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軒轅星沒有轉身離開，他努力地直起腰，喘著粗氣向前邁步。身為機械天才的他從來不會有這種急奔的時刻。可以說，軒轅星的體能很差，這幾分鐘的狂奔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大，大殿下……咳咳……”走不動了，軒轅星兩手支撐著膝蓋，只覺得胸腔好痛，他擡起頭：“請您，咳咳……聽我，解釋……”

軒轅星說的是芒斜語，淇澳會說五國語言，包括已經被滅的塞巴爾語。不過淇澳對外都是說水川語。他很驚訝軒轅星居然能聽懂他的話。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了。一道不屬於他們兩人的聲音從軒轅星的身上傳了出來，是水川語。

淇澳眯了眯眼睛，軒轅星舉起自己的一只手，手裏拿著翻譯器。緩過來一些的他說：“大殿下……咳咳……很抱歉，我，遲到了……請您，再給我十分鐘，請您，聽我解釋。”随著軒轅星的話，他手裏的那個東西也相應地傳出了水川語。

淇澳盯著軒轅星手裏的東西，問：“那是什麽？”

“翻譯器。”軒轅星趁機又向前走了幾步，“我只會說，芒斜語，這個可以把，水川語同步，翻譯成芒斜語……”還沒說完，軒轅星又咳嗽了起來。從來沒有這麽快速奔跑過的人跑完之後就會咳嗽。

軒轅星的狼狽讓淇澳稍稍冷靜了一些，他指指書桌對面的椅子說：“好，我再給你十分鐘。”

軒轅星擦擦臉上的汗水，笑了。撐著發軟的雙腿走過去坐下，他大大地吐了口氣，胸口還是悶悶的疼。

擡手擦了擦汗，軒轅星說：“大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遲到的。”吸了幾口氣，緩解了一下胸口的窒悶，他繼續說：“我想送您一份表達歉意的禮物，所以花費了一些時間。我本來以為時間是足夠的，但是我沒想到……抱歉，真的很抱歉。”

“禮物？”淇澳愣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軒轅星遲到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跑得口乾舌燥的軒轅星咽了咽嗓子，喉嚨裏都要冒煙了。不過見對方沒有給他倒水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提。

淇澳按下桌上的按鈕：“給軒轅先生送喝的進來。”

“是。”

軒轅星的臉更紅了：“謝謝。”

“您是客人，這是應該的。”淇澳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想想自己要送的東西，軒轅星道：“呃，大殿下，等喝的送到之後我再說是什麽禮物可以嗎？這份禮物，比較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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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澳挑了下眉：“可以。”他很好奇軒轅星要送他什麽禮物。

很快，有人敲門，淇澳按下控制按鈕，門開了。一名侍從打扮的人擡著一個托盤進來，給軒轅星放下了一大杯淡藍色的“水”，然後向淇澳行了一個禮，就退下了。

聽到了關門聲，軒轅星抱歉地看了淇澳一眼，然後捧起水杯就喝，他的嗓子要冒煙了。看著對方毫無禮儀可言地仰頭豪飲，淇澳微微擰了下眉。

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的水，軒轅星擦擦嘴，喘了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放下水杯，他有些緊張地說：“大殿下，我要送給您的這份禮物請您看過之後千萬千萬不要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只會這個，所以也只想到送您這樣一份禮物。看過之後，也請您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解釋。”

看來十分鐘的時間是不夠了。不過軒轅星說得這麽神秘，淇澳也更好奇他要送什麽了。點了下頭，他說：“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解釋清楚。”

軒轅星沒想到對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驚愣過後，他大大地笑了：“謝謝您！”

又深吸了幾口氣，胸口沒那麽難受了，軒轅星把脖子上的一個子彈狀的墜子取了下來。

“大殿下，可以把燈關了嗎？”

淇澳靜止了兩秒鐘，然後站起來把房間的燈關了，只留下一盞微弱的壁燈。在淇澳重新在座位下坐好之後，軒轅星起身走到淇澳的身邊，把墜子放在淇澳的桌子上，然後一根手指在墜子上點了一下。

下一刻，墜子裏就冒出了一道光，很快，光盈滿整個房間，緊接著，這片密密麻麻的光線以詭異的速度組合成了一個個虛拟屏幕，屏幕上有許多數據，還有許多影像圖片。

“大殿下，您能看出來這些是什麽嗎？”

淇澳在虛拟屏幕出現後眼神就嚴肅了起來。他站起來走到虛拟屏幕中，随著他的走動，屏幕自動讓開。無暇去驚嘆這神奇的技術，淇澳的視線緊盯著那一張張屏幕。十幾分鐘之後，淇澳看向軒轅星，眼神淩厲：“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嗎？！你這是在威脅我！”

軒轅星的臉上閃過無奈，盡量心平氣和地說：“大殿下，您也看出來了吧。這是伊蘭城主光腦中的一部分數據和影像資料。但這不是我送給您的禮物。”

