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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一事搞定之後,宋新月心裏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此番交流讓她跟于渃涵更親近了一些,仿佛什麽話都可以跟于渃涵講。于渃涵沒什麽意見,宋新月說什麽,她就耐心地聽着。晚飯結束之後,時間也不早了,她把宋新月送回家,才慢悠悠地自己開車往回走。
她在自家小區門口的那條小街上停了下來,打開車窗,冷風呼呼地往裏灌,她也不覺得什麽,悠閑地點上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然後就用兩根手指夾着它。這會兒路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路燈也很暗,她指尖的那一點紅星在夜色之中格外明亮。
有時下班之後,她不會着急回家,會在公司裏磨叽一會兒。或者,回家之後也不會着急上樓,想在車裏安靜的休息休息。雖然她的家裏沒有其他人,但她還是想找個安靜狹窄的地方,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才好完全的沉浸其中。
今天她是真的有點累了,那種精力的勉強感再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忽然間覺得到了這個年紀,生活也好家庭也好,都是一個模板印刻出來的。無論走到哪兒,她都面臨着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終極難題。
在公司,雖然王寅給了她絕對的權利,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一個人說了算,合夥人的意見是意見,投資人的意見也是意見,用戶的意見更是意見。甚至外界那些風向輿論,合作方飄忽不定的态度,都成了左右于渃涵想法的重要指标。這些都是壓在她上面的大山,她不可能說炸掉就炸掉。
下面還有那麽多員工,她就好像一個家長,不光要考慮業績,也要顧及員工們的心态和想法,調和很多原本不屬于工作範圍內的矛盾與沖突。
和小說裏的霸道總裁相比較,她确實也有着相同的風光,不同的是,小說裏的霸總有着可支配的無限財富與永遠不會跌落的神話,她卻是個普通而平凡的人,血肉之軀會疲憊,也會對未來感到恐慌。
跟宋新月的對話之中,于渃涵也獲知了一些高司玮的近況。她對高司玮的态度有些糾結,在私人情感上,兩個人現在應該還算不尴不尬的關系,暫時也沒什麽聯系。在工作方面,于渃涵又會為對方稍稍有些擔心。
高司玮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還是顯得有些年輕和稚嫩了。有些工作經驗可以通過努力學習獲得,但有些工作經驗,則是需要時間去積累的。工作有時不完全是能力至上的,更是一門和人相處的藝術。
想要明白這些,跟一個人的智商和悟性都沒有關系,必然是需要在時間中靜候等待,着急也沒有用。
于渃涵覺得高司玮有點着急了,她不知道高司玮在着急什麽,那麽優秀的一個人,在同齡人之中已是翹楚,他還想要怎麽樣?
如果在平時,于渃涵可能會語重心長地找高司玮談一談,只是現在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于渃涵長嘆一聲,那種無力感又回來了。
這種狀态對于她而言,就好像歌裏唱的那樣。
“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如願,但每個人都能讓我為難。”
年底的工作調動很多,宋新月很快就被調去了INT,對此高司玮沒發表什麽意見,簽字确認之後多餘話都沒跟宋新月講。這讓宋新月更覺得高司玮無情無義,心中憤憤不平。
去INT的第一天,宋新月就感受到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裏沒有那麽多規矩,每人都好好像很随便,那些技術大佬們上班下班不打卡,甚至可以不在自己工位上待着,随便找個地方趴着躺着寫代碼,開會,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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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她在這裏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吵架。幾個人湊在一起争執着她根本聽不懂的玩意,然後争執完了就忽然都閉嘴,安靜地埋頭在各自的電腦屏幕前。
她來了之後連部門都沒搞清楚,就跟着于渃涵去開會。在場全是INT的重要人物,宋新月怯怯地問于渃涵:“于總,我剛來就參加這種會議麽?你們一定是說很重要的事情吧?讓我聽會不會不太好?”
于渃涵說:“這有什麽?小高第一次跟我的時候也是去開一個涉密會議,有問題麽?洩密與否是你個人的職業操守,是你應該擔心的事情,不是我。還是說,你覺得自己不行?不夠格?”
“我我我當然不會!”宋新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對天發誓,“于總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殺了我也不會說!”
