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如此這般放狠話的魏澤,孔翔宇還是第一次見,居然還覺得有點兒新奇。魏澤在他眼裏,從來都是能動手就絕不多說廢話的鬼。
先前向他們奔襲的傀儡停在幾步遠的地方,将他們徹底包圍。顯然因為對魏澤的忌憚,除了發出一些吓人的聲音外也不敢有大作為。
随後,那倒塌的摘香樓廢墟裏忽然發出一陣躁動,一塊斷裂的牆面被猛地頂開,竟從底下冒出個面露猙獰的人?
之所以帶着疑問,是因為那出來的東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像蜘蛛一樣長着八條腿。
孔翔宇奇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眯着眼睛細看,只見那蜘蛛的腿居然是用人的殘肢縫起來的,許多縫合的地方還往外冒着黑血。那上半身是個女子的模樣,頭發散亂如同厲鬼。
而在那頭紛亂的發絲下,竟露着一張摘香樓老板娘的面孔!孔翔宇不禁心裏打了個寒顫,他想到先前這玩意兒還給他投懷送抱來着。
那老板娘突然仰頭大笑,眼神幽怨地看着孔翔宇等人,她的臉上布滿黑色的血絲。
厲聲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連個人都對付不了。”
摘香樓自開張到如今已經過了七八個年頭,誰能想到這巫術在如此早之前就已經埋伏在了寧康國。
孔翔宇氣結道:“你們這些下巫術的,究竟要做什麽!寧康自建國以來一直以禮相待,從未虧待過任何人,即便是他國的流民也是剖多照顧。為什麽要對這些無辜的百姓痛下殺手!”
那變作怪物的老板娘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她道:"趙将軍久經沙場,怎麽還問這麽不過腦子的問題?有誰規定,你們對別人以禮相待,別人也非得對你們等禮相亢?難不成你們所謂的對別人好,就是盼着別人也能跟你們一樣?那你們寧康未免也太天真了。
“兩國之戰,開疆擴土,死傷犧牲那都是必然,趙将軍領兵打仗這麽些年,怎麽還問我這麽笨的問題?”
這一番話講得真是理直氣壯,好像濫殺無辜在對方看來都是理所應當,寧康的以禮相待反倒成了一種諷刺。
孔翔宇頓時氣得面紅耳赤,他憤恨道:“即是如此,你們宣戰就是,我們去戰場上打個痛快,何苦殺害這些無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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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此話一出,對方笑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拍着肚子說道:“你是不是……額!”
聲音戛然而止,那後半句要罵孔翔宇的話被生生的逼了回去。老板娘瞪大雙眼緩緩地低下頭,只見胸口處竟被利刃穿出了一個大洞。
她樓裏鎮着的東西被放出來時,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可也沒想到會死得這麽快,兩方人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開打!
“你……你們……”
魏澤的手指輕微浮動,指尖繞着幾縷白霧,剛才的那柄利刃正是他下的手。魏澤評價道:“廢話太多。”
金寶也忍不住幫腔道:“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重點,就知道潑婦罵街,你不死誰死。”
老板娘轉而憤恨的看向孔翔宇,滿臉猙獰地說道:“趙将軍,你們寧康滅國不過是早晚的事!我們來日方長……”
孔翔宇內心的火被逼到了頭頂,他幾個箭步沖上前,對着那老板娘就是一通亂砍。直到那老板娘漸漸縮小變成了一只人形蜘蛛布偶的模樣,那布偶肚子上還寫着一個生字。
他很清楚,此刻的怒火來自身體的主人趙恒,因為他心中想的全是那些被他護着的慘死百姓,還有曾經一起血戰沙場,願意為他戰死的兄弟們。
他一劍刺穿了那只娃娃,紅色的棉絮掉了一地,帶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他知道,這不是結束,這僅僅只是對方給寧康的一個宣戰。
老板娘一死,四周圍着的那些傀儡也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軟倒在地,變成了一具具沒有生氣的屍體。
天邊漸漸亮起了魚肚白,連同腳下的廢墟也變得逐漸清晰,然而在這一夜被帶走的人,永遠也看不到光明。
魏澤擰起眉頭,忽然蒼白的臉上布滿了黑色的血絲。他擡手遮擋那一絲白光,手臂被照射的地方竟冒起了白煙,黑色的袖管燒起了一簇綠色的鬼火。
孔翔宇趕忙收回思緒跑到魏澤身側,匆匆脫下自己的外衣兜頭套在了魏澤的頭上。
一百年前的魏澤居然怕光!做鬼的懼怕白天确實不假,只是從前魏澤也在白天與他同行過,他便下意識地以為魏澤與別的鬼不同。
孔翔宇急道:“我們趕緊回去!剩下的一會兒讓人來處理。”
小冒跟金寶應了聲,幾人趕在天亮前火速趕回将軍府。孔翔宇把魏澤拽進自己的屋子,瘋了一般翻出自己的衣物,把屋子裏能透光的地方全堵上。
做完這些又翻箱倒櫃地拿出一件狐裘,這狐裘剛拿在手上他心裏就咯噔一下涼了半截,但很快他就收了心思,用狐裘把魏澤徹底包了個嚴實。
屋子裏黑漆漆的,安靜得不像話,只能聽到孔翔宇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魏澤看着他滿臉焦急地模樣,忽然嗤笑一聲,說道:“我沒事了。”
“怎麽沒事!”孔翔宇一着急語氣也重了些,他抓住魏澤的手腕,将他被燒破洞的袖子往上卷了一半。
只見那白皙的手臂上浮着一層燒焦後的腐肉,要不是知道面前這人是個鬼早就死透了,就這麽個傷絕對能讓活人疼得暈過去。
那上面的燒傷深可見骨,而且周圍焦黑的地方還在不斷地向四周蔓延。
孔翔宇忍不住的心疼,皺着眉頭去自己的刀架上摸了把匕首,随便用烈酒澆了一遍後對魏澤道:“這些腐肉得刮了,要不然可能會把你其他好的地方也都一并灼燒了。”
魏澤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緊緊地盯着他看。
他心中微跳,不再看魏澤,他道:“你忍着點,我一個武将下手沒什麽輕重。”
說罷,便拿起魏澤受傷的手腕,用沾了烈酒的匕首剮上面的腐肉。好在那腐肉被刮下後就沒在繼續向四周蔓延,只是那焦黑的皮肉下,赫然顯露着一顆紅色妖豔的鬼痣。
他拿着匕首的手頓住了,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看到的場景。
他深吸一口氣,只當是他自己多想。拿着匕首,仔細地把一些剩餘的焦黑皮膚也處理幹淨。
忽然魏然另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他的面頰,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什麽?”孔翔宇驚訝地擡頭看他,心中百轉千回。什麽叫還?他兩不是才剛見面嗎?他清楚地知道,趙恒的記憶裏沒有魏澤,又談什麽喜歡!是因為之前他在石室裏說的話嗎?還是這個魏澤其實知道他是孔翔宇,現下只是在跟他開玩笑?