“你想做什麽！”淇澳的神色很冷厲，但心裏卻是波濤洶湧。伊蘭的城市主光腦竟然被人這麽輕易地就侵入了，而他居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如果對方是敵人，那麽……淇澳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滲出了冷汗。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不要在這裏殺掉這個人，這個可怕的敵人！

軒轅星沒有看到淇澳眼裏閃過的殺氣，他走到淇澳剛才走過的開關處打開燈。虛拟屏幕變得不真實了。然後他返回桌前拿起那枚墜子，按了下，虛拟屏幕變成一道道不明顯的光線，最終消失。

軒轅星面對著那個神色冷厲的人，露出友好的笑容：“大殿下，如果我加固伊蘭城的主光腦防禦系統，并且加固王宮和您這裏的光腦防禦系統，那，您能不能原諒我的失禮呢？”

淇澳臉上的冷厲瞬間變成了驚愕。這人說什麽？

軒轅星有些不知所措地抓抓腦袋：“我本來想送您一份您喜歡的禮物，後來我發現這裏的光腦防禦系統太脆弱了，就想不如送您這個好了。其實，除了這個，我也不會別的。若您不喜歡的話，那，那我送您一臺機甲好嗎？只是機甲的材料可能需要從芒斜運過來，時間上會太久，我還要設計……如果是加固防禦系統的話就容易許多了。”

無法從淇澳的臉上看出對方的所想，軒轅星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正方形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

“這裏面有我設計的伊蘭城和王宮防禦系統，您可以看一下。但是時間不夠，肯定有許多疏忽的地方，只要再多給我兩天的時間我就可以完善這份系統。”

“你……”淇澳緊盯著軒轅星的那張年輕而又赧然的臉，心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

軒轅星又抓抓自己的腦袋：“本來我以為時間應該差不多，結果沒想到時間不夠，所以才遲到了。呃，您要不要先看一下，等您有時間了再給我回複。”看看時間也确實不早了，軒轅星繼續蹂躏自己的頭發，“那，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啊，對了，”軒轅星拿起那個盒子，指指盒子正中央紅色的按鈕說：“只要按一下這個就能看到了。看完之後再按一下就可以了。不過也需要關了燈。這裏面的數據是臨時的，看過之後就會自動銷毀。”

放下盒子，軒轅星舔舔嘴：“大殿下，其實，我還有一件事……小九哥哥長得是有點可怕，其實他一點都不可怕，更不會傷人。我從生下來就跟小九哥哥在一起，從來沒有離開過小九哥哥，所以……能不能允許我帶著小九哥哥出去玩？我保證盡量不給你們帶來麻煩，不帶小九哥哥去人多的地方。”

淇澳盯著軒轅星還是不說話。

不行嗎？軒轅星低下頭，很無力。對方一直不說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抓抓頭發已經很亂的腦袋，他咬咬牙，不管了。大步走到淇澳的面前，軒轅星仰頭，真的是需要仰頭才能和對方“面對面”來說話。

“大殿下，我戴著手套和您握手是我不對，請您原諒。”說完，軒轅星扯下手套，繼續說：“我小時候手骨脆，又因為喜歡玩機械、拆零件，所以手上都是繭子，為了保護我的手，我從三歲起就開始戴手套了，除了洗澡之外從來不會摘下。昨天我太激動了，結果就忘記摘了。”

軒轅星又一次抓腦袋，沒有戴手套，連他自己都不習慣。淇澳盯著軒轅星臉龐的視線轉移到了軒轅星的手上，然後他的神色明顯的震住了。

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手和別人有多麽不同的軒轅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帶給了對方怎樣的震撼，他繼續說：“還有小光哥哥弄壞花園的事情。這個也請您聽我解釋。小光哥哥和小九哥哥都是我的哥哥，如果沒有小光哥哥我也許早就死在爹地的肚子裏了。我從小就在小光哥哥的胸艙裏睡覺，哪怕是現在也會常常在小光哥哥那裏過夜。我做不到讓小光哥哥孤獨的坐在外面，而使館區只有花園的空間夠大，所以……大殿下，小光哥哥和小九哥哥對我來說不是機甲和聖獸，他們是我的哥哥，是我的親哥哥，希望您能理解。”

淇澳垂眸看著軒轅星放下來的雙手，沒有回應。軒轅星的雙肩垮了下來，真的就不行嗎？真的這麽難以溝通嗎？真的不能挽回了嗎？戴回手套，軒轅星低下頭，沮喪地說：“那您休息吧，謝謝您多給了我一些時間。”

說完，軒轅星轉身離開了。

“碰”，門關上了。淇澳從震驚中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軒轅星不在了。艾曼從躲藏的地方飛了出來落到淇澳的肩膀上，急切地大喊：“咪喲喲喲喲！咪喲喲喲！”我的夥伴，你誤會他了，快去追他，快去呀。

一個激靈，淇澳拔腿就跑。

為什麽？為什麽就這麽難以相處呢？還是說自己的口才真的這麽差？他已經盡力去彌補了，為什麽就不行呢？他承認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不單純，但他也只是想研究研究聖獸，沒有壞心思呀，為什麽要這麽冷淡呢？

