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怕我考不上A大
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試很快來臨, 考完一刻也沒多耽擱,第二天就是評講試卷。
放學鈴聲打響,同學們呼啦啦收拾完書包, 健步如飛地沖出教室:“終于放假了!我終于自由啦!”
寧栀不緊不慢收着東西, 人還在教室裏,都能聽到走廊的歡呼聲。
一個二個的, 仿佛脫了缰, 誰也別想管住的野馬。
然而,也沒脫缰多久,還沒下樓呢, 這幾匹野馬就被班主任拽着衣領趕回了教室。
“幹什麽呢, 上課打瞌睡, 一放學就都精神了?有沒有點兒馬上要高三了的緊迫感啊!”
“不是都放學了嗎, 還不讓走幹嘛?”
另一個男生也小聲逼逼:“放假不積極, 思想有問題。”
說完就被班主任狠瞪了一眼:“我看你的思想最有問題!”
瞪完還不解氣, 又一巴掌拍在那男生後背上:“大家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年級主任等會兒有話要講。”
同學們哀聲長嘆:“老劉怎麽總有話講啊, 話那麽多的。”
寧栀把裝進書包裏的卷子又拿了出來。
又過了幾分鐘, 每個高二教室的喇叭裏都傳出教導主任慷慨激昂的聲音。
“同學們下午好, 我來講幾句啊。剛考完期末相信大家都松了口氣,但期末只是一個階段的測驗, 接下來還有高考等着你們。”
“暑假一過,同學們就要步入高三了,這對你們來說, 将是極為關鍵的一年。你們一定會很辛苦,但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沒人能輕松容易地考上好學校。我們當年高考那會兒啊,條件是真的苦……”
說到這兒, 廣播裏的聲音一頓,似乎在醞釀情緒。
姚青青戳了戳寧栀胳膊,笑嘻嘻地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說:“栀栀你要不要和我賭一根冰棍?”
“下一句,老劉絕逼要說他那個時候冬天沒暖氣,夏天沒空調,每天晚上淩晨兩三點蹲在宿舍門口借着樓道燈背書的事了。”
寧栀正在訂正試卷,聞言,撲哧一下,也笑起來。
這話她從高一入校第一天的升旗儀式開始,到現在,兩年時間,她聽過少說得有十次了。
果然,下一秒,教導主任嘆口氣回憶:“那個年代啊,夏天沒空調,冬天沒暖氣,為了能多學一點,多考一點分,淩晨了我還在宿舍門口蹲着,借着那點燈光背英語單詞。”
“和我們那時候相比,你們可真是活在蜜罐子裏了!”
高二年級的同學:“……”
一點沒變,果然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感嘆半天,終于切入正題:“行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明後兩天大家在家好好休息,調整一下。下周一開始,咱們正式暑假補課。”
整個高二年級的同學簡直無力吐槽。
這廢話說的還少嗎?都逼逼叨了大半個小時了啊!
诶——等等?!怎麽就從下周一開始補課了呢?說好的暑假呢?!
教室裏一片哀嚎遍野。
“隔壁二中暑假放兩星期啊,怎麽到我們學校就只剩下兩天了?”
班主任瞪他:“你羨慕隔壁中學放假,怎麽不看看升學率咱們學校比二中多出多少。”
角落裏傳來個幽怨的嘀咕聲:“就放兩天暑假,還不如不放呢。”
班主任年紀上去了,耳朵卻各位好使:“誰說還不如不放的,手舉一下哈,明天就直接來學校,我正好給你們補補立體幾何這章。”
“?!!!”
所有人立刻安靜如雞,麻溜地把自己書包背上走了。生怕自己多留一秒,補課就要給明明白白地安排上了。
寧栀把板凳豎起來,放在桌子上,和姚青青一起出教室。
夜晚,沿街的一排路燈都亮了,投下暖橙色的燈光。
姚青青咬了一口冰棍:“我爸媽已經在學校對面給我租了個房子,估計下個星期我就般過去了。”
寧栀側過臉,看向姚青青,又聽她問:“栀栀,你要不要也讓你爸媽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呀,這樣每天路上可以省不少時間呢。”
寧栀之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稍微一想,就否定了。
媽媽哪裏會願意給她在外面單獨租房子。
她搖搖頭:“我住在家裏也挺好的,路上的時間可以拿來背書的。”
聽她這麽說,姚青青也沒再勸了。
兩個人走到公交車站,寧栀等的車先到了,她上去,隔着車窗和姚青青揮手再見。
找了個空座位坐下,寧栀拿出英語書,抓緊時間背單詞。
前面的座位坐了兩個女生,也是一中的,還同樣是準高三生。
“我本來還打算暑假去九寨溝玩幾天的,結果就放兩天,咱們學校真是兇殘沒人性!”
“哎,我已經可以預見我高三一整年的日子會有多慘絕人寰,慘無人道了!”
