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衛諺也沒料到她這神來之手, 感受着她溫軟的手一路向下,他便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沈遲意剛碰到衛諺佩着的武器, 猛然覺着手感有些不對,倒不似匕首刀劍扁平, 反而像棍棒暗器之類的玩意,而且還帶了溫度, 她才輕輕挨着, 那武器的形狀仿佛又有變化…

她手指細軟, 仿佛沒有骨頭一般, 衛諺在這一瞬連呼吸都忘了,既覺着自己入了天上仙境,又仿佛下了灼灼煉獄,既魂飛天外,又百蟻噬心般痛苦。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手指剛觸及那把武器, 衛諺終于有了反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子,漂亮的鳳眼瞪着她, 用極低的聲音擠出幾個字:“你幹什麽?”

沈遲意終于扭過頭來, 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大對頭,本來比女子還白的臉漲得通紅, 額上細汗密布,濃冶的眉毛緊緊皺着,仿佛發了什麽癔症似的。

這不大對頭啊…沈遲意似乎意識到什麽,把他上下掃了一眼,衛諺穿了身寬松的墨色圓領袍, 可依然遮不住身下異樣,她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衛諺。

衛諺腦子裏轟隆回蕩着前些日子撂下的狠話,現在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奈何他功夫太高,這點高度偏還摔不死他。

兩人就在房梁上大眼瞪小眼,林側妃已把禪房裏裏外外搜了一圈,卻沒發現沈遲意的影子。

她心下慌張不安,她可是費了不少人手才敢這般設計沈遲意的,這次設計不成,萬一被沈遲意發現,那倒黴的就是她了!

林側妃猶是不甘,高聲下令:“繼續搜!他們定是藏在那個隐蔽處了,一定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她這話一出,房梁上的衛諺和沈遲意臉色更是青紅交加,沈遲意上輩子也算名流之女,就算看在她父母的份兒上,也沒哪個男的敢在她面前這般失禮,衛諺居然摟着她發情了,還是在這種危急關頭?!她又是尴尬又是惱怒,要不是現在情勢危急,她真要擡手給衛諺一巴掌。

衛諺臉色比她還難看,拼命扯開念頭,想讓身上躁動平複下來,奈何反應越發不可收拾。

兩人這般狀況要是被人瞧見了,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禪房和院子攏共就這麽大,底下人手又搜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林側妃猶自不甘,還要令人再找,這時清澗終于返回來了,見着禪房裏這麽大陣仗,錯愕道:“林側妃這是在做什麽?”

林側妃冷笑一聲:“沈側妃在禪房裏做茍且勾當,方才有下人瞧見了向我回禀,你倒是說說,你家主子哪裏去了?”

清澗心裏一跳,她也算是機靈的,忙厲聲反駁:“側妃娘娘休要胡言,我家主子一向堅貞自守,能做什麽茍且事?她一直在自己房裏未曾離開,只不過她昨日落下幾本經書,這才命我來禪房取書。您豈能這般壞我們主子清白?”

林側妃心下更是一沉,又鬧不明白沈遲意到底哪兒去了:“下人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她不等清澗出聲,立刻道:“既然你說你們主子在屋裏,那咱們就去屋裏瞧瞧,若她人不在,那必然是有鬼!”

清澗也是一頭霧水,她下意識地想攔着,但壓根阻擋不及,被林側妃帶人裹挾着浩浩蕩蕩往沈遲意住的地方去了。

這倒是終于給了衛諺和沈遲意從房梁上下來的機會,兩人甫一落地,衛諺極力壓抑着即将跳出胸膛的劇烈心跳,心虛又尴尬地挪開眼,看着神龛裏的菩薩,頗為艱難地道:“你…不要多想,陰陽相合人倫大欲是世間至理,便是聖人也有七情六欲,我會有…這般反應,咳,也是人之常情。換成其他女子,我也一樣會…”

他說到這兒就有些說不下去了,換成其他女子,他壓根不會讓她們近身,更遑論起什麽反應了,獨獨沈遲意…

衛諺重重捏了捏眉心,說到一半便卡了殼,重重地哼了聲。

沈遲意兩輩子都沒被人這般冒犯過,一時脾氣也上頭了,壓根沒細聽衛諺說了什麽,指着他怒聲道:“人之常情?世子都這樣了,還敢說人之常情?!是不是哪天世子興頭上來,對着我寬衣解帶了,那也叫人之常情?!”

