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客廳內，兩個年齡差不多的男人沒有談什麽嚴肅的國家大事，而是就某一件他們都很憂心的事情商談著。不過雖然不是“嚴肅”的國家大事，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可不輕松。

“星星的腹部還沒有出現紅痕嗎？”

淇澳搖搖頭，起身離開。軒轅戰看著他上樓，眉頭緊鎖。過了一會兒，淇澳從樓上下來，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

在軒轅戰的對面坐下，淇澳從文件夾裏拿出兩張影像圖片遞了過去。軒轅戰接過來一看，呼吸頓時變了，是胎兒的影像圖。

“這是我們來的前一天為星星檢查後拍下來的。從血液檢查的結果上看，曜曜說比對旭旭他們出生時的數值，孩子已經成熟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沒有動靜。”

圖片上，胎兒的模樣清晰可見，但卻是小得令人心驚。軒轅戰已經是要做爺爺的人了，看到這樣的圖片仍是止不住的激動。除了長子星星之外，每一個孩子出生前的影像都是這樣的，小小的，他一個手掌就能包住他們。

從圖片上看，孩子遺傳了他的爹地出生的特點——小。在軒轅戰的記憶中，當孩子在胎腔中發育到這麽大時已經是要出生的表現了，可星星左腹部理論上應該出現的血痕卻遲遲未見。如果軒轅星完全遺傳了他的爹地的生育特點，那麽在他生産之前，左腹部應該會有血痕出現才對。

淇澳在一旁道：“我們水川人的胎兒發育數值中有幾項數值據曜曜來說是特殊的，因此無法全然對比水川人胎兒出生前的發育狀況來判定。但是從時間上說，孩子也應該有動靜了。我很擔心。”淇澳沒有隐瞞自己的憂慮，這也是他現在坐在這裏的原因。

眼睛盯著那兩張胎兒圖片，軒轅戰的半個眉心緊擰。曜曜都無法判斷的事情那就更沒有人可以判斷出來了。他們也曾詢問過查理金，她也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查理金也無法判定。也許跨種族繁衍的孩子就是這麽的奇特。

淇澳接著說：“不過孩子的發育應該還是正常的。我每一次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十分的有力。我也能感覺到和孩子之間的那種與生俱來的父子聯系。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星星的工作。他不肯放下工作，萬一在他工作的時候孩子要出生……”

淇澳的話沒有說完，但也足夠表達出他的意思。軒轅戰點了點頭，擡眼看過去，問：“你們計劃什麽時候回水川？”

淇澳回道：“要看星星。以我來說，我希望星星生産之後再回去，我總覺得快了。你們的技術很成熟，在這裏我比較放心。雖然曜曜在去望威之前曾親自指導過帝國的醫生，但我還是擔心。最好是曜曜也能回來，他和星星的情況差不多不是麽。”接著，他無奈地說：“但還是要看星星的決定，您也知道在工作上他有多固執。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會使用強制手段讓他在家裏安心待産。我不想看到我的孩子是在他爹地的工作室裏出生的。”

淇澳不是大題小作，以軒轅星對待工作的态度，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淇澳是水川帝國的國王，不管是出於國王的面子還是對軒轅星的愛護，他都不能忍受他和軒轅星的第一個孩子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出生，或者是在他爹地工作的地方出生。

軒轅戰考慮了一番之後說：“我和小破會跟星星談。時間是很緊迫，但是大戰何時會來還無法判定，他和孩子的安全也很重要。”說罷，軒轅戰看看時間，拿著那兩張圖片站起來說：“我先回去，晚一點我和小破會帶旭旭他們過來，有什麽需要的你直接聯系我。”

“好的。”

淇澳送軒轅戰離開。兩個男人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一起就他們共同關心的人交談了。

軒轅戰駕駛飛行器離開了。把飛行器調至自動飛行狀态，他又拿起那兩張圖片，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圖片上的孩子側窩在爹地的胎腔裏，兩只小手握成拳頭。而最令人驚奇的是，孩子的腰部纏著一條疑似尾巴的“東西”。軒轅戰的手指在那條小尾巴上摸了摸，笑容更加明顯。這是水川人的特點嗎？啊，他的孫子竟然有一條這麽可愛的小尾巴。眼睛眯了眯，軒轅戰把那兩張圖片寶貝地收到自己的公文包裏。等孩子出生之後，他要和淇澳“讨論讨論”孩子的姓氏問題。孩子是水川帝國的，但也是他們軒轅家的。星星和淇澳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孩子，所以，他的孫子至少得有一個姓軒轅，這是他同意淇澳“搶走”他的寶貝兒子的條件之一。

