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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一天阮貝璋早早就睡了，因為第二天接親很早。睡到半夜突然醒過來，沒有做夢，就是醒了，四周靜悄悄黑茫茫的，今晚應該沒有月亮。

阮貝璋突然很恐懼，自己怎麽會到了這個地步，靠自己會餓死嗎？非要走這條道不可？過去怨恨別人走這樣的捷徑，覺得自己走也無所謂，可是現在一想，到底還是沒走的人占多數啊。

不對，那些人只能默默無聞一輩子，成功者是屬于少數人的，而這少數人必須忍受更多的痛苦煎熬。阮貝璋這樣的安慰自己，他告訴他自己，沒有機會回頭了，這或許是這輩子獲得成功唯一的機會，他不能失去。

衡馫馫講究面子，婚禮仔細到每一個細節都是她親自精心設計，新郎如何反倒成了最無關緊要的，她要的是一臺完美的獨角戲。婚禮的場地選在市郊的一片葡萄園，這裏的葡萄不夠好吃，釀的酒也馬馬虎虎，和《雲中漫步》裏的是難以相提并論，不過在百花肅殺的早秋，幾百畝琉璃瑪瑙的紫葡萄，清香醉人的果香，足夠賞心悅目，沁人心脾。場地裏布滿了白色的雪山玫瑰花，真的成了一片雲海，不過雲是沒有味道的，這裏到處都是濃郁的花香。多層大蛋糕擺在那裏等人切，主角還沒有出來現成已經人聲鼎沸，不過在這樣的美景裏也成了花海仙境裏嗡嗡的蜜蜂，倒不覺得煩躁。

雨滴到底和練小霖一起來了，來與不來都是問題，幹脆來見識見識，她很害怕練小霖會胡思亂想，自己在前男友的婚禮上到底該是個什麽表情可以叫這只貓不會亂想呢？最後雨滴确定，對于男人這種不可理喻的動物是沒有應對方法的。

練小霖送的結婚禮物是一只站在玫瑰花枝頭的水紅水晶鳥，翅膀，尾巴，嘴，肚子鑲滿了細鑽石，做工很精致；劉波俏送了一條鑽石項鏈，墜子是一只女王手杖，光手杖上面的心形鑽石足快趕上花生米大。雨滴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不過她感覺到餃子姐這兩個損友都不看好這段婚姻，結婚禮物本該是比翼雙飛的感覺，他們送的都是孤芳自賞的女主氣派。

雨滴因為怕和新娘撞衫，沒有穿白色。今天穿了一件水綠裸肩裙子，肩膀下面帶了一條大寬花邊，上面綴了一周玫瑰花，腰上系一條深藍的寬腰帶，像一片輕盈的綠紗。最近她喜歡唐嫣的發型，也剪了一個齊劉海，披着頭發更加顯得年輕，一點不像二十五六的人，雨滴常年勞累留下了黑眼圈，在別人臉上就像大煙鬼，她臉上就是淺淺的煙熏妝，空靈中透出些妖豔。

劉波俏過來見了雨滴笑道：“這樣好漂亮啊。”

雨滴道：“他給我弄的頭發，我一點都不會化妝。”

“不化妝挺好，我老姐這麽好打扮也不怎麽化，敢不化妝的都是有底氣的。”

貓貓笑道：“你見到餃子姐了嗎？今天什麽樣啊。”

“說是要人眼前一亮，不知道她把自己搞成什麽外來物種了。”

雨滴看到這麽多玫瑰花，低頭去玩花。這時候音樂響了起來，見衡馫馫穿着一件抹胸美人魚婚紗走了出來，後面的魚尾有兩米多長，婚紗上綴滿了大寬花邊和鑽石，衡馫馫身上也帶滿了鑽石首飾，整個人就是一尊冰雕的女王，沒有一處不閃光。她一出現，霎時間豔驚四座，可以聽得出來，人們絕不是禮貌的贊嘆，是真的被驚豔到了。

