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望好自為之
與燕新堂和岚風只聊了半個時辰,燕秋爾便與唐碩離開了邸舍。想着還有半個時辰才能到與燕生約定好的時間,心中不安的燕秋爾便棄了馬車,與唐碩二人步行往回走。
唐碩規規矩矩地跟在燕秋爾的身後,心中卻是惴惴。他沒想到禾公子竟就是他們的五郎君,若早知道……若早知道……若早知道,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那藥丸他只有一顆,也只會給主君。
而走在街上的燕秋爾被風這麽一吹,心裏的不安倒是化開了幾分。心情轉好之後,燕秋爾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唐碩的異樣,心中微暖。
“唐管事,你若一直這樣心神不寧,燕生定會盤問你的。”
唐碩抿嘴。梁成也總是說他雖然話少嘴緊,可什麽事都在臉上表露無遺,外人興許看不出,可相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喜怒憂愁。
見唐碩的臉色還是變不回平常,燕秋爾輕笑出聲,安撫道:“唐管事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那蟬花定是能引來聞名西南的鬼醫千無,若他來,便定能讓他解開駱家酒中之毒,這件事我有十成的把握。”
聽到鬼醫千無的名號,唐碩稍微安心了些,雖然沒有見過鬼醫本人,可唐碩曾從肖何那裏聽說過這個人,說是在江湖中頗負盛名,醫術也是了得,可惜的是那人雖為醫卻從不替人診治,會在江湖上闖出名聲來也是因為他到處去偷人家的醫術靈藥,又随随便便出手拿人試藥,犯了衆怒。五郎君若是有辦法制住那人最好。
不過一瞬間的心安之後,唐碩又擔憂了起來,看着燕秋爾問道:“蟬花并不好找,若找不到呢?”
燕秋爾笑而不語,轉回頭繼續向前走。若找不到蟬花,便請不來鬼醫千無,那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應對此事了。
唐碩抿嘴,跟上燕秋爾的腳步,因着心中的擔憂和愧疚,唐碩在護衛工作上絲毫不敢怠慢,生怕燕秋爾再因為他有了閃失。
回到帝府,燕秋爾連門都沒進,就瞧見了站在門口堵人的齊淵。燕秋爾無奈一笑,舉步上前,行至齊淵面前,躬身一拜。
“齊先生。”
這小家夥倒是謙和有禮,只可惜為何偏是男人身?
“嗯。”齊淵将那些不滿統統壓下,板着臉看着燕秋爾,問道,“小郎君可是常安燕府西苑的五郎君?”
明明都已經從燕生那裏聽說了,為何非要再問一遍?
心中腹诽,燕秋爾的面上卻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正是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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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淵瞄了眼燕秋爾身後的唐碩,冷聲道:“你可知唐管事的日常工作是什麽?”
燕秋爾擡頭,看着齊淵微笑道:“這話齊先生不該與我說。”
齊淵被噎住。這話确實是不該與燕秋爾說,唐碩是燕生的屬下,從來只聽命于燕生,而燕生若是想要做什麽,甚少有人能改變他的想法,尤其是先前那個情形之下,燕秋爾能說服燕生放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若再加要求,燕生怕是要将他鎖在閑居裏了。
暗自慶幸齊淵并非是蠻不講理之人,燕秋爾繼續說道:“齊先生會在這裏等我,怕是沒能說服燕生按照您所希望的那樣決定吧?”
齊淵眉梢一挑,冷哼一聲。這五郎君的腦子轉得倒是快。
燕秋爾突然正色道:“齊先生,常安燕府的事情想必還沒能傳到洛陽,主君也不會主動開口與你們說,那麽晚輩鬥膽勞煩齊先生酌量着将這件事情傳下去,就說常安燕府西苑裏的郎君與娘子們已盡數離開常安燕府,自立門戶。這個中緣由并不應該由我口中說出,齊先生若想知道,還是去問燕生好些。幸而西苑只有三哥燕新堂深入燕家生意,如今這部分也已經轉交他人。
再告訴齊先生一件事情,那些離開燕府的西苑郎君與娘子們,如今都是我在養着,用的卻沒有一分是燕生的錢。我并非是如齊先生所想那般為燕生所養,哪怕是離了燕家,我也有辦法維持生計并且養育我的兄弟姐妹。
齊先生對我不滿,無非就是因為我是男兒,我知道,并且無能為力。齊先生不必與我多說,因為不管齊先生與我說什麽,我都不會聽從齊先生的建議,或許聽了齊先生的話是對燕生好,可我不想負了他的心意。我也不會在這裏向齊先生許下任何承諾,前路未知,沒有人知道我能與燕生走到哪裏。”說完,燕秋爾垂眼,似是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幾分感傷一般。
燕秋爾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算是齊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齊淵甚至心生愧疚,覺得他在這裏堵着一個心若明鏡的人着實不妥。
思量再三,齊淵突然嘆一口氣,道:“既然五郎君與主君都已經想得如此透徹,也知曉你二人日後會遇到何種阻礙,老夫說再多也是無益。望好自為之。”
齊淵搖搖頭,返身走進了帝府。
燕秋爾拱手沖着齊淵的背影一拜,恭敬道:“多謝先生教導。”
看着齊淵離開之後,燕秋爾便與唐碩踏進了帝府。
盡管前世來過帝府很多次,燕秋爾也依舊分不清去後院的路是哪條,一路上被唐碩糾正多次,終于是到了閑居的湖畔。
湖邊的小船上,燕生撐着竹蒿,笑眼看着燕秋爾走近,不滿地抱怨道:“不是說好一個時辰回來?”