淇澳在軒轅戰離開後就上樓了。軒轅星現在的身體特殊，身邊又沒有別人照顧，淇澳哪裏放心他一個人。打開卧室的門，看到軒轅星仍然酣睡中，淇澳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輕聲走到床邊坐下，淇澳擡手放在軒轅星的左腹部。眉頭又不自覺地擰緊——孩子什麽時候出來？

軒轅戰剛進家，有兩個孩子就撲了過來：“爸爸！”

軒轅戰的心窩頓時變得柔軟極了，彎身抱起旭旭和昊昊。最小的兒子軒轅晁坐在地毯上仰頭看著爸爸，奶聲奶氣地喊：“爸爸。”

“回來啦。”

陸不破難得地從廚房出來，嘴上說：“咕嚕做好飯了，來吃吧。星星的飯上官說由他來準備。星星怎麽樣了？”

“爸爸，大哥真的回來了嗎？大哥還好嗎？大哥肚子裏的寶寶還好嗎？”軒轅旭摟著爸爸的脖子問。

“爸爸，大哥為什麽不回家？”昊昊很難過。

在兩個兒子的臉上親了一口，把他們放在沙發上，軒轅戰抱起小兒子軒轅晁，坐下解釋道：“大哥這次是帶著任務秘密回來，所以不能回家。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看大哥。”

“哦。爹地也這麽說。”

旭旭和昊昊點點頭。只在視頻上見過大哥的軒轅晁不像兩位哥哥那麽失落，他玩著手裏的智力玩具，無憂無慮。

“爸爸爸爸爸爸……”

一只九頭獸從外面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兩男一女。孩子們馬上喊：“小九哥哥，鳳凰哥哥，洛哥哥，拉米姐姐。”

小九跳到沙發上擁抱三位弟弟，晁晁丢下手裏的玩具往小九哥哥的背上爬。和上面的幾位哥哥相比，只有小九哥哥陪伴長大的軒轅晁某種程度上更喜歡這位不同於常人的哥哥。

“爸爸爸爸……星星星星……”

軒轅星回來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小九。陸不破從廚房裏端菜出來，說：“吃了飯去看星星。小九，帶弟弟們去洗手。”

“星星星星星星——”

一聽弟弟真的回來了，小九別提多高興了，抱著晁晁，他和另外兩位弟弟去洗手。西斯洛迪寸步不離地陪著小九去洗手間。布羅和瑟德拉米很自然地在飯桌旁落座。西斯洛迪和瑟德拉米因為小九的關系一直住在軒轅家，如今也俨然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分子。

陸不破把筷子擺在兩人的面前，瑟德拉米手裏的權杖閃了一下消失了。她拿起自己的空碗給自己盛了一碗飯，面色柔和。布羅就更不客氣了，在瑟德拉米盛好之後他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那邊，小九也洗好手了，抱著同樣洗好手的晁晁從洗手間出來。軒轅戰把小兒子抱過來，給他系上圍兜，然後把兒子放在他自己的專用兒童椅上。軒轅旭和軒轅昊也洗好手出來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西斯洛迪在小九的身邊落座，陸不破把盛好的一碗飯放在他的面前。

“謝謝。”

從陸不破的手裏拿過飯勺，親自給小九的盆裏盛滿飯菜，西斯洛迪給小九戴好他的圍兜。孩子們端起了碗，就是軒轅晁都拿起了自己的小勺子，吃飯啦。

飯桌上的氣氛很溫馨。這裏沒有神明，沒有大神，只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小九的九顆腦袋都埋在他的盆裏，吃得不亦樂乎，他餓了。坐在他身側的西斯洛迪和布羅一邊吃自己的，一邊還要照顧他。兩歲的軒轅晁吃了一臉的飯粒，軒轅戰給兒子擦擦臉，然後把适合他吃的食物放在他的小碗裏。

布羅很快吃完了一碗飯，又給自己盛了一大碗。他看了一眼軒轅戰，問：“吃完飯你們要去看星星？”

