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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諺長這麽大都是意氣風發過來的, 明明最忌諱在沈遲意跟前丢人,偏偏少有的幾次丢人,還都正好被她瞧見了, 他真是有苦難言。
沈遲意走近了幾步,看他身上還未來得及處理的傷口:“是傷口發作了?”
她剛才沐浴完, 長發披散到腰際,頭發面頰都沾着晶瑩水珠, 水靈靈的模樣實在招人喜歡, 讓人想托着她的臉, 這樣那樣的啃上幾下。
衛諺食指動了動, 實在受不得她這般靠近,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确定那股熱血沒流出來,他才放下手,悶聲道:“沒有。”
他怒聲道:“你出來幹什麽?還不回房去?!”
沈遲意覺着他簡直莫名其妙,冷着臉把銅盆往他懷裏一塞:“我出來是想倒水的, 既然世子讓我回去,這水就有勞世子來倒了!”氣咻咻地轉身回屋了。
衛諺:“…”
他處理完身上的幾處小傷,在外面徘徊了大半個時辰, 确定沈遲意睡了, 他才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也不敢往床帳裏瞧一眼, 生怕又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頭。
沈遲意一晚上睡的倒是難得踏實,衛諺木着手腳在椅子上枯坐一晚,第二天早晨的時候,他四肢都有些木了,略微活動片刻才舒展開身子。
昨兒夜裏兩人買了套衣裳, 今兒早上倒不怕沒得替換,不過他很快發現一個問題,沈遲意喜歡用的那只步搖昨兒為了幫他給摔碎了,頭上的發簪珠花也掉的差不多,昨兒她就是蓬頭亂發跑了十裏路,今兒總不好再讓她披頭散發的吧?
衛諺瞧了眼床上的沈遲意,她顯然還在熟睡,他放輕動作出了驿館,在街上尋了幾家賣珠寶首飾的店鋪。
這小鎮地界不大,便是赤金首飾也沒幾件,更遑論衛諺司空見慣的珠玉寶石了,他實在沒幾件能入眼的,将就着挑了一對兒赤金寶雀銜珠釵。
店鋪老板娘這把年紀也沒見過這麽俊俏的後生,笑嘻嘻地打趣:“小郎君,可是替你家娘子挑首飾啊?”
衛諺跟被人捅了肺管子似的,冷沉着一張臉:“胡言亂語!”
老板娘小地方的人,膽氣倒是很足:“要不是給娘子挑首飾,哪個大老爺們會跑首飾店來買東西?”她嘻嘻笑道:“難不成小郎君是給你娘買?”
衛諺:“…”
他惱火得緊,又不好發作,撂下銀子便出了首飾店。
也是趕巧,他剛走出來,就遇見迎頭趕來,神色匆匆的周钊。
周钊見他無恙,大松了口氣:“可算找着您了,您…”他看着衛諺手裏的珠釵,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您這是…”
衛諺面皮眉心跳了跳,故作不在意地道:“沈遲意說她的步搖昨日因我而損,我被她夾纏無法,這才下來随便給她挑了一對。”
他淡淡扯開話題:“昨日的刺客呢?”
周钊被轉移了注意力,面色沉凝:“他們瞧見您和沈側妃墜下陡坡,便主動散了,我們抓了兩個活口,本來想審問的,他們便咬破口中的毒囊自戕了,咱們人手不足,又記挂您的安危,就沒敢分散去抓人。”他想了想道:“說來也怪,那行刺客的身手極好,不像是一般人能培養出來的,可他們卻好像不是沖着您來的,而是沈側妃…”
衛諺也有此感覺,他指尖輕點眉心,淡然道:“你先派人去查,此事不要告訴她。”
周钊忙應了,又問道:“幸好您沒事…沈側妃呢?”
衛諺慢慢調開視線:“她在驿館裏頭。”他頓了頓,把手裏的對釵交給周钊:“你遣人去喚她下來,再把這對釵交給她,別說是我買的。”
周钊見他行為言語自相矛盾,挺想問個一二三四出來,但看到衛諺臉色不怎麽好,硬是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沈遲意很快換好衣裳,簡單挽了個發髻,一下來好奇地問衛諺:“世子大早上人怎麽沒了?吓我一跳。”
衛諺聽她這般說,暗悔沒留一張字條,卻嘴硬道:“我難道還要事事向你禀告不成?”
他說着不由看了眼沈遲意發間的對釵,他本來覺着這對兒發釵雕工粗糙,材質也不純正,沒想到戴在沈遲意鬓間卻好看得緊。
沈遲意也懶得理他了,轉頭周钊:“清澗呢?”
周钊忙回道:“清澗姑娘無礙,我們已經派了兩個護衛送她回王府了。”
沈遲意這才松了口氣,周钊問她:“姑娘是坐車還是騎馬?”
昨個沈遲意已經對馬車産生了濃厚的心理陰影,毫不猶豫地選了騎馬。
這裏離蓉城已經不遠了,沈遲意帶上幂籬,和衆人快馬騎了兩個時辰,終于在下午的時候回了王府。
沈遲意面有猶豫:“世子…”
她幫了衛諺之後,兩人關系難得融洽,她有心趁此機會提一提送藥的事兒,既然衛諺不喜欠別人人情,想來這個小忙他應該不會再拒絕。
衛諺瞥了她一眼,似乎能猜出她心中所想:“我已經讓牢監送藥給你長兄了,還塞了暖爐進去,這下你盡可放心了。”
沈遲意愣了下,心中微微一松:“多謝世子。”
“你…”衛諺難得頓了下,他眼裏掠過一道異樣的流光,緩緩道:“昨日為什麽出手幫我?”他淡淡睨她:“就是為了讓我助你兄長?”
