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宮宴

“還沒入夜,皇後就這樣急不可耐了?”秦睢瞥他一眼,旋即在桌前坐下。

“……”

秦睢不會還在介意他認錯人的事吧?

吞了口唾沫,郁寧抿唇道:“……陛下威武不凡,臣妾……仰慕不已。”

“哈。”秦睢唇角的弧度嘲諷,顯然并不相信,卻還是順着他的話道:“那郁卿今晚可要做好準備。”

郁寧:“……”

知道他是開玩笑,郁寧權當沒聽見,将手中的盒子扔給李魚,默默在秦睢身旁坐下。

這頓飯吃的還算和諧,午飯用到一半秦睢就吃飽走人了,郁寧也樂得自在,一下午躲在甘泉宮沒出來,看書賞花逗鳥,比在家裏還要逍遙。

不過皇宮到底還是不如家裏,起碼在家晚上他不用陪-睡,更不用給人當暖腳小厮。

所以為了避免出現昨夜的情況,郁寧早早就上了床。

這次還是兩床被子。

秦睢應該不會介意吧?

郁寧心中默默地想着,心中還有些不安。

天實在太冷了。

好在晚上秦睢來,看見他床上鋪的兩床被子也沒說什麽,簡單洗漱之後就躺下了。

“你去那頭睡。”秦睢閉着眼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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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妾能問問為什麽嗎?”郁寧忍不住問。

他實在不想抱着秦睢的腳睡了。

萬一他哪天忘了洗腳呢?

“你打呼。”秦睢翻過身背對他,似乎頗為嫌棄。

郁寧:“……”

不想就不想,幹嘛說他打呼!

他從不打呼!

郁寧深呼吸了幾口,“既如此,那臣妾去偏殿睡吧,也免得擾了陛下安寝,耽誤上朝。”

“不用。”

秦睢‘啧’了一聲,似乎在嫌棄郁寧事多,纡尊降貴道:“朕稍微委屈一下就好了。”

郁寧:“……”

不欲與他多做糾纏,郁寧抱着枕頭爬到對頭,背對着秦睢把自己成功氣成了河豚。

……

沒了勤政殿的熏香,郁寧這一覺睡的不算沉。

天未亮時他便突然清醒過來,屋內只有燃了一夜的微弱燭光還亮着,郁寧意識迷迷糊糊,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東西。

唔……天還沒亮呢。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身體一僵。

翻開被子坐起身,郁寧瞪着眼看着床鋪,确定自己猜測沒錯,表情一陣扭曲。

秦睢居然趁自己睡覺把腳塞他懷裏!

僅有的一點睡意也被惱怒驅散,郁寧往前坐了坐,盯着身前呼吸平穩陷入沉睡的秦睢,忍不住微微出神。

他原本冷白的臉被微黃的燭光映照成溫暖的顏色,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冽與戾氣,濃黑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起來居然有幾分詭異的乖巧。

“長的這麽好看,人怎麽這麽壞呢?”

依舊是一看見秦睢就忍不住說實話,不過這次對方睡着了,郁寧也不怕他會聽到。

甚至于他膽肥了不少,還敢朝秦睢小聲威脅:“你要是再惹我,我就、我就……”

郁寧一時卡殼,皺眉深思怎樣才能解兩日來狗皇帝給自己受的氣,絲毫沒有注意到應該正在沉睡的秦睢此時長睫顫動了幾下。

“我就……就把東巷那條街最兇的狗放出來咬你。”郁寧自以為兇惡地說。

東巷府尹李大人家的哈巴狗,大名李乖乖,可是條遠近聞名的惡犬,體型小牙口好,十米之外郁寧聽見它叫,立刻轉身掉頭就跑。

“嗤。”獨特的聲音突然響起,郁寧吓了一跳,緊接着就看見原本應該沉睡的秦睢撩起眼皮望向自己,“就這?吓唬誰呢?”

郁寧:“……”

“既然皇後已經醒了,那就伺候朕穿衣吧。”

好在秦睢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偶爾的語出驚人,不等郁寧再強行解釋一波,就直接轉了話題,中間連表情都沒變。

兩人說話間宮人就捧着要穿的衣服過來了,郁寧看着這些格外厚重華貴的冕服,這才想起今天似乎要會見宗親。

他精神一振,卻正好看見床前只穿單衣的秦睢正安靜站着,旁邊侍候的小太監動也不動,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明白過來。

“臣妾來吧。”郁寧猶豫一下,主動伸出了手。

嫁給秦睢之前郁寧從沒想過要做這種事,因此動作十分生疏,好在秦睢也沒表露出任何不悅,安靜地任由他施為。

磕磕絆絆終于将衣服穿好,郁寧深深松了口氣。

他向後撤了兩步,上下打量着身前的秦睢:玄色衮服上袖口和領口都繡着紅色的紋樣,沒有金銀珠寶點綴,只在腰間墜着一枚龍形玉佩,低調又不失華貴。

郁寧滿意地點了點頭:“真不錯。”

話說完郁寧就意識到自己又下意識将內心想法脫口而出了。

幸好是好話……

郁寧心中暗自慶幸。

而秦睢似乎也聽見了他那聲嘟囔,當即道:“皇後在宮外沒見過這麽好的衣服吧?”

