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82章
擇日,魏澤便重新拟好了彈劾的書卷上交朝廷,高昆一案算是徹底了解了。幾乎都沒有拖到秋後問斬,案子一定下,隔了三日便下了斬首令。
不過巫術滅村的真相始終不能對外說明,怕引起百姓恐慌,只得給他找了個貪贓枉法的罪名。在送去斷頭臺時被關押在囚車之中,游街示衆。
孔翔宇站在人群中看着這位高大人,即便是在這一刻,高昆依舊挺直着脊梁。也許在他的心目中,寧康比小家更為重要,所以并未覺得有錯。
他忽然有些感慨,不知該如何評判這個人。作為官,他确實一直都心系寧康,只是用錯了方法。可對于百姓,他也确實是個劊子手。
囚車經過時百姓站在兩側圍觀,有的怒罵,有的不予評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寧康如今更重要的問題不僅僅只是這一件。
而與此同時,陛下也下達了一道除巫令,但凡在寧康內在有人使用巫術,一律斬首,并且還加派了官兵每日巡邏探查。
如此一來,魏澤更是将他關在府裏半步也不得出去。
幹旱、戰争、虧空的國庫,這些事每天都在煩擾着魏澤,生生把人逼得好幾日都沒睡好覺。
孔翔宇看着心疼,他想幫忙,可又實在擔心自己越幫越忙。
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是跟着急得好幾晚沒睡好,一大清早便命人做了養生的八寶湯趕來将軍府。
素棉提着食盒滿臉焦容地進來,正好看到孔翔宇坐在飯廳裏用早膳,旁邊原本該是魏澤坐的地方空空如也。
兩人對視後互相打了聲招呼。素棉看了圈,确定魏澤真的不在後,對一旁站着的管家問道:“阿澤呢?”
管家道:“去馬棚了,好像是将軍的戰馬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孔翔宇一愣,他竟是不知道魏澤一大早是去看馬了。
素棉擰着兩條柳眉,問道:“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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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蔔可以算得上是一匹老馬了,跟着魏澤上戰場了好幾回,九死一生。原也是魏澤父親的戰馬,後來魏澤當了将軍分府別住,這戰馬就一并跟了過來。
要說好的戰馬也不少,可跟魏澤如此契合的,怕也只有蘿蔔了。
孔翔宇趕忙放下碗筷,道:“我去馬棚看看。”
對于将軍而言,戰馬自是尤為重要。如今竟是出了問題,也難怪魏澤連飯都不吃。如今朝局動蕩,這無異于雪上加霜。
素棉将食盒交給管家,道:“我也去。”
管家忙道:“素棉小姐您還是別去了,馬棚太髒了。”然而話還沒說完,素棉就跟着孔翔宇出了飯廳。
魏澤的馬棚建在府邸較後的地方,孔翔宇先前來過一次,前前後後養了約莫有五六匹,個頂個得好。
不過蘿蔔是個特例,被單獨放在了另一間馬棚之中。
孔翔宇匆匆趕來,蘿蔔側頭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氣,肚子上鼓鼓囊囊的起伏着。魏澤皺着眉頭拍揉着馬肚子,看來真是病的不輕。
魏澤聞聲擡頭,而後皺眉道:“你怎麽來了,快回去,這裏髒。”而緊跟着孔翔宇身後的,還有一直都不會進将軍府後院的素棉。
“素棉?”
素棉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禮數周全地做了個輯:“阿澤,我有些擔心你,所以就……”
魏澤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到素棉的身側。本想教訓幾句怎麽能私自進男子內宅,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名聲還要不要了。可一看素棉也是滿臉的憔悴便又軟了性子,安撫道:“回去吧,這裏太髒了。”
素棉看到魏澤的臉色頓時紅了眼,她伸手便要探魏澤的面頰,“阿澤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這麽差。”
魏澤忽地向後退了一步,避開素棉的手,轉而看向立在一旁的翔宇。
孔翔宇自覺地別過頭不看他兩,推開馬棚的闌珊,蹲在蘿蔔身側學魏澤的樣子揉搓着馬肚子。
心裏直泛嘀咕,魏澤就算臉色再差也不會生病,他可是下了福巫的!