“得了得了。”于渃涵擺手,“趕緊走吧。”
這次會議的內容主要有兩個部分,一個是關于風從正式上市的時間安排,還有一個是INT和信游的合作事宜。
第一件事大家争執了很久,王寅和花枕流其實不太着急,認為晚點上市也沒關系,好飯不怕晚,再說了,他們做過統計,市場上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現可以與他們競争的對手的。等明年夏季電影殺青的時候上市,時機差不多。
于渃涵則跟他們持有不太相同的意見,她覺得發售時間可以提前到明年的第一季度。他們目前基本已經沒有什麽太大的技術問題需要解決了,唯一需要考慮的是硬件生産時間和周期。此前她已經接觸了很多硬件生産廠商,方案設計上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他們的樣機也幾經打磨,和廠商合作的也算愉快。
王寅一直閉着眼睛聽,于渃涵說完之後看了他一眼,還以為他睡着了。于渃涵拿筆丢他,他吓了一跳,睜開眼睛。
“我聽着呢。”王寅懶洋洋地說,“我覺得挺好的。”
“挺好的?”于渃涵挑眉,“是嗎?”
“當然。”王寅說,“一切都很完美,只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我們把發售時間提前到Q1的話,安排上沒問題,但是容錯率比較低,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現錯誤,否則直接拉垮。”
花枕流說:“我還是覺得太緊張了。”
“你怎麽年紀越大越慫了?”于渃涵說,“诶不是,你原來不這樣兒啊?”
花枕流說:“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我們這個項目從計劃到開發這中間就有好幾年的時間,現在還差那麽一兩天麽?為什麽不做的充分一點?”
“還不充分麽?”于渃涵說,“你知不知道夜長夢多四個字怎麽寫?”
花枕流斜眼:“你怎麽意思?”
兩個人一句接着一句,宋新月在旁邊做會議記錄都不敢有太大的動靜。
原來大佬開會也是吵架啊……她還以為會像是電視劇裏演得那樣有理有據針鋒相對的那種。
王寅起身在會議室裏溜達了一圈,才說:“好了,你們倆別擡杠了。”
于渃涵說:“三月份的時候我們和信游的合作就會上線,會有相當大的一波流量造勢。其實這中間最考驗我們的是資金問題,如果采用預售模式,可以緩解一部分壓力。”
花枕流說:“這又不是賣手機,再說了,手機預售能超過兩三個禮拜麽?你要讓用戶等多久?”
“這些事情都是可以協調的。”于渃涵說,“都可以談。”
花枕流看向王寅,問道:“你覺得呢?”
“我?我覺得吧……”王寅說,“我們年會在哪兒辦啊?要不要INT和擇栖一起辦?省的麻煩了。”
于渃涵無語:“現在是讨論這事兒的時候麽?你他媽愛在哪兒辦在哪兒辦!”
“哎呀,打個岔嘛。”王寅說,“這件事還是再考慮考慮吧,渃渃你要是很堅持在第一季度尾聲發布,我覺得其實也沒什麽。INT自從創建以來,不就是這麽風風雨雨地過來的麽?風從這個項目從來就沒順利過,我對此其實完全不擔心,因為順利才奇怪。任何一個新生的事物如果一開始就走得太順,那難免後面要栽大跟頭。”
很多人在歷史中學到的教訓是從不吸取歷史的教訓,王寅從歷史中學到的卻是千萬別把歷史太當回事兒。他是個徹頭徹尾的主觀能動力大于一切的人,他相信事在人為,不過有些時候,他也覺得“選擇”這個東西很微妙,如果有些事情必然會發生的話,那選不選又能怎麽樣呢?
“如果這套計劃在你那裏是完全能跑通的,那你就試試吧。”王寅說,“有些話我說過很多次了,最差就是大家卷鋪蓋滾蛋,這個結果如果我們都能接受,那其實就沒有後顧之憂。這事兒沒那麽複雜。哦對了,年會我們是在國內開,還是去國外?”
于渃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宋新月偷偷打量王寅,她沒怎麽過多接觸過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今天第一次距離這麽近,覺得他跟自己腦補的很不一樣。
他看上去很懶,好像多大的事情都不在乎,說話時的口氣也不太認真。商量這麽重要的事情也很随意,不知道是太有把握了,還是壓根兒不關心。但那種狀态卻意外的很吸引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男性魅力在他身上流淌着,讓宋新月總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會議的進展不太順利,最終初步讨論的是先處理跟信游的合作。年底大家都特別忙,年會那件事雖然不大,但總歸也是個事,需要占用時間,于渃涵還要抽空去上海開會,頓時覺得兩眼一黑。
她交給宋新月和公司的行政部門去辦,從會議室出來時,宋新月小聲問她:“于總,那如果一起弄的話,是不是還得跟高司玮說?”
“哦對。”于渃涵頭疼,“算了,我懶得理他。”
王寅聽見了這句話,湊上來問:“诶?他又怎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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