魏澤的手指輕觸他臉上的銀質面具,做勢要去掀開。孔翔宇着急忙慌的往後退,手裏沒個輕重,竟在那被刮幹淨腐肉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條長至手肘的刀傷。
他懊惱地罵了一句,扔掉手裏的匕首趕忙低頭查看。這讓本就受了傷的手臂更是雪上加霜,然而這一看他的心裏卻涼了個徹底。
他還清楚地記得,百年後的魏澤手腕上,也有這麽一條一模一樣的傷疤。刀疤長至手肘,上面還長着一顆紅色的小痣。
他不禁心中酸澀,先前抱着僥幸地猜測也落了空,面前的這個魏澤确實是百年前的那位。
只是惱恨在他之前,還有個趙恒曾給魏澤留下過這麽多東西。如今在看他給魏澤身上蓋的那件狐裘,心裏就開始泛酸。那是他第一次去永安街,魏澤從身上脫下來給他穿的,不曾想竟也是趙恒給他留下的。
整整一百年,魏澤都把趙恒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就連屋子的樣貌也那麽相像。
孔翔宇忽然站起身,臉色不善的回道:“我們從前又沒見過,你突然說什麽喜歡,何況我們都是男的,不要突然問這種奇怪的話。”
魏澤默不作聲,只是看他的眼神忽然從柔和變成了略微生氣,好半天才出聲道:“是你說我們已經成親的,你要反悔?”
孔翔宇懊惱地抓了抓頭發,他那是為了保命胡謅的,何況跟這祖宗成親的他如今還沒出生呢!
他希望魏澤對他好,可又不希望魏澤對現在占用着趙恒身體的他好,這種複雜的心緒就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
于是沒好氣地回道:“我胡說八道的,你別放在心上。”
又是半天沒出聲,孔翔宇以為這事算是說明白了。誰想那魏澤忽然騰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扯掉身上蓋着的狐裘,幾步上前将他摁在身後的門上。即便是用那只受傷的手,也能輕而易舉地把他給控制住。
同是将軍,同是武夫,怎麽他孔翔宇碰上魏澤就從來也不是對手!
魏澤的臉上明顯帶着一股怒氣,白皙的臉頰兩側還浮着一片沒退幹淨的黑色血絲。
孔翔宇吓了一跳,一直以來魏澤給他的印象都是溫和的,難得他發脾氣也是魏澤委屈地抱着他說好話。他從沒見過生氣的魏澤,更沒有見過這樣對待過他的魏澤!
都說一個人的一生中,即便再怎麽波瀾不驚,也總會出現一個讓你方寸大亂的人。孔翔宇本以為對于魏澤來說,這個人是自己,可現在看來,能讓魏澤方寸大亂的卻是趙恒。
他用力地掙了掙,卻沒能從魏澤的手裏掙出來。
魏澤語氣溫和,可說的話卻一點也不搭調,他道:“我生前也是個将軍,最恨的就是說話不算話的人。你的命是我給的,就算你沒說那番話,我也遲早會來找你。”
孔翔宇現下是又氣又怕,這個魏澤,為什麽與他所知道的魏澤脾性差了這麽多?魏澤在摘香樓救了他,嚴格算起來倒确實是他的救命恩人。
許是他折騰得太厲害,把手邊塞窗戶用的衣服給掙掉了,一束陽光正好照在魏澤受傷的手臂上。
魏澤皺着眉頭任由手臂處焦灼冒煙也不松手。
孔翔宇卻急了,趕忙挪過身體擋住那道光,連忙抱住魏澤受傷的手,大罵道:“你不要命啦!”
這話罵得急,他倒是忘了,魏澤本來就沒命了。
看他着急,魏澤反倒高興了,嗤笑一聲說道:“嘴硬心軟的家夥。”
作者有話說:孔翔宇要化身變扭受了。感謝給我留言刷星星的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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