方的淮安王。可駱家怎麽會與淮安王有關聯?淮安王又為何僞裝成駱家前來洛陽準備參加商聯會?
商聯會雖有朝廷監管,卻從未有朝中人士參與,淮安王的意圖又将說明什麽?
“主君?”終于得到答案的管事們卻是因着這個淮字更加茫然了。
若當真是淮安王介入,他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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