軒轅戰吃飯的動作一頓，看向布羅：“他今天累了，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睡著。不過我跟他說晚一點會過去看他。他想小九和弟弟們。”

布羅點點頭，給小九夾菜的西斯洛迪眼未擡地說：“孩子總會出來的，不要著急。”

不意外西斯洛迪知道他們的擔憂，既然對方主動提出來了，軒轅戰也就不避諱了，直接道：“我們知道孩子總會出來。但星星現在不肯休息，萬一孩子在他工作的時候出生那太危險了。”軒轅戰可永遠都忘不了陸不破生星星時的兇險。

很少說話的瑟德拉米這時候開口：“星星和曜曜會平安生下孩子的。”陸不破放下了筷子，軒轅戰也放下了筷子。布羅補充了一句：“星星和曜曜的身上有拉米的祝福，放心吧。”

三位神明這麽一說，陸不破和軒轅戰心口的大石立刻放下了。陸不破感激極了：“謝謝你們。”

西斯洛迪繼續照顧小九吃飯；瑟德拉米微微一笑，夾菜；布羅則說：“吃完飯我和你們一起去看星星。”

“好。”

陸不破第一次有了一種有大神當靠山的幸福感，果然這哥哥姐姐不是白叫的啊。看一眼小九，陸不破想到了一句成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一家人算不算跟随小九的雞犬？

有三位神明的保證，陸不破和軒轅戰快速吃完飯，招呼孩子們換衣服，去看星星。看到兩人臉上的放松，布羅并不打算進一步的解釋。其實那兩個孩子什麽時候正式做爹地他們也說不準。他們雖然被冠以神明的稱謂，但不代表他們無所不知，或者說，他們的身份并不允許他們插手太多的“俗事”。但軒轅家的人和陸不破是奧加陛下選擇的守護者。守護者，守護幼年期的陛下，但也同樣會獲得陛下的守護。所以軒轅星和軒轅曜會平安。同時，兩人有瑟德拉米的祝福，瑟德拉米最主要的能力是治愈，可以說軒轅星和軒轅曜的安全有雙重的保障。生産的痛苦是會有的，但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布羅陪同軒轅戰和陸不破一家，還有後來過來的上官農一家前去探望軒轅星。瑟德拉米和西斯洛迪留了下來。看著小九登上飛行器離開，西斯洛迪并沒有馬上回屋，而是遙望遠方，神色凝重。手握權杖的瑟德拉米站在他的身後低聲問：“快了嗎？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西斯洛迪背對著她回道：“於我們，很快；於‘他們’，還有不少的時間準備。只是不管時間多麽充沛，在陛下沒有覺醒之前，我們的時間都是倉促不夠的。”

瑟德拉米極淡極淡地嘆了口氣，說：“塞巴他們不知道恢複得怎麽樣了。”

“也應該快了吧。”

西斯洛迪轉身，進屋。瑟德拉米跟著他進屋，門在兩人的身後自動關閉。

※

軒轅星怎麽也沒想到他睡了一覺起來就看到了弟弟們，還有乾爹一家。喝著乾爹給他炖的湯，在家人的圍繞中，軒轅星別提有多幸福了。不過他也有些失落，最小的弟弟軒轅晁看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好奇而陌生的，叫他郁悶不已。作為大哥，每一個弟弟，包括表弟在內都和他非常的親近，這種情況還是頭一遭，他怎能不郁悶。

陸不破見狀立刻轉了個心眼，道：“星星，你小弟剛出生你就去水川了，這次回來就多住一段時間吧，讓弟弟熟悉熟悉你。免得你下次回來他又不認得你了。”

軒轅星馬上就要說好。可是考慮到自己的工作，他又猶豫了。陸不破了然道：“你的工作也可以在聯邦進行啊。水川那邊不是有羲晫在嘛，你遠程遙控就行了。再說，聯邦這邊也有許多工作等著你，你還怕沒事情做麽。”

爹地這麽一說，軒轅星心裏的最後一點猶豫立馬沒了。是啊，聯邦這邊還有許多工作需要他做呢。他立馬看向淇澳。淇澳巴不得軒轅星能留在聯邦直到孩子生下來，立刻點頭道：“留下來吧。帝國的事情我也可以遠程遙控。”

