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安楚楚去機場送過兒子離開，心裏酸酸的，到底是兒行千裏母擔憂。下午趁買菜的空當去見嚴老師。

嚴翹楚過了七十的人了，看上去卻還是六十的樣子。她年輕時很是風華絕代，永遠不甘心自己老了，保養的到苛刻的地步，堅持喝養顏茶，吃藥膳，洗藥浴，每天騰臉泡手。不過堅持不染頭發，不用化妝品，也是因為年輕時天生麗質的自信，女人如果真的美麗，脂粉就成了累贅，塗脂抹粉太重的哪些，只說明沒有資格算是真正的美麗。

安楚楚進到書房，見她正在電腦前寫科研報告，嚴翹楚是她們大學有名的物理教授，現在還在教學生做課題。

嚴翹楚摘下眼鏡道：“貝貝走了。”

安楚楚點點頭，道：“這一走心裏空落落的，從來也沒離開過我這麽遠，都說國外亂，我真不放心。”

“孩子有出息是好事，你不能為了把他栓在身邊耽誤了他的前程。春晖當初哪怕比的上貝貝一個腳趾頭，我也不至于讓他氣得要死。”

“人都不在了，您也不要在埋怨他了，他也不是壞人。”

“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不恨他？”

安楚楚難為情道：“您說什麽呢？我這輩子只喜歡阮勁一個，不過春晖到底不是大奸大惡的人，他是有錯，可對我還是好的，年紀輕輕人就不在了，想想也挺可惜的。”

嚴翹楚嘆氣道：“他活着也是作踐人作踐自己，沒了倒是個解脫。我心裏一直覺得虧欠了你，要不是他你和阮勁也不會耽誤了這麽多年，你婆婆也不會這樣為難你。”

“您不要這樣說，我和阮勁談戀愛的時候她就嫌棄我家境不好，就算沒有跟春晖結婚，她也不會對我好的，這都是命。好在阮勁對我是真心，我也不求別的了。”說着說着落下淚來。

嚴翹楚道：“你呀，吃虧就在太軟弱，心又實。都是承用宣那個死鬼害的，我一輩子毀在他手裏他還不甘心，老了還非要幹預兒女的婚事，要不是他趁着阮勁出國的空當，千裏迢迢到你家裏撺掇着你爸媽非要你嫁給春晖，你何至于此。春晖也是個自不量力的，自己不成器，卻總是挑最好的作踐。你和阮勁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本來想着你們能美滿幸福，沒想到要費那麽多的周折，還是因為我兒子。”

安楚楚道：“您也不要怪他們，可憐天下的父母，都是想自己的兒女順心，爸對我也很好。”

“你還叫他爸？”

“我還叫您媽呢，不叫爸叫什麽。”

嚴翹楚不屑道：“這是不能和死人離婚，要是行啊，我非要離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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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楚楚笑道：“一輩子都過去了還總是不依不饒的。”

“貝貝的女朋友去了嗎？”

“沒有，她沒去。”

“知不知道人怎麽樣。”

“說是家裏窮的很，現在的是後爸，親爸老早就死了。後爸是工廠的焊接工，愛賭錢，媽媽是紡織廠的女工，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裏的意思是先讓貝貝出國呆幾年，分開的日子長了，自己也就散了。”

嚴翹楚道：“倒也不是看不起人，這樣家庭的女孩子能努力上進也是不容易，可是到底要門當戶對才好。為了貝貝将來的前途也應該找一個對他有幫助的女朋友。”

安楚楚道：“我也是這樣想。阮勁倒是說如果他們是真心，在一起也沒什麽。”

“他啊，是性情中人，現在的社會不像幾十年前了，總要有靠山才好。我這裏在老家還有一塊地，将來貝貝要用錢也是不小的一筆。”

安楚楚忙道：“怎麽能要您的錢，我們做父母的是幹什麽用的？”

嚴翹楚道：“這也是承用宣留下的，算是他給你們的補償了。我一直把你們兩個當成我的兒女，你自己說說，我對你和阮勁是不是比對春晖還上心。當初春晖死的時候你和他不是還說，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孩子，那貝貝就是我的親孫子啊，奶奶給孫子錢還有錯嗎？”

安楚楚聽到後面忍不住哭起來。

“你怎麽了？”

安楚楚搖搖頭，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道：“媽，您放心，我爸剛去了，父母這一輩，我就只剩下您了。”