劉波俏直直的盯着前方，感嘆道：“幾百萬的婚紗真是不同凡響啊。”

雨滴也看呆了，不得不承認，餃子姐真的是女王，相形之下，新郎真的可以忽略了。雨滴這才想起阮貝璋來，臺上的他不太引人注目，雖然他是主角。阮貝璋一直在淡淡的笑，雨滴第一次見他穿這樣正式的禮服，的确看上去成熟漂亮了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開心。雨滴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他離自己好遠了。她沒有再看阮貝璋，對于她來講，苦惱的事情，逃避是最好的辦法。

見到衡灥灥，貓貓笑道：“湯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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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波俏道：“特意回來的，誰想得到大姐會嫁人。”

“湯圓是誰？”

貓貓笑道：“三全（泉）淩湯圓。”

“你就會給別人取外號。”

婚禮是西式的，不過為了不顯得太矯情，神父沒有請外國人。交換完戒子，雨滴看的出衡偲很欣慰很激動。婚禮這個東西，只是一大群人看熱鬧，真正真心的只是那幾個人而已。

敬酒的時候阮貝璋遠遠的看到了艾雨，他甚至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他太久沒有見過她，她也改變了很多。此刻的她是可望不可即的另一個世界。今天的衡馫馫美的讓他感到窒息，他不敢相信這樣的女人會成為他的妻子，衡馫馫是第一個使他五體投地甘心被之摧毀高傲和自信的人，過去他并不覺得艾雨是可以同衡馫馫相提并論的女人，他也并不比其他女人高看艾雨，只是喜歡她，覺得她與衆不同，至于哪裏不同他沒有深究過，也不想深究。他覺得她寒酸，出身低，還有些古板，唯一的美麗也被寒酸遮掩了，甚至覺得她連袁睇純都不如，但是就是喜歡。今天的她尤其的美，在她已經不屬于他，他也将永遠不可能奪回她的這一刻，阮貝璋突然懂了，艾雨并不比衡馫馫差，她和衡馫馫都是人世間脂粉中的兩個不同的極端，過去是他小看了這個女人。他現在痛恨練小霖，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從來沒有現在的光豔動人，到了他身邊，一切就改變了，而這人世的兩個極端曾經或正在屬于着他。

衡馫馫到練小霖和雨滴身邊，笑道：“我敬你們一杯，怎麽樣，今天夠漂亮吧。”

貓貓笑道：“美輪美奂。”

雨滴笑道：“那是形容房子的。”

“餃子姐就是巅峰一樣的人。”

“我今天結婚你還不說正經話。”

雨滴知道阮貝璋就在他們斜後方，不過她不敢看他，因為貓在旁邊，她很害怕他會過來，到時候怎麽收場，他和貓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阮貝璋很想去看看雨滴，他早早就已經策劃好，如果練小霖敢帶她來，他一定要在他們跟前盡自己所能的看到他們暴怒憤慨的神情，他準備了好多尖酸刻薄的話，可是現在卻不敢上前。他沒有想到，再見到艾雨，她身上同樣會散發着不可接近的神氣。阮貝璋迷茫了，他為什麽會開始害怕艾雨，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地位，怎麽反倒怕起她來了？

阮家人在親友面前掙足了面子，阮勁和安楚楚還好，石立豔歡快的恨不得跳起來。阮貝琪到跟前笑道：“我這樣好不好看？”

石立豔笑道：“你和伴郎站在一起，就是一對。”

阮貝琪紅了臉急道：“您別胡說，沒有的事。”

“別不好意思了。”石立豔今天明顯高興的有些得意忘形。

嚴翹楚今天也過來了，本是想看一眼熱鬧就走，不過到底是假清高愛浮華，見了這一片紙醉金迷，也舍不得離開，她尤其對新娘子的衣服很感興趣，等着看她換妝。

衡偲聽說練小霖帶了女朋友來，特意過來招呼，見了雨滴連連稱好。雨滴照舊微微的笑。

衡偲送了玉镯作見面禮，又向劉波俏道：“你什麽時候能安定下來，好好找個女朋友就好了。”