衛諺從來沒想過對着哪個女人寬衣解帶什麽的,但他發覺自己随着沈遲意的話,腦內居然浮現出一段旖旎的畫面來。他越想越不敢看沈遲意了,悻悻卻沒什麽底氣地道:“我豈是這種人。”

沈遲意抄起桌案上的幾本佛經就拍在他身上:“世子這些日子就別出門了,把心經抄上十遍吧!”

衛諺還是七八歲那會兒被罰抄過書,後來越長大越沒人敢罰他,他輕輕撇嘴,冷不丁瞥見沈遲意因為尴尬惱怒微微泛紅的眼眶,他原本氣人的話就咽了回去,順手接下那幾本佛經。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轉移注意力,冷哼了聲:“林側妃現在已經往你屋去了,若是她見不着你人,這口黑鍋還得扣在你頭上。”

沈遲意聞言也從方才那種羞惱的狀态中冷靜下來,想到今兒畢竟是衛諺幫了自己,便調整了一下神色:“禪房後面有條小道,我從小道繞過去。”

衛諺一挑眉:“麻煩。”

他不等沈遲意說話,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沈遲意下意識地瑟縮了下,衛諺有些尴尬,還是長臂一展,牢牢地抱住了她。

衛諺仿佛化作了□□的一道幽影,在房頂屋檐間左右穿梭,所幸這佛寺甚是清淨,白日裏也沒什麽人,不然讓旁人瞧見,非得以為大白天的鬧了鬼。

他動作極快,不過幾息的功夫,他就帶着沈遲意回了她住的院子——而這時林側妃還沒帶人趕到。

沈遲意神色還是有些勉強,不過比方才可好太多了,她輕輕颔首:“麻煩了。”

衛諺被沈遲意連呵帶罵一通,身上的反應已經消退了些,但方才摟着她纖腰在屋舍間穿梭,他又有些不對了,只得把速度加快再加快,跟身後有妖怪追趕似的。

這下他更不敢看她了,嘴裏草草敷衍了句:“我等會派侍衛過來。”說着便直接提氣縱躍翻了出去。

沈遲意回屋理了理衣裳,這時候外面已經傳來林側妃拔高的聲音:“沈側妃可在?”

沈遲意并不搭理她在外叫門,自顧自理着衣裳發髻,确認通身無誤了,這才緩緩出了房門。

清澗憤懑的音調也傳了進來,還有一陣推搡聲:“我已經和側妃說過了,我們主子身子不适,正在屋裏歇着,側妃何以這般咄咄逼人?”

林側妃冷笑了聲:“歇着?怕是會男人去了吧?”

她讓手下侍女搡開清澗,自己上前重重叩門:“沈側妃在嗎?若是你再不應一聲,可別怪我令人撞門了。”

她叫門之後,發現裏面并無人來應,心裏不由一喜,若是沈遲意現在不在屋裏,她就能坐實她通奸的事兒,今就算沒有白忙活!

林側妃正要命人把院門撞開,就聽‘吱呀’一聲,院門從裏面打開了。

沈遲意就站在裏頭,面色冷淡:“你在我這兒鬼哭狼嚎的做什麽?”她今兒諸多事情都是因為這林側妃而起的,這時候對林側妃自然沒有好臉。

林側妃沒想到沈遲意居然真的就在房裏,原本暗喜的心思也攔腰折了,她心中打了個突:“沈側妃…”

她心中到底不甘就這麽走了,微定了定神,微擡下巴:“也沒什麽,只是聽下人說,沈側妃秘會了一位男子,沈側妃一向端莊持正,做出這等事兒我是萬萬不信的,不過為了避免些風言風語,我便帶人來瞧上一眼,也是求個心安。”

沈遲意淡淡道:“現在人已見着了,林側妃可以走了嗎?”