燕秋爾眨眨眼,仰頭看了看天色。他回得晚了嗎?
見狀,唐碩上前一步,湊到燕秋爾耳邊提醒道:“晚了一炷香。”
燕秋爾抽了抽嘴角。一炷香的時間也算晚嗎?将視線從天空中收回再一次看向燕生,燕秋爾道:“我确實只在外邊呆了一個時辰,只是又在你這前院繞了一炷香的時間。”
前院?燕生不解。他這前院還有什麽可看的嗎?
見燕生疑惑,燕秋爾笑道:“也真難為帝府的仆婢們了,這府宅本就夠大,還建得彎彎繞繞得如迷宮一般,也不知他們是花了多長的時間才記住了路。”
燕生聞言一愣,而後忍俊不禁。原來不是在參觀,而是迷路了啊。
燕秋爾也微微一笑,而後上前幾步,踏上了那條小船,看着燕生手上的竹蒿戲谑道:“你會撐船?”
燕生斜了燕秋爾一眼,也不答話,只熟練地撐着小船往閑居去,以實際行動來解除了燕秋爾的疑慮。
燕秋爾笑眯眯地在船中坐下,撐着下巴欣賞着湖景,向燕生問道:“為何要将閑居建于湖中?要造這麽大一個湖也挺不容易的吧?”
然而這個問題問出口之後,燕秋爾卻是半晌都沒得到回答。
“燕生?”燕秋爾不明狀況地探頭想要看到燕生的臉。
燕生突然擡起一只腳踩住船邊兒以保持平衡,偏頭瞪燕秋爾一眼:“別亂動!”
燕秋爾趕忙坐正身子,卻還是一臉好奇地看着燕生。燕生定是聽見他的問題了,可為何不回答?這個問題有這麽難回答?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重新開始撐船,燕生敷衍地回答了燕秋爾的問題。
燕秋爾挑眉。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沒什麽特別的原因他為何要花那麽大的財力、人力和物力來造這座人工湖?而且這湖的面積還大到離譜,湖上三座建築也只占了湖面的五分之一大小。興師動衆花了那麽多錢,燕生竟說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不過燕生不說,燕秋爾也不會多追問,大不了等見到肖娘或者梁成時記得問一句罷了。
“小心。”待船靠岸,燕生便拉着燕秋爾的手将燕秋爾帶下了船,而後擡腳一踢,将那條小船給踢開了。
燕秋爾被燕生的這個舉動驚得一愣,待回過神來轉身去看時,那小船已經飄飄蕩蕩地去了湖水中間。
“你、你怎麽把船踢走了?”
“無妨。”難得能見到燕秋爾驚訝的表情,燕生愉快地微笑,而後便牽着燕秋爾踏進了閑居,“去與三郎說了什麽?”
燕秋爾收回視線,看着燕生眉梢輕挑:“這是在盤問我?”
盤問?這個詞讓燕生眉心微蹙,扭頭剜了燕秋爾一眼,道:“先前便與你說過,你要做什麽,我不管,讓我知道你安全。”
燕秋爾撇撇嘴,低聲道:“我與三哥一起還能做什麽不安全的事情嗎?”
燕生拉着燕秋爾在一扇窗邊坐下後說道:“你在盤算的事情,十件有九件都不安全。”
燕秋爾想反駁,可張開了嘴之後卻發現自己似乎還真沒做什麽安全的事情,雖然在他這個知曉未來的人看來是安全的,可那些未來燕生并不知曉。
燕秋爾撇撇嘴,垂下了頭。
燕生揚起嘴角無聲微笑,開口問了另一件事:“你先前說,是三郎瞧見了駱家人與你說了不妥之處後,你才來找我的?”
“嗯,是啊。”燕秋爾點點頭,不知道燕生為什麽要問這個。
“是特地來助我?”燕生眼中的笑意更甚,似是十分開心。
燕秋爾一愣,然後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去助你,不然我去做什麽?”
“那你與三郎說了什麽?”燕生接着問道。
燕秋爾沖天翻了個白眼。得,燕生還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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