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陌生

當顧十億醒來時，身邊沒有人，家裏冷鍋冷竈，安靜無比。他臉上的傷口也疼的很，沒有處理。

“李乘赴，你死到哪裏去了？”

往日這個時候，李乘赴早就做好了早飯，端到他面前來了，更別說他還受了這樣的驚吓，難道不應該徹夜守着他，為了安慰帶他去買各種東西嗎？

顧十億覺得身上的傷，還有臉上的傷更痛了。他勉強起來，喝了一口熱水之後，去李乘赴的房間找點藥。

“奇怪，明明這藥以前就是放在這兒的。”

顧十億心煩意亂，踢了面前的櫃子一腳，索性将所有的抽屜全部都拉開，将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木櫃深處，一個黑皮筆記本落下來。他完全沒有隐私的自覺，撿起來翻看，前面寫的都是各種家常菜譜，正好對上。

李乘赴居然每天都會寫菜譜，那些不那麽好吃的菜，原來他也是花了心思的。

顧十億看着看着，心裏的火氣就慢慢的降了下來。他無意識的劃着頁面，不小心翻到了最後一頁，本該是空白的紙張上面竟然畫了許多的圖案。

圖案是絞刑架上吊着一個男人，旁邊仔細的将絞刑架的高度，齒輪的大小都标注了出來，還有預計的死亡時間，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真實的讓人心底發寒。

顧十億忽然想起了什麽，穿上外套，就往後山跑。

“呼呼，呼呼。”

寒風刮在他臉上，凍的人都沒了知覺。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上走，走到了他被綁架的那個地方。

雪化之後，山泉潺潺流下，這裏空無一人。

顧十億松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腦子摔壞了，正要回家時，忽然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叫喊。

“啊！！！”

顧十億心中一顫，順着聲音尋了過去。小混混阿強被幾個動滑輪組成的滑索吊在了樹上，他脖子上的繩索在一點點的收緊。

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生命倒計時，小混混眼眶充血紅腫，眼球凸出，滿是驚恐，心中的防線徹底崩潰。

另外幾人躺在地上不能動不能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阿強慢慢死去。

看到顧十億時，他們眼中爆發出了希望，希望有人能救他們。但是，當看清顧十億的臉時，幾人頓時就洩了氣，眼中麻木。

雖然深恨這幾人，但是顧十億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

他準備将人從吊索上救下來，但是吊索嚴密緊扣，不好弄。

“別動。”

李乘赴神出鬼沒，不知道從哪裏轉了出來，握住了顧十億的手：“他們傷害了你，你不恨他們嗎？”

顧十億被微涼的指尖吓了一大跳，他打了一下李乘赴的手：“恨，我恨不得弄死他們。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李乘赴露出微笑，這個笑容有些許陌生：“怕什麽，他們綁架，我們是正當自衛，不用付法律責任。這樣的人渣，如果讓他們活着，很多人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他輕描淡寫，就定了這些人的生死，語氣平淡的像切割一根遭受蟲害的果樹。顧十億心裏覺得不安，他握住了李乘赴的手，認真的說：“不行，不可以，我不想讓你粘上這種東西。”

兩人談話間，吊索越收越緊，小混混阿強被勒的整張臉通紅，已經窒息了，整個人都暈了過去，人事不省。

顧十億擡頭看了一下，用力的拍上李乘赴的手臂：“趕快将人放下來，混蛋！”

李乘赴見他竟然敢打自己，眼中冒出怒火，然後又被壓了下去，走過去按下索道的開關，小混混重重的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顧十億緊張的過去探他的鼻息，幸好，雖然很是微弱，但好歹還有氣兒。

“沒死，算他命大。”

說着，李乘赴語氣中還帶着一些遺憾。

剩下的幾人瑟瑟發抖，他們看着兩人走了過來，吓得涕淚橫流。

顧十億撿起地上的長樹枝棒子：“你們綁了我，還敢打我。我顧十億不要你們的命，只要十倍奉還。”

說完之後，他捏着木棒，一個個的打斷了他們的腿。骨頭斷裂的聲音在後山響起，帶着一絲清脆。

小混混們痛的冷汗直冒，一個個的仿佛被抽掉了渾身的精魄一般，但是，高高懸起的心髒終于落了回去。斷了一條腿不要緊，重要的是命保住了。

李乘赴眼中閃過一道暗芒，黑色的瞳孔眨也不眨的看着顧十億。他還以為這人會求情，那必然就是心軟的，沒想到轉過頭，就能拎着棍子絲毫不帶猶豫的，将小混混的腿都打斷了。

顧十億揚起下巴，将棍子丢在地上：“好，如今我們兩清了，以後再敢動歪腦筋，看我饒不饒你。”

