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暗衛
郁寧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秦睢已經快下朝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他連忙回甘泉宮取賬本。
路上,郁寧僅剩的一點困意終于被寒風吹的清醒,他搓了搓臉,心裏不禁有些疑惑。
郁寧:“怎麽感覺自己在甘泉宮就睡得沒這麽香呢?”
小林子:“可能是因為陛下英明神武,您睡在陛下身旁格外安心?”
郁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絕不可能是這個。
拿了剩下的賬本,郁寧又換了身衣服,這才又去了勤政殿。
“殿下請先在此稍作等候,陛下現正在禦書房議事,待會就來。”文廷向他躬身行禮,随即轉身出去。
秦睢一向懶理政事,每天上早朝已經讓他不勝其煩,如今怎麽下了朝還在議事?
郁寧心中有些疑惑,只是他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郁寧饑腸辘辘,起身出去看了眼,問文廷:“我能在這附近轉轉嗎?”
文廷眼神為難,猶豫地看了眼禦書房的方向,“院子裏是可以的,但還請殿下不要去別的地方。”
“多謝。”
坐在屋裏空等半天實在無聊,他想出去轉轉。
不過這院子裏也沒什麽好看的,郁寧感興趣的只有院裏那個據說為自己造的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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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樹長的只比勤政殿的檐角高出一些,卻十分粗壯,大約四五個人合抱的寬度。
已經入冬,巨樹枝桠雖看着光禿禿的,樹皮卻如幼苗一般青綠。
郁寧走進一些,仰頭便能看見粗壯樹梢上的樹屋。只是那樹屋實在太小,以秦睢的體格根本不可能鑽進去。
郁寧忍不住伸手,感受到指腹下屬于樹皮那種粗粝的質感,他心裏不禁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轉頭問小林子:“這是什麽樹?”
“不知道……”小林子搖搖頭,“這樹存在很久了,聽說已經數百年沒有開花結果了。”
郁寧:“既然已經數百年沒有開花結果了,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呢?說不定這樹根本不會開花,也不會結果。”
“殿下竟不知這樹的傳說嗎?”
小林子肯定道:“相傳高祖皇帝當年稱帝之後便得了怪病,而立之年,容貌卻一日比一日衰老。禦醫、高僧都請來過,卻依舊治不好這怪病。然而高祖皇帝病危之際,一個麻子臉衣衫破爛的游方道士突然出現在禦塌前,手裏還拿了顆金色的果子。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只知道高祖吃完這顆金色果子怪病很快就好了。而那游方道人自此也被封為我朝第一任國師。”
郁寧恍然:“那金色果子便是這樹産的?”
高祖皇帝跟國師的故事郁寧自然是聽過的,只是他竟不知道中間還有這樣的隐情。
小林子點了點頭:“後來,按國師所說的位置,高祖将那樹周圍幾百裏封禁,就此成了皇家獵場。”
“那陛下将這樹搬到宮裏,竟沒有言官反對嗎?”郁寧忍不住驚嘆。
這都算神樹了吧,秦睢居然也能随随便便地拔走挪過來嗎?
哪想到小林子卻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郁寧微微一愣,随即反應過來。
也是,他祖父就是負責谏诤的言官。
可身為言官之首的祖父都因為那道荒謬的賜婚而大病一場,其他臣子自然也不敢對此事多言,生怕下一刻就輪到自己遭殃。
郁寧:“回去吧。”
樹屋也看過了,如今天氣愈寒,在這站了會他還挺冷的。
主仆倆沒逛一會兒就又回去了,室內炭火正旺,郁寧捧着杯熱茶,一時有些依戀這樣的溫度。
左右也是閑着無聊,郁寧便讓小林子把甘泉宮裏那本沒看完的雜記拿過來。
人一走,空蕩蕩的後殿裏只剩郁寧一人。
他閑的無聊,不禁又好奇起秦睢在忙什麽,自言自語道:“最近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皇後娘娘想知道嗎?”郁寧話音剛落,耳旁突然出現一陌生男聲。
殿內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出現了第二個人!
郁寧手中熱茶差點沒潑出去。
他尚未找到聲音來源,身前房梁上忽地就倒吊下一個人。
郁寧:“……”
“你是誰?”郁寧被吓了一跳。
這人不會是刺客吧。
“娘娘放心,臣不是刺客。”男子看出他眼中的戒備,輕輕笑了一下,“你看,我沒有蒙面,更沒有要傷害你。”
郁寧神情依舊戒備:“那你先下來。”
話音剛落,那人便一個飛身,利落地梁上跳下來,穩穩落地。
好俊的身手!
郁寧看的眼前一亮,等到看清來人的臉之後,又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這人一身藍衣勁裝,身形修長,頭發高高束起,俊秀的臉上還帶着微微的稚氣,眼神狡黠靈動。
“賀烺見過皇後娘娘。”那男子恭敬躬身行禮。
“賀烺?”郁寧肯定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不過剛剛男子的表現已經讓他确定這人不是刺客。
只是郁寧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看模樣不像是太監,是侍衛又長的不夠威嚴……該不會是哪家的小公子吧?