春靈特意翹了一天課叫楊志虎陪她出去玩，兩個人在郊區的一處地方下了車。春天郊外的空氣尤其好，春靈穿着嫩綠蝴蝶結襯衫和白色百褶裙，發絲裙擺随風飄動，後面是嫩綠的田野和轉動的風車，真是春天裏的一絲倩影。楊志虎凝視着她，這個生命身上有讓他渴望難及的青春。

春靈拉楊志虎的手只是往前走，楊志虎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一會你就知道了。”

兩人又走了好久，經過一條彎曲的田間小路，漸漸見到白色的教堂頂。

到了門外春靈道：“這裏好嗎？”

楊志虎道：“帶我到這裏幹嗎？”

“我經常到這裏來，這裏的景色好美，尤其是可以叫心靈沉澱下來，感到平靜。我最喜歡電影裏聖潔的教堂，聖母瑪利亞的雕像，銀燭臺，白蠟燭，聖潔的白玫瑰和白鴿。這裏可以包容一切。”

楊志虎道：“恐怕他們包容不了我。”

“為什麽不能呢？是你自己不願意包容你自己。”

春靈拉着他往裏面走，楊志虎不肯道：“我不能進去。”

春靈道：“這裏也可以忏悔。”

楊志虎跟着春靈進了教堂，春靈在聖母像面前閉上眼虔誠的祈禱，好久回過頭笑道：“我們走吧。”

“你在祈禱什麽？”

春靈嫣然笑道：“很快你就會知道。”

回到市中心已經是中午，春靈道：“這次你去我定的地方吃飯，不過賬要你結。”

楊志虎道：“今天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春靈笑道：“少管。”

菜還沒到，服務員先推了蛋糕上來，楊志虎道：“今天是你生日？”

春靈道：“沒有這樣的人，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楊志虎恍然大悟道：“我都多少年沒過生日了。”

“感動嗎？”

“感動。”

“就僅僅感動啊？”

“那你說還要什麽？”

春靈調皮道：“不告訴你。”

半晚的陽光很柔和，春靈坐在丁香樹下摘丁香花，她摘下一穗花，再把花穗上的花一朵一朵的拽下來扔到地上，過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在摘，腳下落了一層丁香花的碎片，越摘神色越緊張。楊志虎不知道她這樣做是為什麽，也不願意打攪，只是默默的在旁邊看着她做。

又過了好久，春靈終于笑逐顏開，手裏捏着一小朵花道：“終于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

春靈把花捏給他看到：“丁香都是四瓣的，能找到五瓣的心願就能實現。”

楊志虎笑道：“我還以為你一本正經的有什麽正經事呢，真是個孩子。”

春靈認真道：“這就是正經事。”

楊志虎随意捏起一朵道：“咦，這朵是三瓣的，是不是就抵消了。”

春靈見了臉色立刻變了，奪過來撕成碎片道：“什麽都沒有，不許亂說。”

楊志虎笑道：“真是小孩脾氣。”

“不許這樣說。”

楊志虎見她神色很嚴峻，問道：“今天怎麽了？”

“沒什麽，回家吧，回你家。”

到了家春靈走在最前面，在卧室門口轉過身子道：“做好準備，我有禮物送給你。”

楊志虎笑道：“什麽啊。”

“認真點，總是把我當小孩子。”

“那把你當大孩子。”

“我是認真的。”

春靈躲到一邊，楊志虎推開們，見床上地板上到處是紅玫瑰和百合，春靈到跟前，兩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這就是我給你的禮物，我自己。玫瑰代表愛情，百合代表百年好合，我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相愛。”

楊志虎久久道：“你真的願意跟着我，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裏。”

“我不在乎，不管有沒有明天，我們是在一起的。”

春靈第一次見到楊志虎哭，他緊緊抱着她，伏在她胸口哭。

春靈抱着他的頭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扔下我。”

想了想又問道：“你有沒有太太？”

“你還不知道我有沒有太太就敢這樣。”楊志虎沒有想到春靈如此的愛他。

春靈笑道：“我才不管呢？那有喜歡的人嗎？”

“曾經有過，很久很久以前。”

“為什麽又分開了？”

“我不想讓她等我。”

春靈看着窗外的夜色，看不清有沒有月亮星星，但是她相信一定有。

“這些年有過別的女人嗎？”

“你說呢？”

春靈撅起嘴道：“我就知道？”

“以後就一個。”

“老公。”春靈情意綿綿的喚道。

她感覺到楊志虎的眼淚有觸到了她的肌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