劉波俏道：“不用替我操心，大姐今天都嫁人了，我還跑得了。”

衡偲道：“但願她從此以後好好和人家過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衡偲走後，雨滴向貓貓道：“兩代人不同的人生觀真的很困擾，如果父母可以體會兒女的想法，雙方都可以減輕負擔。”

“你也認同她的人生觀嗎？”劉波俏驚訝道。

雨滴笑道：“只要無害，什麽人生觀不可以呢？”

貓貓笑道：“最歧視你這種挂羊頭賣狗肉的。”

劉波俏道：“我從來沒有不認同，只是人畢竟要回歸家庭，她這樣永遠飄着不太好，我也是為了她着想。”

衡馫馫的第二件衣服是一件大紅黑寬衣襟的百蝶旗袍，衣服上一百多只蝴蝶，沒有一只重樣的，頭發三七分的劉海簡單在後面梳成一個發髻，帶着金絲鳳和龍爪菊形狀的珠花，每只手上戴兩只镂空龍鳳镯，衡馫馫高瘦的身材穿這件衣服尤其有風韻。雨滴相信，那些珠子都是真的，現在她終于明白窮人和富人的區別。

衡馫馫到跟前的時候，雨滴湊近看了她身上的蝴蝶，繡工很精細。

“我喜歡這個，繡的好好。”

衡馫馫自豪道：“特意到蘇州訂做的。将來你們結婚也到那家做，人家是祖傳的手藝。”

雨滴搖頭道：“辦儀式好累的，我們還是算了吧。”

雨滴搖了搖練小霖的胳膊道：“你看那個老奶奶，這麽大年紀還挺會打扮，很漂亮的老太太。”

嚴翹楚穿了一套米色西服套裝，脖子上紮了一條花絲巾，帶着金邊眼鏡，頭發花白的小卷，更加有歲月的滄桑美。

“有些人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

雨滴第一次聽到練小霖這樣嚴厲不屑的評價一個人，何況是陌生人。她以為他因為阮貝璋生氣，不過态度轉變的太快了吧。她沒有敢再和他講話，人群中見到阮家一群的身影，見到石立豔就覺得讨厭，現在還記的她在醫院的刁蠻無賴，還有阮妍，還是一如既往那種讨厭做作的笑。

“我們去吃東西吧。”貓貓提議道。

這才想起來他們沒有開始吃東西，結婚蛋糕裏面放了好多堅果和葡萄幹，雨滴又開始大吃起來。

劉波俏走了一圈回來道：“你們結婚怎麽辦啊？”

貓貓道：“這樣成作秀了。”

“一輩子就一次，總要轟轟烈烈一回。”

“你真的就一次，騙誰呀？”

“我真結了懶得換。艾雨不想夢幻一下嗎？”

“我不想辦儀式，這麽多人好煩的。”

“你們兩個好一致啊。”

正說着，很馫馫第三套衣服出現了。是一件金色亮片落地長禮服，衡馫馫把頭發高高盤起，帶着鑽石發卡，俨然一個耀眼的金人。

“那些亮片是真金的嗎？”

劉波俏道：“她會用假的？”

“那要多少錢。”

貓貓把一塊水果塞到她嘴裏道：“黃金不比鑽石便宜。”

雨滴嚼了幾下，發現貓貓給她吃的是榴蓮，“讨厭，你知道我不吃榴蓮的。”

貓貓陪雨滴去洗手間，走回場地要很長一段距離，雨滴這種路癡一定會迷路。貓貓在門外等她，見阮貝琪站在大廳不知道走哪個門出去，貓貓過去道：“從這裏出去右轉就可以了。”