郁寧:“……是”

“臣妾生于小門小戶,見識淺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衣服。”

“皇後敢于承認的氣節朕十分欣賞。”秦睢滿意地點點頭。

郁寧:“。”

宮宴接近正午才開始的,天不亮宮人們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

秦睢用過早膳就去勤政殿看折子了,不過根據那晚郁寧讀的豔情話本來看,他對他看折子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不過郁寧就沒他這麽好命,收拾得差不多,他就要跟着太後派來的人按規矩去會見皇室各宗親家眷。

老實說,郁寧對此十分不解。

他一個男子,男女有別,跟一群女眷混在一起真的合适嗎?

不看看情況就都按規矩來,簡直迂腐。

況且若是事事都按規矩來,那他這個男皇後是怎麽出現的?

不過這些話郁寧也只敢在心裏想想,畢竟他在宮中無權無勢,浮沫飄萍,所仰仗的也不過是秦睢的一點外人不知真假的‘寵愛’。

會見宗親還是在甘泉宮,這些家眷還算規矩,一大早就在宮外候着,郁寧吩咐人将他們迎進來,擺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開始跟這些人話家常。

讓他松口氣的是,這些家眷們似乎還挺好說話。

雖然眉眼間仍有專屬于皇室的倨傲之色,可提起秦睢時都頗為忌憚,因此也沒人敢在郁寧面前擺譜。

郁寧轉念一想,也是,最有身份有資格倨傲的人在他身邊呢,這些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宗親,哪怕他是個無權無勢的皇後,自然也不敢在明面上磋磨他。

郁寧心下稍安,趁機也打聽了不少消息。

比如,皇室一共有四個實打實的王爺,三個是先帝的兒子,資質平庸,性格懦弱,還有一個瘸了腿,常年在外休養,今天也沒來。

至于榮親王,他是先帝的弟弟,在幾個王爺中地位超然尊崇,自然與這幾個不同。

打聽到這裏,郁寧似乎才想起哪裏不對。

他怎麽沒見榮親王家眷呢?

于是郁寧就毫無防備地問了出來。

那與他交談的女眷臉上表情頓時一僵,郁寧敏感得察覺不對,不等她回答就岔開了話題。

人走之後他才忍不住屏退左右,仔細問了小林子。

“殿下半年前才來京城,自然有所不知。”

小林子唏噓道:“那榮王妃家世不俗,本為将門之女,育有兩子,可惜六年前就瘋了,整日呆在後院不出來。咱們榮親王也是個癡情的,這麽多年也沒有休妻再娶……”

郁寧這才明白那家眷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是什麽緣故,盡管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還是搖搖頭将此忽略,只提醒自己不要揭人傷疤。

時間一晃而過,中午的宮宴很快到了,此次宮宴是在禦花園南面的閑月閣舉行的,臨着宮裏最大的碧波湖,一陣微風拂過窗紗,頗有詩情雅意。

太後久居長樂宮懶理俗世,郁寧和秦睢算是最後來的,衆人見他們來紛紛敬酒,不少人打量郁寧的眼光都充滿好奇和別扭。

郁寧對此表示可以理解,連他自己都對這個皇後的新身份不太适應,又怎麽能要求別人更多呢?

聽着下面真心假意的恭維話語,郁寧跟着舉起酒杯,唇角泛起恰到好處的微笑,昳麗清雅,親和力十足。

“臣弟敬皇兄、皇嫂一杯,願、咳……願琴瑟和鳴……”弦歌雅樂剛起,舞女們都沒上來,席上就有一文弱的男子站起來祝酒。

這是秦睢的五弟文王,只是他身體肉眼可見的不怎麽好,一句話沒說完就快要咳出血。

“行了,身體不行就別喝了。”秦睢擺了擺手打斷他沒說完的話,眉眼帶着煩躁。

郁寧也舉起杯,裝模作樣地回敬過去。

只是他沒想到,自文王開頭,那幾位宗親王爺一一開始敬酒。

不過郁寧也不是傻的,沒有秦睢的好酒量,他也不逞能,常常跟着舉起杯,唇瓣只稍稍沾一點杯邊的酒,跟着就放下了。

秦睢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哼笑一聲,也沒揭穿。

見他發現,郁寧也沒不好意思,湊到耳邊小聲道:“多謝陛下體諒。”

呼吸帶着淡淡酒氣,熏的秦睢耳朵有些癢。

“離朕遠點。”秦睢神情不耐地向後退。

“喀藍族二郡主雲念兒見過皇後娘娘。”

倆人說話間席下又有一人站起來敬酒,郁寧聽着喀藍族三個字有點耳熟,視線順着聲音看過去,卻被那人嘲諷厭惡的目光給看的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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