沈遲意幫他的時候倒沒想那麽多,但幫他之後,确實閃過這個的念頭,被他這麽一問,面上不覺一滞。
衛諺看她神色,面色很快淡了下來,輕哼一聲,轉身撥馬走了。
他到瑞陽王跟前點了個卯便回了軍營,西戎最近出了些事端,祁陽王不久又要過來,他一頭紮進了軍營裏,好些日子沒顧得上回王府。
沈遲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去拜見瑞陽王。
衛諺把一行人遇到刺客的事兒瞞住了,瑞陽王并不知此事,他還是一臉病容,咳嗽不住,上下打量她一番,跟她寒暄了幾句,才神色有些冷淡地開口:“你命人打了林側妃?”
沈遲意猜出林側妃會跟他告狀,倒也不慌,從容道:“林側妃帶着一群人上門辱我,言辭間涉及我清白,當時我正在為王爺祈福,她領着一群人打斷我祝禱,就算不為我,為了王爺,我也不得不責罰她。”
瑞陽王神色緩了緩:“你罰她倒也沒什麽,不過她在王府也這麽多年了,你的手段未免太過嚴厲了些。”
林側妃受寵多年,和他還是有些情分的,而且瑞陽王心底覺着,沈遲意這脾性實在過于驕橫剛烈了,他雖喜歡性子烈的美人,但卻不喜歡自己掌控不住的。
念及此處,他神色又淡了下來:“你先回去吧,這幾日不用來我這裏請安了。”
沈遲意樂得輕省,問也不問緣由:“是。”
沈遲意回雲影閣不久,就發現自己吃穿用度都減了一等,原本上趕着奉承巴結的下人都沒了蹤影,平時要茶要水總是慢上半拍。
在原書裏,瑞陽王也對沈遲意用過這一招,就跟熬鷹似的,生生熬滅了她的自矜驕傲。
沈遲意還覺着清淨,她前些日子抓緊扶植了幾個還算牢靠忠心的下人,有這幾個人手調配,她日子過得可比原身當時強上太多。
又過了七八日,一天戌時,沈遲意隐約聽到正廳飄來歌伎樂師的靡靡之音,還伴随着陣陣歡聲笑語,這不年不節的,正廳怎麽擺起了宴?
沈遲意還在琢磨呢,瑞陽王身邊的一個美貌侍女忽走了進來:“側妃娘娘,王爺請您去正廳一敘。”
沈遲意揚了揚眉:“前廳?”
侍女欠身道:“是,王爺正在宴請祁陽王。”
沈遲意蹙眉不解:“既是宴請祁陽王,為什麽叫我過去?”
侍女搖頭:“奴婢不知。”
沈遲意只得略收拾了一番,随着侍女去了正廳。
正廳裏,祁陽王正和瑞陽王說着話,他約莫二十六七,如瀑黑發松松挽着,一身月白色儒衫,袍袖飄逸,用暗銀絲線繡着明月河海,身量不俗,坐在滿堂華彩裏,竟有種寂寥淡然的冷清之感,如天邊寒星,看似觸手可及,實則只能遠觀。
他音色清淡:“…我多年沒見過表妹了,王爺費心。”
瑞陽王一笑:“本王也沒想到,王爺竟和我府上的沈側妃是表兄妹。”
祁陽王神色倒瞧不出什麽,淡然道:“往日不見倒罷了,如今既然來了蜀地,總是要見上一見的。”
兩人說話間,沈遲意就被侍女領進了正廳,有侍女奉上一本用錦盒裝着的書冊,上面寫着《弦鼗樂譜》四字,侍女笑:“這是祁陽王給您的禮物。”
祁陽王給王府上下都贈了禮,何況一本樂譜又不是私密物件,瑞陽王就沒說什麽。
沈遲意沒想到祁陽王一見面就送了自己一本琵琶樂譜,不覺愣了下,才伸手接過。
祁陽王這時也側過頭來,兩人目光撞了個正着,那一瞬間,沈遲意呼吸都凝滞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一派魏晉名士的疏狂冷清風采。
這副模樣,這副模樣…沈遲意神色恍惚,掌心微微冒汗。
祁陽王見她這般,目中不覺掠過二分疑惑,他記得他只是少時和這位表妹見過幾面,為何她見到他卻一副如遭雷擊的表情?
他冷清叫她回神:“沈五娘子?”
沈遲意嘴唇微動,艱難地點了點頭,幾乎脫口而出一個問題:“您是…?”
她很快反應過來,他和瑞陽王并階而坐,衣裳又繡着王侯才能用的圖樣,此人必是祁陽王無疑。
瑞陽王介紹道:“這便是祁陽王,還不向他行禮?”
“不必。”祁陽王目光淡淡掃來,眼波微動,調子還是那麽冷清疏懶,竟直接道出了自己名諱:“我姓陸,名枕溪。”
作者有話要說:買首飾的老板娘:“你是給你娘買首飾,還是給你娘子買?”
衛諺:“…全中。”
祁陽王不是穿越過來的,嗯,就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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