軒轅星一聽，感動得熱淚盈眶。

“淇澳，你太好了！”要不是手裏端著湯碗，他絕對會用力抱住淇澳。

“星星星星星星——”

“大哥，太好了，你可以多住一段時間。”

“大哥，我正好有好多好多問題要問你呢。”

最高興的莫過於小九和幾位弟弟們，哥哥們都走了，還年幼的幾個孩子別提多落寞了。軒轅星大口把肉湯喝完，擦擦嘴，決定了：“好！那我就住到孩子生下來的那天。啊，我也要把曜曜叫回來。”

“還有晨晨哥哥、羲晫哥哥和靈暹哥哥。”

“好！都叫回來！”

親情戰勝了理智，軒轅星很懷念家人在一起的時光。最主要的是四國間的星際航道已經開通，如果水川或望威那邊有什麽事情他們可以很快趕回去。曜曜和晨晨他們也離開了很久了，也應該回來看看家人了。

沒想到軒轅星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淇澳松了好大一口氣。軒轅星肯在這裏生産，他最放心不過。看著軒轅星在家人的包圍中胃口極好地大吃大喝，淇澳擔憂了許久的心稍安。抱著小弟說話的軒轅星擡頭就看到了淇澳注視他的溫柔目光，他回以微笑，這一刻，他特別特別感激淇澳對他的理解和支持。

在衆人的意料中也是意料之外，軒轅曜在得知大哥要在聯邦生産之後，在家人和兄長的勸說中也同意返回聯邦。加斯帕當即決定陪他一起回來。而意料之外的是，在水川的歐陽羲晫和在望威的軒轅晨、司空靈暹卻不肯回來。他們當然也想念家人，但是他們手上的工作不能說放就放。歐陽羲晫和司空靈暹分別是軒轅星和軒轅曜的助手，軒轅星和軒轅曜都要回聯邦，如果他們也回來，那麽軒轅星和軒轅曜的工作就沒有人接手了。而軒轅晨不知在做什麽秘密研究，就說走不開身，等到他可以放下的時候他會回來。反正星際航道建成了，回家不再是難事。

商量過後，陸不破和上官農尊重孩子們的決定。軒轅曜一是不放心哥哥，二也有自身的原因所以同意回聯邦。加斯帕和烏圖朵會跟他一起回聯邦。烏圖朵目前的身體處在一個關鍵的改變期，軒轅曜要随時帶著他。

在軒轅曜同意回來之後，淇澳聯系了同樣在望威的刃，要他和軒轅曜他們一起到芒斜來。有些事情他想趁這個機會當面詢問刃，正好佛提就在芒斜，淇澳作為水川的國王，又是長兄，自然少不了和弟弟見面。

來到望威之後的刃收斂了不少自己的“壞”脾氣。水川人的天性令他們很容易就惹來別人的誤會。這一年的流放讓刃意識到自己性格中的缺陷。盡管那是天性，但在四國合作的今天，哪怕是天性也需要改變。在得到兄長的通知之後，刃主動找到軒轅曜表達了自己想和他一起前往芒斜聯邦的意願。軒轅曜對刃一直都沒有好感，對方可是欺負過他哥的，但刃是淇澳的弟弟，對方開口了他也不好拒絕。

考慮到路上需要的時間，軒轅曜決定四天後啓程。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的私人實驗室由司空靈暹看管，他的工作也由司空靈暹和他的三臺機器人助手繼續。軒轅曜回聯邦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處理，還有些事要和兄長和父親商量。和軒轅星一樣，有孕在身的軒轅曜瘦得讓人根本無法相信他肚子裏有個孩子。和淇澳同病相憐的加斯帕只盼著軒轅曜這次回聯邦能把身體養壯一些，能趕快把孩子生下來，再不生下來，他就要得焦慮症了。

送走家人，困意上來的軒轅星拉著淇澳的手上樓。在卧室的床邊坐下，軒轅星拍拍身邊，淇澳貼著他而坐。

“對不起。”

軒轅星開口就是道歉。雖然他有時候很粗心，但他今天還是察覺到了淇澳的介意，介意他的隐瞞。

“我聽你解釋。”

淇澳的手在軒轅星滿頭的辮子上摸了幾下，辮子散開。軒轅星習慣性地靠在淇澳的肩膀上，陡然發現，他們兩人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