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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其實守墓也不是什麽難事,說白了就是個看家護院的,素日裏只要那幫崽子不來找他麻煩日子過得倒也清閑。
剛才扭打中他的鼻梁挨了一拳,這會兒一個勁兒地流鼻血有點兒止不住。他敲着盲杖四處瞎摸了一陣,找到張還算清爽的葉子擰成團塞着。誰想這一堵鼻血都往回淌,咳嗽一聲後血沫子全從嘴裏出來了。
要是不知道的來看,還以為他病入膏肓了。
“哥——”
一聲凄厲叫喚,遠處來了個模糊的小身影。
小水提着食盒疾步上前,一看孔翔宇這架勢吓得眼淚珠子都快決堤了。孔翔宇連忙接過險些翻倒的食盒,還沒站穩就被小水撲了個滿懷。
孔翔宇輕咳一陣咽了兩口血腥,倒是止血了。
小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悶在他腿上,急道:“哥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孔翔宇覺得好笑,蹲下身摸着這孩子毛茸茸的頭。六歲的孩子實在嬌小,他一個手掌就能把這孩子的腦袋給摸全了。
“死不了,我好着呢。”
小水兩只肉拳頭在眼睛上來回搓,擦了兩手背全是眼淚。哭完了梗着脖子一抽一抽的大喘氣,見他哥好像真沒什麽事,拉過孔翔宇的衣襟猛擤了一把鼻涕。
“啧,髒死了,往哪兒擦呢,你怎麽不擤自己身上。”
看孔翔宇滿臉嫌棄的模樣,小水破涕為笑。
“我的衣服早上剛換。”
“難道我的不是早上剛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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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委屈得低着頭,搓着小手指,時不時地還抽噎兩下。
孔翔宇擰了一把那張哭花的小臉,一屁股坐地上去摸那只飯盒。盒蓋打開迎面就是一陣香氣,而且還是肉香。手指觸碰下好像是兩只雞腿,其中一只還被咬了兩口。
他娘為了方便他吃東西,一般守墓時送來的飯菜都是放涼一些的,免得他拿的時候燙手。
孔翔宇拿着那只被咬了兩口的雞腿沖小水問道:“誰吃的?”
小水嘟着嘴,圓臉上紅撲撲的,小聲道:“小花吃的……”
小花是一只沒人要得野貓,從前鹿鳴山守墓時不經意間喂過一次,之後便時不時地要來蹭飯。不過他們家也沒什麽能吃的,最多給點白飯,偶爾給點骨頭剩菜什麽的,那小野貓倒也不挑。
不過眼前這雞腿顯然不可能是貓吃的,他拿起另一只沒咬過的雞腿,誘騙道:“你要說實話,這只沒吃過的就歸你了。”
小水沒答他,嬉皮笑臉的鑽他懷裏撒嬌。
這孩子實在可愛,跟個剛出爐的包子似的,軟軟糯糯。孔翔宇也就是純屬逗逗他,把那只沒吃過的雞腿遞給小水。
小孩倒也實在,就着他手便咬。孔翔宇也沒客氣,三兩下吃光了手裏的,一早上時間守着墓園還打了一架,他确實餓了。
茶足飯飽收拾完食盒,小水還沒來得及下山,就聽到山下人群聲嘈雜,聽着像是要往墓園的方向來。
這墓園傳了幾輩人也沒什麽外人光顧,最多也就是王順之他們幾個挑事兒的。他心道不妙,讓小水抱着食盒找一處樹叢裏躲着別出來。
雙手握緊盲杖站在墓碑前,直到大批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墓園口才問道:“你們來墓園做什麽?”
帶頭的,正是早上跟他打了一架地王順之。不過這回他帶的人不只是平日裏打他的那群人,還有一幹鄉親父老,以及王順之的娘。
王順之的娘簡直就是成年的王順之,兩母子的秉性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在這片山村裏是出了名的潑辣,蠻橫不講理,有事沒事就喜歡找人說嘴,白得都能被她說成黑的。
尤其是對他們家,那是富人看乞丐,越看越嫌棄。
王順之指着他身後的墓碑說道:“就是這裏,那個墓碑後面,剛才我們幾個全都看見了。”
其餘幾個少年忙跟着點點頭,其中一個少年是王順之的跟班,名叫劉乾坤。家裏的情況跟孔翔宇差不多,也都沒什麽錢,不過人家有個專門算符劈挂得神棍爹。一般村裏有什麽需要算日子,看風水地都得找他。
說來也是可笑,一個大字不識的人居然也能當神棍,重點是那套胡言亂語的招式在村子裏還挺招人信賴。
所以即便他家沒什麽錢財,說話倒也有點兒分量。
劉神棍手裏拿着個八卦盤,兩眼珠子往上一番,手指來回掐算一番後說道:“不得了啊,這墓園裏确實有邪祟,而且陰氣得很。我看不做場法事驅邪,過不了幾日就得出事啊!”
“胡說八道!我家祖祖輩輩都在這墓園裏,怎麽沒見出什麽事!”孔翔宇怒火中燒,真是一幫吃了飯沒事做的人,怕是平日裏太閑,非得找點兒事來做做。
王母手裏拿着根鋤頭,體态略顯臃腫,雖是個婦人,但很多時候男人都要不過她氣力大。
王母沒好氣道:“怎麽沒出事?你爹不就死在戰場上了,我看八成就是這墓園裏的東西克死的。”
說罷,墓園中便起了一陣陰風,風聲呼嘯而過把周圍的草木吹得一陣躁動。
孔翔宇氣結道:“你說什麽呢!嘴巴放幹淨點!”
