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難産後續
嘴角拉出一個苦笑,大概這種事情只能由他來做了。莫狂子扭頭看向身後雙目赤紅的曲靈風,顯然那個少年的狀态十分的不好,這種時候不管是什麽都無法托付給他了。
雖然不比拍碎小狼需要掌握的內力火候,但這種動刀子的事情也同樣不怎麽容易,它需要很精細的身體構造知識以及強大的精神力,以防真正開始剖開肚子的時候稍微一個細小的差錯而導致的悲慘後果。
但這顯然不是現在的曲靈風能夠做到的。
莫狂子輕舒一口氣,握緊了短刀。
現在這裏工具簡陋,連最起碼可以充當消毒水的烈酒都沒有,然而再回過頭去拿那些東西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莫狂子看向旁邊精神狀況似乎平複了一些的曲靈風,皺皺眉了。雖然很不想托付給他,但顯然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莫狂子下了下決心,擡手狠狠的給了他一拳。
他必須得叫醒他。
這一拳帶來的效果還算不錯,曲靈風的嘴角甚至擦出了血絲,不過這也使得他回過神來,腦子清醒了一些。不過哪怕現在,他還是有些呆愣,他睜着迷茫的眼睛,愣愣的看向莫狂子,像是迷路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莫狂子掏出木板,飛速寫道:‘現在注意聽我說,我要剖開銀的肚子,取出小狼。’按住明顯又激動起來的曲靈風正色,‘你若是還想要銀活着現在最好冷靜下來,我這裏缺少很多東西,但大多已經來不及了,你用輕功回去,幫我取來烈酒、針、和棉線,要快,只有這樣銀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曲靈風的眼睛動了動,看着伏在地上低聲哀叫的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你知道銀有多在乎自己的孩子,而且雖然我說可以拍碎銀的孩子,可我們能不能保住銀的命,誰也不能确定,既然如此,我們只能去賭一賭,至少我可以保證,用第二種方法我一定能保住小狼。’
“……你有多少把握能保住銀?”曲靈風定了定神,看向莫狂子,眼裏滿是認真。
莫狂子頓了頓,還是說出了那個數字,‘一成。’
曲靈風慢慢的垂下了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心已經沉了下去,只有那只小狼能保證嗎?而銀卻……只是一成的把握而已,然而即便這樣,他卻不得不去拼,“解開我的穴道,東西我幫你去取。”他的聲音恢複冷靜,只是有些顫抖的尾音洩露了他真實的情緒,然而現在已經沒人在意。
莫狂子看曲靈風慢慢冷靜了下來,知道現在他道應該沒有什麽事情了,這才終于解開了他的穴道,讓他回去取東西。莫狂子大致算過,若是以曲靈風的本事,把輕功運到極限,來回一次半刻鐘也已足夠,這般看來還算來得及,希望等到他縫合的時候,曲靈風能夠趕回來。
莫狂子看着曲靈風飛快離開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拔出短刀,抵在了銀的肚皮上。入目的是銀懇求中帶着信任的目光,莫狂子閉了閉眼睛,讓自己躁動不安的心沉靜下來,再慢慢吐出,再次睜眼,裏面已經滿是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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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若是在現代,剖腹産什麽的再平常不過,各種儀器設備和專家坐鎮,銀大抵也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但到底這裏是古代,衛生條件以及手術的工具都簡陋到不行,在加上他到底不是專業的手術人員,雖然對于人體構造算是了解,但狼和人差別其實很大,他實在是無法保證銀最後能夠活下來。
不過他必須要試一試,為了那哪怕一絲的希望。
突然,一陣刺痛從左肩傳來,起初只是微微的刺痛,但下一秒便蝕骨的疼了起來。
糟糕!是附骨針!他竟然把這個忘記了!