林側妃揚了揚唇角,她雖有些年紀,這麽一笑仍是灼灼奪目:“只怕不成,無風不起浪,這事兒鬧的這麽大,沈妹妹總得容我去你院裏瞧上一眼,這也是為了你的清白着想。”

她提着裙子跨上臺階,和沈遲意面對面站着,眉間帶了三分逼迫和自得:“我這也是為了妹妹的清譽考慮,妹妹可不要怪我。”

沈遲意沉默不語,上下打量着她。

林側妃被她看的不自在,擰眉道:“妹妹…”

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沈遲意已經揚起手,把她剩下的話一耳光打了回去。

林側妃在王府這麽久,一向都是她給別人沒臉的,還沒哪個人敢對她動粗,她挨完打之後,竟然怔了片刻才捂着臉尖聲道:“你…”

這句話仍舊沒說完,又被沈遲意一巴掌扇了回去。

衛諺派來的護衛已經過來了,沈遲意淡淡吩咐:“把林側妃扣下。”

這些護衛大概是得了衛諺叮囑,出手半點不留情,重重一個膝頂就壓的林側妃趴俯在地上。

林側妃嗓音發顫,尖利道:“你瘋了,我可是王爺親封的三品側妃!你按敢如此折辱我!”

側妃也是分等級的,林側妃是正三品,沈遲意卻有朝廷授的寶冊銅印,是從二品,自是比林側妃更尊貴了,雖只高了半品,那也是雲泥之別。

沈遲意正心氣不順,讓清澗取了把椅子坐下:“林側妃先言語辱及我在先,屢屢害我清譽在先,方才我給王爺誦經祈福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你來打斷這等要事在後,罰的就是你這以下犯上不知尊卑,為一己私欲,全然不顧王爺康健的潑婦。”

她冷聲道:“掌嘴二十!”

瑞陽王對林側妃還是頗有情分的,她知道收拾了林側妃會讓瑞陽王不悅,但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打算在瑞陽王那裏争寵服侍,瑞陽王待她冷淡些也沒什麽不好,而且不收拾林側妃不爽的就是她自己了…相比之下,那還是讓林側妃和瑞陽王一道不爽去吧。

護衛聽她把瑞陽王擡出來,再沒什麽可猶豫的,幾巴掌下去,林側妃嘴角已經見了血。

沈遲意這才起身,吩咐道:“林側妃罰跪半個時辰,清澗在這兒盯着,少一刻都不行。”

她叮囑完又重新回了屋裏,低頭怔怔地看着碰過衛諺‘武器’的右手。

總覺着…它髒了。

……

衛諺一回到自己屋,就沖周钊撂下一句:“一個時辰之內,所有人不準靠近這間屋子,違者格殺勿論!”然後‘砰’地關上了房門。

周钊一頭霧水,但還是按照衛諺的吩咐把屋裏所有人遣了出去,自己在房門不遠處守着。

片刻之後,周钊耳朵動了動,隐約聽見屋裏頭傳出自家世子低沉又竭力壓抑的聲音,這可更不對頭了,難道世子受傷了?

這下不知過了多久,衛諺終于打開了房門,他已從頭到腳換了一套衣裳,神色淡淡地問周钊:“可聽見什麽了?”

屋裏有股子奇怪的靡靡味道,周钊今年十八,還是個黃花大小夥子,能貼身照料衛諺,他功夫辦事能力自然跟上了,某些事上的閱歷卻沒跟上,一時沒分辨出屋裏是什麽味道。

他愣了下才答:“沒有…”他神色關切,遲疑着問:“世子,您…怎麽了?您在屋裏幹什麽呢?”

衛諺眼尾一跳,又故作雲淡風輕地吐出二字。

“練功。”

作者有話要說:衛諺: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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