那些混子們平日裏就是收收保護費，打架賭博，從來沒有直面過生死。這次他們踢到的不是鐵板，是帶着毒刺的荊棘啊！能夠死裏逃生，算是将他們的膽子都給吓破了。

顧十億伸出手，拉住李乘赴往山下走，他不想去深思別的東西，只想和李乘赴一起回家。

兩人走在鄉間小路之中，聽着潺潺流水聲，顧十億伸出手。

李乘赴用眼角的餘光看見了，但是他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顧十億勾唇一笑，将冰涼刺骨的手伸進了李乘赴衣服的後頸之中，就像一坨冰塊一樣，落到他的脖頸中。

“顧十億，你！”

李乘赴将他的手揮開，沉下臉色，鐵青着臉，自顧自的往前走，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很奇怪，雖然之前他總是惹李乘赴生氣，但是顧十億知道，李乘赴都是表面生氣，實際上從來沒有真的大動肝火。

回到家裏，顧十億戳戳李乘赴：“快去炒菜，我去做飯。”

李乘赴居然板着臉說：“我不會，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你做嗎？”

這家夥說完之後，就回到房間，将門關上了？！

并且還一副目空一切，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顧十億拳頭硬了，他深吸一口氣，拿起來鍋鏟，勉強吵了一盤有點糊的青菜。

雖然飯菜都不好吃，但是兩個小孩還是沒有嫌棄，呼嚕嚕吃的香噴噴的，吃完還主動收碗擦桌子。

李平平問：“哥哥，為什麽大哥不出門吃飯？”

顧十億放下手裏的筷子：“因為你大哥，他修仙啊。”

可不是修仙嗎，既不出門吃飯，也不說話，連水都沒有喝一口。不過，顧十億才不相信他能一直不出門。

半夜，萬籁俱寂，屋外只有蛐蛐的叫聲。顧十億本來正在睡夢中，但是奇怪的聲音吵醒了他。

他揉揉眼睛，穿上外套，朝正在發出聲音的廁所走去。

廁所亮着燭光，兩根蠟燭點燃，被放在洗手臺上，洗手臺面前是鏡子，反射着幽幽燭光，李乘赴不知道在做什麽，面對着鏡子削蘋果？

小刀切割開蘋果皮，滿是汁水的蘋果似乎發出了一聲哀嚎，像是被淩遲一樣，在這寂靜的深夜痛苦的慘叫。

“聽說，在深夜點燃燭光，面對鏡子削蘋果皮，只要蘋果皮不斷，就能看見白天看不見的人。”

李乘赴慢騰騰的說，他下手很穩，蘋果皮被削成一般大的長條，長長的一根垂在空中。

在一點微弱的燭光照映下，他的眼睛呈現出深不見底的黑色，忽然轉過頭，直勾勾的看着顧十億：“你也想看嗎？”

陰森森的目光，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顧十億搓搓手：“如果我想看呢？”

李乘赴唇角微動，站了起來，将留有餘溫的匕首放在顧十億手中，還有那個削到一半的蘋果：“來吧。”

他按住顧十億的肩膀，讓他坐在凳子上，面對着鏡子，鏡子中的人頭發蓬松，俊美無比，只是拿着蘋果的樣子十分詭異。

“你長的真好看，就像是花園中最美的那支玫瑰。可惜，玫瑰總是嬌弱的。摘下來，玩弄一下，就會滿手都是紅色的汁水，滴滴答答的。黏膩無比。”

按住他肩膀的李乘赴眼中閃着惡意，就像是地獄來的魔鬼一樣，誘惑着凡人犯下奇怪的罪責，自己再幸災樂禍的取笑。

他語調輕柔的說出那番話，面色有趣，鏡子中折射出的不知道是人，還是危險的那顆人心。

“咔嚓。”

顧十億一口咬住了削幹淨的蘋果，嘎嘣嘎嘣的嚼：“果然是汁水豐富，滴滴答答的。”

因為蘋果果汁含糖量高，粘在手上比較黏膩，所以顧十億将手放在李乘赴的外套上，仔細的擦幹淨了。

“你沒吃飯，要來一口嗎？”

李乘赴出離憤怒了：“你在幹什麽，我是讓你來吃蘋果的嗎，老子讓你削蘋果，削蘋果你懂不懂？！”

顧十億：“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因為你在我削蘋果的時候太煩人了，說些二四不着調的話，什麽花園的玫瑰，你連稻谷都種的像野草似的，還嘀嘀咕咕，煩人死了，睡覺！”

他打開了衛生間的大燈，吹滅了兩根蠟燭：“要搞事外面去，你不睡我要睡。”

明亮的燈光頓時沖散了剛才那種陰森的氣息，雜亂擺放的沐浴露，髒衣服，還有亂放的牙刷，将人從奇怪的氣氛中拉了回來。

“還有，你為什麽要在廁所進行這個儀式，是因為這裏比較香嗎？”

顧十億調侃的目光，讓李乘赴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