阮貝琪看見練小霖，愣了一下才慌張道了兩個謝字。貓貓又回去等雨滴，阮貝琪卻立在原地不動彈，一直看他的背影。

直到練小霖和雨滴出來才慌忙的躲到外面。她沒有看清那個女人就是雨滴，不過顯然練小霖有女朋友，阮貝琪很失望。

再回去衡馫馫已經換了第四件衣服，全部由火烈鳥羽毛制成，後擺拖地，前面齊膝露出兩條白嫩修長的腿。火烈鳥的羽毛是那種暖暖的介于橘紅和粉紅之間的顏色，前面的幾件是驚豔，這件就可以說是特立獨行。過去認為衡馫馫是繁華塵世的女王，現在她同樣可以羽化脫塵，置身仙境。

雨滴驚訝道：“這個好有創意，我見過一套純黑羽毛的婚紗，那個更帥氣。”

貓貓道：“她挺喜歡穿黑色的，大概是她爸爸不許。”

一場婚禮成了服裝展示會，大家的懸念都停留在了衡馫馫的衣服上，阮貝璋望着眼前的人群，一度以為自己也是看客中的一員。

夜裏下起了雨，外面雷電交加，閃電照的屋子忽明忽暗。雨滴睡不着，撲到貓懷裏道：“要是衡馫馫不亂找人，又沒有比你大那麽多歲，你會不會喜歡她？”

“她不是我的菜。”

“你怎麽就确定不可能。”

“我有我喜歡的類型。”

“你就那麽相信一見鐘情。”

“我說了，我相信，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我和她是純潔的兄弟友誼。你不覺得我們是對方唯一相同的葉子或者半片蘋果嗎？”

“不過她真的很漂亮，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如她漂亮。”

“我當然覺得你漂亮，不過你不會這麽膚淺，單純局限于長相吧。”

“不要和我說以色事人色衰寵弛。沒有色，根本不存在寵。”

“你是醜八怪我當然不會喜歡你了。”

“醜八怪和風華絕代都是稀有物種。”

女孩子的通病大概多是如此，一個男人說喜歡她的美麗，她會覺得這個男人是沒有深度不會欣賞自己的色鬼，總有一天會把自己抛棄；如果說是喜歡她的內涵，又會覺得對方認為自己不夠美麗，是侮辱了自己。不過贊揚一個女人美麗是永遠沒有錯的。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喜歡她呢？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異性，你也一點都不比她差，你們兩不是一個類型。她是童話裏的白雪女王，你是神話裏的仙子，沒有可比性。”

雨滴頹唐的把頭支在他胸口。

貓貓把兩只手的食指伸進她兩個嘴角，撐起她的嘴巴道：“你這個樣子要我壓力好大啊，你這樣沒有安全感我會擔心的。”

雨滴裹上被子轉過頭去，貓貓又把頭抵在她的肩膀，給她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和《最美》，漆黑的夜裏混着雨聲更加銷魂。不過雨滴不理他。

貓貓把她抱到懷裏吻了起來，本來只是互相表達一下感情，不過外面的雨聲更大了，這樣好的意境不利用未免可惜。

這是衡馫馫和阮貝璋在新婚豪宅的第一夜，衡馫馫結婚只是為了展示自己，白天大功告成，夜裏也不覺得和以往有什麽不同，回到房子就開始卸妝梳洗，換上睡衣倒在床上懶懶的向阮貝璋說了一句：“我睡了。”

阮貝璋輕輕答應了一聲，收拾完進到卧室的時候衡馫馫已經在酣睡了，他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躺下。衡馫馫還是穿着那件白睡衣，背對着他，一點結婚的改變都沒有，阮貝璋覺得白天是一場夢，根本就沒有結婚。阮貝璋又累頭又痛，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着。他不熟悉這棟房子，好像到了靈異的大宮殿，外面的雷電交加叫他更加恐懼，身邊的女人也好像不認識，躺在他身邊有一具屍體的可怕感。

那一晚除了石立豔和阮妍，阮家人也是各懷心事，徹夜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