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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什麽!”孔翔宇慌忙坐起身,被褥滑落,身上全是青紫,他扶着酸痛的腰對魏澤道:“怎麽回事?不是已經過了醜時嗎?”
慕姑娘說過絕對不會輕生,那生死薄上也過了去世時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厮還在急着敲門,語氣帶着一絲哭腔,道:“三少爺,那慕家的人鬧到了衙門,楞說是您下的毒手。”
孔翔宇衣衫系得匆忙,趕緊把房門打開,只見小厮紅着眼圈說道:“他們說,慕小姐的屍體打撈上來,上頭穿着您的鞋子跟衣裳。”
孔翔宇皺着眉頭說道:“慕家的人呢?”
小厮道:“正在老爺的公堂上呢,鬧着要您償命。”
他心裏涼了半截,看來那慕雲環确實是死了。居然還穿着他的衣服!沒記錯的話,他給慕雲環衣服時,親眼看着人進了慕府的大門。
而且以慕雲環當時的狀态,根本不會在去跳河,除非是那股怨氣又回去了。可他明明把人身上的首飾全摘了,那些首飾到現在都還在魏澤那兒。
穿着他的衣服自缢,也就是說,在他走了沒多久那慕小姐就又再次出來了!這是專門為了等着他走?
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對小厮道:“現下是個什麽情況?”
小厮道:“老爺讓您先候着,等他審到了要您對質的時候,在去堂上。”
孔翔宇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送走了小厮,趕緊把門關嚴實了,皺着眉頭對魏澤道:“你怎麽看?”
魏澤撿起地上的黑色外袍穿上,思索一陣說道:“此事本就蹊跷,那慕姑娘開始确實是受了怨氣驅使。可後來在出去,聽着倒像是專門等你離開後才行動。”
孔翔宇道:“我也是這麽想。你說會是之前那個要殺我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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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澤道:“有可能,那人幾次三番地想借刀殺人,也許這一次也是。”随後又道:“不過最好還是先看一下慕姑娘的屍體,如果身上依舊有首飾就不好說了。”
他焦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隔了大半個時辰小厮才來叫他去公堂。
臨近公堂時,魏澤抓着他的手說道:“慕姑娘之死你我皆知蹊跷,但凡人肉眼不會相信實話。一會兒堂上問你,切不可說昨晚出去過,更不能說見過慕雲環。”
孔翔宇道:“那我要怎麽說?”
魏澤道:“打死不認。”
“……”
他心中忐忑,進入公堂後便聽到了那哭天搶地的哀嚎。堂下跪着的正是慕雲環的父親,邊上放着一具用白布蓋着的屍體,想來便是慕雲環了。
屍體停滞的一旁,站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身上背着一只白色的布包,隐隐露着一些小刀具,是個驗屍官。
公堂外圍了許多百姓,還有不少是慕府裏的人,哭天搶地的嘈雜不堪。
孔翔宇走到慕老爺身側,還未來得及跪下,身上就被砸了一只雞蛋。擡頭看去,那堂外圍着的人個個厭棄地看着他。即便不是慕府中人,也滿臉寫着他就是兇手。
只怪他這人平時名聲不好,如今出了事自然不會有人信他。
他撩起衣袍跪下,擡頭挺胸地看着坐在堂上的爹。此刻的孔武青反倒不似從前那般厭棄他,或是上手就埋怨,反倒面露清明帶着一絲威嚴。
孔武青抓着驚堂木拍了兩下,道:“肅靜!”
公堂之下總算安靜了不少,那些嚎啕大哭之人也極力地壓抑着哭聲。孔翔宇擰着眉頭,心中感慨萬千。
這個公堂他極為熟悉,從小在這兒摸着長大,只是從未想過有一日他也會成為這堂下之人。
慕老爺雙拳緊握,跪得極為憔悴,想是極力克制之下才沒有上前掐死他。
公堂兩側站着手拿水火棍的衙役,也不像平日裏那般親和,此刻皆帶着滿臉肅态。
孔翔宇擡頭看了眼他爹身後寫着清廉公正的牌匾,有那麽一刻突然就能明白,為什麽他爹總是前後兩副面孔。
孔武青不僅僅是他的爹,更是整個文昌縣的父母官。身上寄附着所有百姓的責任與重擔,他不得不強打精神維持那副百姓所期望的面孔。
他開始自省,究竟要不要如魏澤所說,打死不認。他沒有殺人是真,可醜時見着了慕雲環也是真,而慕雲環身上所穿的也确實是他的衣服跟鞋子。
在普通人看來,他确實百口莫辯。
試問,這滿縣城中又有誰會半夜三更的與人相會,何況還是孤男寡女。難不成要說是那姑娘鬼上身,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即便是三歲小兒聽了都要笑掉大牙,更何況是這些就等着他犯錯的人。
孔武青沉着片刻,出聲問道:“慕家老爺狀告孔翔宇一案,我雖是被告人父親卻也是文昌縣的縣令,如若我包藏私心必遭天譴。”
驚堂木一落,公堂肅靜。
孔武青問道:“被告孔翔宇,慕老爺說你昨日去過他府上,揚言要見他女兒,可有此事?”
孔翔宇道:“有。”
“你可有見到被害人慕雲環?”
“沒有,我被慕家下人趕出來了,未曾進門。”
“被害人慕雲環死于昨晚醜時末,你可有見過?”