原來這個時間正好是附骨針發作的時間,之前事情太多,莫狂子竟是把這事兒給忘了,沒想到竟然一下子發作開來,讓他一驚。
該死的,這附骨針怎麽在這個時候發作了!莫狂子暗罵。他接着咬緊牙關,卻仍舊忍不住洩露出了一絲呻吟。不行,現如今手術已經刻不容緩,若想銀還能有一絲生機,就只有……
莫狂子深吸一口氣,下了決心。他調動了身體裏全部的內力,運到左肩抵擋起來,雖然他知道這般下來下一次的疼痛一定會增加到超過他的忍耐力,可是他卻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銀出事。
果然疼痛立減,莫狂子重新把刀抵在銀的肚腹上,抿緊了唇,接着,撘在刀柄上的拇指壓了下去。此時的莫狂子,額頭上滿是汗漬,一滴汗珠順着臉頰緩緩流下,顯然他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再分不出一絲精力去擦擦汗,不過即使這樣,他握刀的右手卻幹淨利落,沒有一絲顫抖。
破開肚皮,小心的避開裏面的內髒,只是沒有麻醉的手術疼痛非常,白狼終是哀哀的低叫了起來,然而似乎這次長時間的生産已經耗費了它太多的力氣,現在的銀只是歪着頭,微側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呻吟着。
莫狂子的短刀壓下,大量的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鮮血淋漓的肚腹中,三只小狼靜靜的蜷縮在裏面,莫狂子小心的呼出一口氣,直接把手伸進去,一一把那些小狼掏了出來。
莫狂子的動作很快,曲靈風自然也不慢,所以當曲靈風一陣風的趕來,正好看見莫狂子從銀的肚子裏抱出小狼。
銀這次本來懷有三只小狼,只可惜有兩只一出生便已是死胎,唯一存活下來的是一只小公狼,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很是柔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只手掌般大小,瑟瑟的蜷成一團,合着小眼睛,鼻翼卻在一抖一抖的動,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然而莫狂子來不及松口氣,便一把抓過曲靈風帶來的針線,用烈酒消了消毒,便開始動手縫合銀的肚皮。
那長長的刀口甚是駭人,暗紅的鮮血流了滿地,直看的曲靈風一陣鼻酸,然而他卻知道,現在不管他多麽心疼,都不能過去打攪啞七,因為銀的生死就掌握在啞七的手上了,所以哪怕他再想跑故去安慰擁抱銀,也還是站在這裏硬生生的忍着,直等到啞七縫合完畢,好叫他好好安慰安慰銀。
這廂莫狂子縫合的手法十分迅速,畢竟他曾經無數次為自己和隊友做些緊急縫合,倒是熟練的多,只不過他依然不能保證,銀能安然度過這次的危機。只不過精神高度集中的莫狂子卻是沒有注意,在他專注縫合的時候,這一波附骨針所帶來的疼痛已經結束,倒是他仍舊運着內力,沒有撤下罷了。
等到莫狂子縫完最後一針,再把長長的棉線打了一個結,餘下的線有些過長甚至拖到了地上。銀側躺着,看着頭側的小狼顯得十分安詳,他把頭蹭過去,吃力的舔着自己的孩子,直到把它身上最後一點血跡和薄膜添淨,才心滿意足的躺回去,長長的噴了一口氣。
突然,它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動了動前爪,把莫狂子送給他的木雕從窩裏扒拉了出來,又拱了拱挪到了小狼的身邊,那小狼實在是太小了,巴掌大的木雕甚至還要比它大上一些,看起來倒像是一對兄弟。
可是銀這時卻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頭重新倒回了地面,看的曲靈風一陣心慌,它沖着莫狂子哀叫了一聲,似乎在訴說什麽。
莫狂子大約能夠明白,銀似乎已經到了最後,他最終還是沒能救下它,就像他曾經的隊友,那個十分崇拜他的何和,他最後也還是死了,哪怕他把他的傷口縫合的再完美,他也依舊沒能等到救援,就這麽死在了他的懷裏,那是他失去的第一個隊友,卻不是唯一的一個,而現在,哪怕在這個再平和不過的小島上,沒有硝煙沒有戰火,銀卻還是沒能撐住。
但他其實明白銀的意思,銀這是在托孤,曲靈風和它太過親密,怕是不會喜歡奪走它性命的小狼,可是它卻全心全意的愛着它的孩子,所以只能把小狼托付給莫狂子,希望莫狂子能夠在小狼能夠獨自生存之前保護它、喂養它,這倒是也算是選對了人。
莫狂子從回憶中出來,看着直直盯着他的銀,緩慢卻又堅定的點了點頭,他會照顧那頭小狼,直到它不再需要為止。
銀也似乎是了卻了最後的心願,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心力,眼睛一瞬間暗淡了下來,曲靈風似乎也感到了什麽,他不可置信的瞪向莫狂子,滿眼的不可置信,銀剛剛還是好好的,怎麽一下子衰敗了下來?
莫狂子感到身邊曲靈風的目光,不忍的移開視線,他不知道怎麽安慰那個少年,也不知道怎麽告訴他,他的好朋友确實已經油盡燈枯。
但曲靈風并沒有追着莫言要什麽答案,那個其實根本毫無用處,他只是默默的跪坐下來,緩緩的輕撫着銀的頸毛,那帶着薄繭的修長大手常年溫暖,現在卻冷得吓人。
曲靈風吃力的翹起嘴角,顯得有些牽強有些幹澀,像是試圖給銀些鼓勵,卻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
最終,銀還是最後蹭了蹭曲靈風的手掌,不顧曲靈風失魂落魄的哀求,緩緩的閉上了那雙帶着眷戀不舍眼睛……
沉悶的夜色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巨大黑網,狠狠的壓下,他們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夜,靜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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