寧栀把單詞書翻了一頁,手指頓了頓。
她目光一偏,落在窗外的霓虹街景上,思緒也跟着走了神。
對于即将來臨的高三,她也惶恐,但還有的,是期待和盼望。
她是真的,很想快點長大。
長大就能夠獨立,能夠自己賺錢,不需要再伸手找媽媽要錢。
還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到陳也面前,理直氣壯地說,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看了。
到九月份,寧栀正式進入高三。
累是真累,她每天五點鐘就從床上爬起來,到晚上十二點才能睡。
有時候背着背着書,她直接睡着了,醒來時還是暈乎乎的,要掐自己一把,或者去洗把冷水臉才能清醒過來。
教學樓五樓和六樓全是高三的學生,以往下課樓道裏還有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聲音。
現在下課安靜得連針掉地上都聽得見,放眼望過去,全是黑壓壓,埋桌上補覺的腦袋。
上午第二節 課下了是大課間,要到操場上跑操。
每個班排着隊,整齊有序地下樓。
姚青青拉着寧栀的手,臉有點紅:“栀栀,等下我們不會真要喊那個口號吧,聽着好中二好傻啊?”
寧栀想起班主任給定的那條口號,臉也紅了紅。
因為,确實聽着好中二的。
然而,這據說是班主任對着電腦搜了幾個晚上,找出的最霸氣,最能鼓舞士氣的一條。
等全校師生在操場上集合,就要開始喊口號了。
寧栀在高三一班,第一個喊。
班主任站在隊伍最前面,喊的也最是中氣十足:“文可稱雄,一、二、三!一起來——”
全班同學:“文可稱雄!武可稱霸!高三一班!雄霸天下!”
高三其他班:“???”
嗯?你們一個男生總數不超過八個的班,敢這麽嚣張的嗎?
當然了,剩下的口號也千奇百怪,有霸氣的,也有搞笑的。
什麽“天王蓋地虎,全上985。寶塔鎮河妖,全考211”
還有——“二班二班,我是二班,二三得六,六六六六。”
以及——“高三七班,出入平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最後兩個口號讓全校同學笑得咯咯咯打鳴,最後被校長狠批了一頓。
經過這麽一鬧,同學們一直繃緊的弦松了不少,跑完操還能聽見大家的歡聲笑語。
轉眼天涼下來。
桂花的香沒了,曾經繁茂翠綠的梧桐葉也一片片枯萎,風一吹,就落了滿地。
考試越來越多,三天五天來一次測驗,每個月還有區裏統一安排的調考。
三月調考那次,寧栀沒有考好,每次穩定前三的這回直接掉到了十名以後。
這不僅大大出乎了班上同學的意料,班主任也是心急火燎啊。
他下課就找她詢問情況,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考試沒發揮好之類的。
到晚自習的時候,年級主任甚至都過來了,和她談了十幾分鐘的心。
晚上回到家,寧栀蹲在門口換鞋,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面的争執。
“我放衣櫃裏的錢少了五百,是不是你拿去打牌了?”
“唉你這不是冤枉人,憑什麽少了錢就一定是我拿的,說不定你自己記錯了。”
“我自己的錢有多少難道記不得?再說了,樓上老張說你這幾天打牌輸了有兩千多了,你要不是拿了我放在櫃子裏的錢,你哪來的錢輸這麽多?”
乒呤哐啷的,不知是什麽被摔到了地上。
寧栀站在門口,本就悶悶的心情更加難受了。
沉甸甸的,心上像被什麽壓着,有種喘不上氣的壓迫感。
樓道裏的燈壞了,光一閃一閃的,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才拿鑰匙開門進去。
客廳裏,夫妻兩沒再吵了,但誰也不說話。
張瑛在沙發疊衣服,寧旭升二郎腿敲着,用手機刷着小視頻。
氣氛僵在那兒,猶如結着冰霜。
寧栀叫了聲:“爸媽。”
張瑛堵着氣,頭都沒擡一下,自顧自疊着手裏的衣服。
寧旭升倒是應了聲:“回來了啊。”
那沒心沒肺的語氣,還帶着笑,像是前幾分鐘的争吵是沒發生過一樣。
寧栀回到了自己房間。
臺燈下,她寫作業,整理知識點,又把考完的卷子一張張拿出來看。
這次區裏調考,從語文開始就不順,作文題目讓她糾結了好久,擔心跑題,沒有切中論點。
最後還是跑題了。
數學想考高分,在最後一道大題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卻導致沒時間檢查,錯了兩道很簡單的小題。
剩下的英語和文綜,考試時她的心也是浮着的,靜不下來。
寧栀拉開抽屜,把手機拿出來。
這段時間,她忙着高考,陳也同樣在忙,兩人有幾個星期沒有聯系了。
可現在,她真的,好想和他說說話呀。
仿佛真的是心有靈犀,手機這時響起來,陳也的電話打了過來。
“最近也沒問問你,你學習怎麽樣了啊?”
“陳也哥哥。”她趴桌子上,緩了幾秒情緒,才輕聲開了口。
那邊沒立刻說話,頓了頓,問:“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明明是疑問的句式,語氣卻肯定,仿佛只一聽她開口,就能聽出她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寧栀堆在心口的委屈和難過在這一秒有些收不住了。
之前不管對着詢問的老師,還是過來關心的好朋友,她都能說:“沒事,這次沒有考好,下次會考好的。”
然而并不是沒有事呀。
她這一天都在懷疑,自己下次是否能考好,會不會比這次考的還要差。
甚至還在想,要是高考也這樣,那她是不是考不上A大了?
眼眶發酸,她伸手,使勁揉了揉,溫熱的眼淚滾了下來。
啪嗒啪嗒的——落在卷子上,黑色的鉛字被暈得模糊。
她把臉埋在手臂裏,小聲地抽泣起來,聲音斷斷續續的:“陳也哥哥,我這次沒有考好,我好怕我考不上A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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