孔翔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震驚地看向那被白布蓋着的屍體。醜時?這不可能!他們明明過了醜時……
不對,不不不,他完全記錯了!他将慕雲環送回府衙時天色微亮,掐算着是到了寅時,卻該死的忘了醜時還未真正的過去,那是一日中的第二個時辰!
他真是不該!連個時辰都能記錯。只能應了那句老話,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魏澤手裏的生死簿,還真是記得分毫不差!
這麽說來,那慕小姐并未脫離死亡時辰,她注定是要命隕的。如此想來,倒未必與那幕後之人有關。
啪!
驚堂木将他的思緒拍回公堂。他搖頭道:“未曾見過。”
“你撒謊!”慕老爺終是按捺不住,漲紅着一張臉直指他的鼻子。
孔翔宇心跳飛快,說實話,這一刻他确實心虛了。
忽然肩上落下一只冰涼有力的手,是魏澤。那手掌穩重堅定,安與泰山,将他的那股子害怕給生生地逼退了回去。
他連忙拱手一拜,對公堂上的孔武青說道:“确實未曾見過,昨夜醜時我在自己屋裏睡覺。”
他回來的時候是魏澤抱着進來的,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壓根兒就沒人瞧見。即便找下人來問話,也死無對證。
孔武青一臉嚴肅道:“可有證人?”
“這……”頓了片刻後他才說道:“沒有。”
不禁心道:“孔翔宇你真是個笨蛋,沒人看到不就意味着沒人能證明?死無對證又如何。”不過随後又想,沒看到也好,要不然醜時末前回來更說不清了。
孔武青轉頭問他身側的慕老爺,道:“被害人遇害時,除了身上的物證外可還有人證?”
慕老爺噎了片刻,說道:“沒有。”
孔武青又道:“衆人皆知,被害人白日裏就落過水,在家中養病。可有家中下人見到,被害人在醜時之前出去過?”
慕老爺顫抖着身軀,好半天才擠着牙縫說道:“未曾。”
堂外圍觀的衆人都開始竊竊私語。這在閨中養病的閨秀,什麽時候出去,家中竟無一人知曉。
孔武青敲着驚堂木要求肅靜,随後繼續問道:“被害人是何時被發現,慕府又是何時發現被害人不見的?”
這回,慕老爺顫得更厲害了。頓了好半天,才出聲道:“今早卯時,有人來敲我家門,才得知小女遇害,在此之前并未有人發現異常。”
此話一出,那圍觀的百姓縱使覺得孔翔宇是個兇手也忍不住出聲道:“慕老爺,你家閨秀病了怎麽也不找個下人看着,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
“是啊,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不至于吧?”
“醜時還出門,這閨秀當得未免也太……”後半句話愣是被人給掐着咽了回去。
雖說這對孔翔宇來說是個好現象,可他還是不免心中感嘆。當今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實在不公。
同樣是無人知道行蹤,他說沒有證人時并無有人提出異議,可當一個女子行蹤沒有證人時,就會被拿來指指點點。
慕老爺被說得面紅耳赤,指着那群圍觀看戲的人罵道:“你們懂什麽?她是我女兒又不是個犯人,難不成我還得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派人盯着嗎?難道你們做任何事就非得有人看着嗎?”
孔武青不得不再次敲響驚堂木,等衆人安靜後,才說道:“同為人父,本官也明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不過竟是來了公堂,我們還是得公事公辦。”
孔翔宇擡頭看着他爹,那張留下歲月痕跡的臉上唯有威嚴。別人不知,他卻能明白,因為他的大哥也同樣淹死在了金寶河,他痛失至親的時候,他爹又何嘗不是痛失愛子。
慕老爺緊繃着的情緒終于崩潰,他捂着臉哭道:“你們懂什麽,這可是我的女兒啊……我親手帶大的孩子……我每天看着她笑,看着她長大,聽她開口叫我爹。你們又怎麽能明白……”
孔翔宇的指關節握得發白,有那麽一刻他便要脫口而出,卻被魏澤緊緊地按住,搖頭示意他不要說。
也是,即便他說了又能如何,人不是他殺的,說出來也只是徒增煩惱。可他說的不是實話,終究心中難安。
見慕老爺無法再審,孔武青便只好轉頭對孔翔宇說道:“被害人被撈上來時,身上穿着你的衣物,你且辨辨。”
說罷,便揮手示意一旁早等候多時的驗屍官來掀屍體上的白布。縱使孔翔宇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也還是在白布掀開的那一刻被吓得一激靈。
屍體暴露,堂中上下皆倒吸一口涼氣,即便是見多了屍體的驗屍官也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那慕雲環渾身發紫表皮泛白,眼睛翻白怒睜,嘴唇發黑且大張着。整副面孔都快猙獰的扭曲了,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懼的事物。
除此之外,最怪的便是慕雲環的雙手,緊緊地掐着自己脖子,手腕處帶着一副亮麗的銀镯。
孔翔宇騰地一下站起身,他渾身上下都起了層雞皮疙瘩。那銀镯,分明與他跟大哥的那對是同一副款式!
作者有話說:古代的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指現在得兩個小時。
醜時相當于現代的北京時間01:00~03:00。而他們的第一個時辰并不是從第二天的00:00開始計算,是從前一天晚上的23:00~01:00計為新的一天開始,名為子時。
所以文中孔翔宇記錯了時間,以為醜時是00:00~02:00,算錯了一個小時。
這裏我也要糾正一下我前文中的錯誤,魏澤不能說今晚醜時,而是應該說明早醜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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