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的軒轅星眼眶都紅了。一步步往皇宮外走，軒轅星的雙腿還因為剛才的急速奔跑而發軟。他緊緊咬著嘴，心下徬徨，他把事情徹底搞砸了。也許他不應該來水川。明天就跟爹地說他先回家好了，他很可能已經引起兩國間的矛盾了。

身後傳來跑步聲，軒轅星沒有理會，他很難過。接著，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了，他愣了。

“軒轅星。”

淇澳？軒轅星驚呆地回頭。

夜燈下，軒轅星眼裏委屈的濕潤清清楚楚地映入了淇澳的眼中。他抿了抿嘴，拉著軒轅星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大殿下？”軒轅星糊塗了，被動地跟著淇澳。

“我想我需要和您就您送給我的那份禮物詳細地談一談。”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淇澳緊緊抓著軒轅星的手臂快速往回走。

軒轅星不解地看著淇澳的背影，抓抓腦袋。這個，呃，算生氣嗎？

軒轅星沒有走出多久就被淇澳追回來了。吩咐侍從送來宵夜，淇澳拉著軒轅星直接來到椅子前，然後把軒轅星按坐下去。剛才他就聽到軒轅星的肚子在叫，肯定沒有吃晚飯。

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淇澳克制著內心的澎湃，盡量平靜地說：“很抱歉剛才我的舉動讓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剛才太驚訝了，所以……”深吸了口氣，淇澳盯著軒轅星的雙眼說：“您剛才的話讓我明白之前我們之間種種的不愉快都不過是誤會，所以就讓這些誤會就此結束吧。”

軒轅星眨了眨眼睛，然後雙眼發亮：“您是說您原諒我了？”

淇澳的心跳得很快，他咽了下嗓子，說：“既然是誤會，就不存在原諒不原諒的問題。不過小九對於水川人來說是很強大的聖獸，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不帶小九哥哥去人多的地方。”軒轅星笑開了，“能得到您的原諒真是太好了！我和曜曜這次來水川就是想看一看水川，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芒斜，對水川很好奇。真是太謝謝您了。”

沒想到事情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軒轅星高興的一掃剛才的難過，整張臉都透出了和剛才不一樣的光彩。

就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冒了出來。軒轅星臉上的笑瞬間頓住，然後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緊盯著軒轅星放下的手，淇澳語帶歉意地說：“為了送我的禮物，您還沒有吃飯吧。”

“沒事，我回去再吃。”剛說完，軒轅星的肚子又叫了。

淇澳按下桌上的一個按鈕：“讓他們把宵夜快點送過來。”

“是，殿下。”

“不用麻煩了，我回去吃。”

剛得到對方的原諒，怎麽還好意思在這裏吃飯，軒轅星趕忙說。

淇澳把桌上的那個銀色的盒子推到軒轅星的面前，很認真地說：“這不是我的強項，我需要您為我詳細的解釋，可能需要您一晚的時間，可以嗎？”

“沒問題沒問題。”事情解決了，心裏輕松的軒轅星整個人也輕松了起來，恢複了活潑開朗的本性，一點都不計較淇澳之前的冷淡了。然後軒轅星給曜曜去了通訊，告訴對方他今晚要加班不能回去睡覺。軒轅曜不疑有他的相信了。

在軒轅星和軒轅曜通訊的時候，宵夜送來了。吩咐守衛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淇澳的眼神無法控制地不停地瞟向軒轅星拿通訊器的手。

結束和弟弟的通訊，聞著桌上的飯菜香味，軒轅星的肚子叫得更響了。淇澳指指飯菜，說：“吃吧。”

“您不吃嗎？”軒轅星有點不好意思動手，畢竟幾分鐘前他和對方之間的氣氛還很不好呢。

“我已經吃過晚飯了，等肚子餓了我會叫宵夜，快吃吧。”淇澳親自給軒轅星倒了一杯飲料，并很熱情地問：“要喝酒嗎？”

軒轅星搖搖頭：“不了，我一喝酒就想睡覺。”難道對方是特意給他叫的宵夜嗎？軒轅星高興的腦袋都有點暈了，怎麽一下子就變了這麽多呢？

淇澳笑了笑。見淇澳似乎真的不在意了，已經饑腸辘辘的軒轅星也不客氣了，拿起餐具就開始吃。水川人不用筷子，用勺子和可以切肉的小鏟子，軒轅星用不慣，又因為對面坐著一個很挑剔的人，他吃得很謹慎很矜持。

知道自己給了軒轅星壓力，淇澳開口：“我去洗手間。”

“啊，好。”

淇澳起身走了。軒轅星吐了口氣，左右瞄瞄沒什麽人了，他放下鏟子直接用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而去洗手間的淇澳則躲在了牆後，看著軒轅星狼吞虎咽的吃飯，此時的他看到這樣的一幕竟然沒有了任何的不滿，嘴角甚至帶了淡淡的笑容。

等到淇澳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軒轅星已經吃完了，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讓人進來收拾了之後，淇澳直奔主題：“我們開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