“嘿,你個小兔崽子,怎麽跟長輩說話的。”王母撸了兩把袖子,一副要上來打他的模樣。
劉神棍趕忙出手阻攔道:“你跟個孩子置什麽氣,這風水五行八卦他能懂什麽。你別動,我來跟他說。”
說罷,便上前幾步走到孔翔宇的跟前,拿着八卦盤繞着他走了一圈。八卦盤上的指針瘋狂地四處亂轉,卻始終都沒個準頭。
劉神棍皺着眉頭說道:“還真是怪了,我這八卦盤從沒這麽亂過。不得了,不得了,這墓園裏的東西比我原先想得還要厲害!”
他拍了拍孔翔宇的肩膀,勸道:“小山啊,我看你還是回去跟你娘說說,這墓園還是別守了,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家裏就得出事!”
“你家裏才出事!別在我這兒胡言亂語,我不信你那套!”
他真想把這神棍丢到黑市裏去看看,什麽才叫做邪祟!就這墓園裏的,即便真有東西,也斷不會有克誰這種說法。
劉神棍顫着手指他鼻子,滿臉痛惜地說道:“小子,劉叔我都這歲數了難不成還害你?我告訴你,這墓園裏的東西厲害着呢!”
孔翔宇冷笑一聲,道:“那照劉叔的意思,您知道這裏面的是什麽東西?”
“那當然!”
“那好,那您來說說,這墓裏頭躺着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姓甚名誰,生前做過什麽,死後又做過什麽?是男是女,生辰八字幾何,是兇煞還是鬼魅?”
孔翔宇拄着根盲杖站在墓碑前絲毫不為所動。
劉神棍繞着他走了三四圈,竟是半個字也答不上來。他最多知道墓裏躺的是個将軍,其餘的那可真是一概不知。唯一好答的也就是男女,可從古至今也有傳聞女人做将軍的,一時間還真不好回應。
鹿家雖是守墓人,其實知道的東西跟其他人沒什麽區別。不過一直以來外人都覺得鹿家沒說實話,總覺得很多事情鹿家是知道的,只是不肯說罷了。
所以這會兒他劉神棍要是胡言亂語,被戳穿了可就不好混了,但要一句都不說似乎又有點兒駁他的威嚴。
于是兩眼一閉掐指算道:“我不跟你瞎鬧,就這麽跟你說。不出三日,你那弟弟必定高燒不退,大病纏身。”
“你放屁!”孔翔宇舉着盲杖作勢要打。
劉神棍縮頭縮腦的往後一退,到了王順之母親身後又站直了腰杆,捋了捋胡子,佯裝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勸道:“信不信随你,我的八卦從來算得都準,要不然你就等着瞧好了。”
孔翔宇揮舞着盲杖,大罵道:“滾!”
“嘿,小兔崽子,哪兒來的膽。”王母受不得被叫嚣,尤其還是個小輩,拿起鋤頭便要沖上來打。
孔翔宇可不怕他,一副大不了幹一架的氣勢。
眼看着兩方人就要動手的時候,馮池一身戾氣的從山下上來,黑着張臉沒好氣道:“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王母頓時把舉起的鋤頭放下,這女人平日裏極為兇悍。不過在兇悍的人總也有怕的人,就比方說馮池。
馮池本就生得健壯,又身強體壯的功夫了得,這村子裏就沒哪個能動得了他的。
“馮叔!”孔翔宇還未出聲,一直躲在樹叢裏的小水抱着個食盒沖了出來,一下撲在了馮池的懷裏。
馮池單手把小水架在肩膀上坐着,又攬臂将孔翔宇護在身後。沖着這群見天兒沒事找事的人指着鼻子厲聲道:“你們今天有本事碰這兩孩子一下,我今天就有本事讓你們有來無回!”
一群村民蠢蠢欲動,卻半天沒見有人敢出來。
劉神棍縮着個脖子,此時膽小得像個鹌鹑,被後邊幾個村民推搡着推到了最前頭。萬般無奈下才嬉笑着說道:“馮哥你看你,我們又沒怎麽着,發這麽大火做什麽。我們也是好意,這不,王家小子看到墓園裏鬧鬼,怕小山出事特地請我來幫忙。”
孔翔宇瞪着雙眼滿臉怒氣,卻雙眼無神看不清面貌,他上前一步正要破口大罵,卻被馮池攬臂推到身後。
馮池并未多言,只一個字:“滾。”
那王母還要多說什麽,看到馮池那張戾氣橫生的臉又把話給生生憋了回去。一揚手,對衆村民道:“哎呀走了走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三天後我們走着瞧!”
說罷,便帶着一群人利索地滾了。
馮池這才轉身摸着孔翔宇的頭,安撫道:“沒事,有馮叔在,他們傷不了你。”
小水抱着馮池的腦袋,撅着嘴委屈道:“馮叔!他們說三天後我會大病纏身……”
馮池擰着眉頭,看起來也是一肚子火,但面對小水還是強壓下那股怒氣,說道:“別聽他們胡說,小水可是要長命百歲的,健康着呢。”
小水趕忙點點頭。
孔翔宇擡頭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該回去了。跟着馮池下山時,背後吹來一陣陰森的寒氣。回頭望去,在那墓碑的一側,好像真的有一個高大模糊的身影。
一身黑衫,長發随風搖曳。樓宇屋檐頂上挂着的啞鈴,輕輕晃動,發出一陣細小卻又震人心魂的鈴音。
他眨了眨眼,在看去,卻又什麽也沒留下。
作者有話說:鹿鳴山是個從小長在山裏且沒讀過書的少年,而且每天都要面對一群說髒話的鄉民,耳濡目染下很多時候也會爆點粗口。孔翔宇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小公子,不過火氣一上來他也控不住鹿鳴山的本性!
捂臉(*/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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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