不過看他身在宮中也自由散漫,郁寧猜他地位一定不低,要不就是與秦睢關系很好。
不過暴君也有朋友?
“娘娘不是想知道陛下在忙什麽?”男子眉峰微挑,眼睛圓而明亮,“臣知道,娘娘要聽嗎?”
郁寧:“我可以聽的嗎?陛下知道了不會殺……不會不高興吧?”
“怎麽會呢?”賀烺一笑,露出唇邊的小虎牙,“咱們陛下可是最仁慈的君主。”
郁寧:“……”
你說是就是吧。
賀烺嘆了口氣:“其實陛下這幾日都在為仙臺郡的雪災忙碌。”
“雪災?”郁寧想起前幾天秦睢還因為此事被文廷叫走了。
“是啊。”賀烺眼神沉凝:“這幾天愈發嚴重,仙臺郡四五個鎮都損失慘重。大半房屋倒塌,流民增加,路邊凍死的乞丐更是不計其數……若是不加以緊急救治,來年甚至極有可能會爆發瘟疫。”
“這麽嚴重……”郁寧忍不住擔憂起來,“那朝廷撥款了嗎?”
“陛下召集三公來,正是為了此事。”
郁寧暫時放心,卻不禁更好奇起賀烺的身份。
察覺到自己正被打量的賀烺:“娘娘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郁寧收回目光,搖搖頭:“沒有了。”
這事也便罷了,其他的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那不知娘娘來找陛下是何事呢?”賀烺笑眯眯地托腮,歪着腦袋看他。
“我來給陛下送些東西。”郁寧語焉不詳道。
賀烺眼神戲谑:“哦~陛下和娘娘感情可真好。”
兩人又閑聊了會,接近中午秦睢才匆匆趕來,他臉色陰沉,眼下青黑愈發明顯。
像只英俊的惡鬼。
他進來時看見一旁的賀烺,倒也不驚訝,只是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沒好氣道:“誰讓你跟他說話的?”
郁寧:“……”
排擠也不用這麽明顯吧。
“賀烺見過陛下。”賀烺起身行禮,上下掃了秦睢一眼,眸光一亮:“陛下近來狀态愈發好了,看來娶妻之後确實不一樣。”
“擅離職守,廢話過多,先去刑堂領二十刺魂鞭再來找朕述職。”秦睢冷掃他一眼,随即在郁寧身旁坐下,順便将郁寧要的那本雜記給他。
郁寧猜估計是秦睢知道有別人在這,便沒讓小林子進來。
“多謝陛下賞。”賀烺依舊笑嘻嘻的,行了一禮之後就轉身出去受罰。
郁寧:“……”
“陛下,這是剩下那本。”
人一走,郁寧才将賬本交給他。
等了一上午,郁寧此刻早已饑腸辘辘,他沒出聲,胡亂翻看手中的雜記,乖乖等着一旁低頭看賬本的秦睢。
只是郁寧早上就沒吃多少,耐着性子坐了大半天,還是經不住出聲:“陛下,您待會兒是否還要忙?不如臣妾先回去吧。”
好餓,他不想等了。
秦睢視線從賬本上轉移,擡頭看他:“不用。”
他話音剛落,恰好領完鞭子的賀烺此刻也一瘸一拐地走回來。
挨了頓鞭子,賀烺面色蒼白,身上的藍衣已然破碎,許多處都透着血痕,看着傷勢極重。
只是他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還有空出聲挽留郁寧:“娘娘可千萬別走,臣從塞外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正等着午膳時獻給您呢。”
“而且臣自北部學了一種新的吃法,新鮮又有趣,保準您沒吃過,更沒見過。娘娘您可不知道,那滋味,簡直回味……”
“……”秦睢:“你再多嘴一句今晚就呆在刑堂別回來了。”
賀焤默默閉上了嘴。
與此同時,室內卻響起另一道聲音。
“咕——”
“……”秦睢和賀焤的視線同時望過來。
郁寧:“……”
這肚子也太不争氣了吧!
郁寧赧然:“咳……臣妾确實有些餓了。”
偏頭掃了郁寧一眼,秦睢吩咐:“去準備午膳吧。”
賀焤:“是。”
屋裏終于恢複以往的安靜,郁寧換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将羞意壓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秦睢:“陛下……”
秦睢:“怎麽?”
許是賬本整理的不錯,又或許是有了對比,郁寧竟覺得秦睢對自己的态度還算不錯。
郁寧:“不知這位賀……先生是……”
秦睢:“朕的暗衛頭領。”
郁寧:“……”
這是可以聽的嗎?
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滅口的郁寧眼觀鼻鼻觀心,緊閉着嘴再不說話。
低頭看賬本的秦睢見郁寧沒再出聲,不禁擡頭看他一眼,待看清郁寧此刻神情,忍不住嗤笑一聲。
他收起賬本,語氣戲谑:“怎麽?怕朕滅口?”
“……”郁寧:不說很怕吧,還是有點點怕的。
秦睢:“皇後放心,你既嫁給朕,朕自然不會瞞着你。”
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郁寧臉上浮起一抹感激的笑:“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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