素棉的手落了空,僵在原地,眼神随着魏澤的目光不經意地劃過馬棚裏的柏公子。她只得幽幽地收回手,沒做聲。
從剛才起,魏澤的眼神就一直盯着翔宇,幾乎沒有多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魏澤看翔宇的眼神,像極了看喜歡之人的模樣。這樣的神色,她是從未從魏澤的身上看到過的。
都說女人是敏感的,可魏澤與柏霄都是男人,怎麽也不可能,應該是她想多了。
魏澤沒有答她,她只得又問一遍:“你吃飯了嗎?餓不餓?我讓下人給你做了……”
誰想話還未說完,魏澤便轉過頭答非所問地打斷道:“哦,我沒事,你回去吧。”
素棉頓了片刻,而後溫和的笑道:“好,那我去大廳等你。”
魏澤沒有應他,點點頭便轉身進了馬棚。
如今只剩下他二人,孔翔宇倒是肯說話了:“你身體不好嗎?”
魏澤摸了兩手馬肚子,忽然嗤笑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不跟我說話。”
孔翔宇低垂着頭,沒出聲,忽然手掌下的馬肚子裏有什麽東西頂了一下。他驚道:“怎麽回事?”
魏澤蹲下身挨在他身側,忽然唇瓣貼着他的耳廓道:“要生小馬了。”
語氣暧昧輕柔,呼出的熱氣沖着耳道,這人就是故意的!孔翔宇燒紅了臉,僵直着脊背,道:“哦……”等會兒?生小馬!“蘿蔔是只母馬?”
魏澤被他突如其來的一驚給看懵了:“是啊,怎麽了?”他摸着蘿蔔的馬肚子,道:“它這個年紀生小馬,很可能會出事,我便過來陪着,若是實在生不下來只能剖腹了。”
孔翔宇眼睛都快瞪圓了,他當然知道這些,可讓他震驚的是蘿蔔竟是母馬!母馬要生小馬!蘿蔔長得像黑霧,那黑霧不就……
他看向蘿蔔鼓起的馬腹,而後又擡頭四下張望,确定此時的馬廄裏只有他跟魏澤兩個人。他心下一顫,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蘿蔔無力地躺在地上,偶爾颠簸一陣,卻有些力不從心。魏澤在馬身底下鋪了厚厚的一層稻草,蘿蔔身後不停地冒着血,卻始終沒有見到小馬的身影。
兩人在馬棚裏磨了半天,一直從早上等到了晌午,蘿蔔忽然痛叫一聲後有了點苗頭,可是情況卻不怎麽好。小馬先出來的是兩只後蹄,看來是難産,而且到了這種境況不能維持太久,否則小馬會在母體內窒息而死。
魏澤痛惜地摸了摸蘿蔔的馬頭,道:“你也跟了我這麽些年了,實在有些舍不得。”
蘿蔔鳴叫一聲像是在回應他,馬鼻子裏嗤嗤地呼着氣,隐隐還有些血絲,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時都會離開,看來确實是歲數太大了。
随後他從腰間摸出一把磨得極為鋒利的匕首,別過頭,手掌利落而下将蘿蔔一刀斃命。速度很快,下手的位置也極為準确,蘿蔔幾乎沒什麽痛苦。
孔翔宇擰着眉頭,看魏澤手起刀落地剖着馬腹。雖然蘿蔔的後邊兒已經能看到小馬的後蹄,但剖開後才發現,幾乎整個小馬都還在肚子裏,不剖的話只能等死。
魏澤丢了匕首,撕開小馬頭上已經破了的薄膜,滿手鮮血的從馬腹中将小馬托了出來。
這小馬通體烏黑,滿身血漬,眼睛也還沒睜開。魏澤将它捧到翔宇的面前,道:“給他取個名字吧。”
孔翔宇手捏着拳頭,腦子裏思緒萬千,他躊躇一陣,道:“你,你取吧,反正是你的戰馬。”
魏澤道:“我取得名字都不好聽,每回上戰場都得被将士們拿來取樂,還是你來吧。”
孔翔宇沉默許久,而後才幽幽道:“黑霧。”
“黑霧?這名字不錯。”魏澤拿過在一旁早早備下的布巾幫黑霧擦拭着身上的血漬。
等馬毛幹淨了,忽然将黑霧放到了孔翔宇的懷裏,“你抱抱,好歹也是給它起名字的人。”
“……”
孔翔宇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他望着懷裏的黑霧,啞口無言。黑霧渾身冒着熱氣,奶叫一聲後竟是睜眼了。
魏澤取笑道:“你完了,它第一眼看的就是你,要把你當爹了。”
孔翔宇也被說得樂了,随口回道:“它要是把我當爹,那把你當什麽?娘嗎?”話一出口就想打自己的這張嘴,他老是下意識地覺得魏澤跟他關系不一般,卻忘了現下是個什麽處境。
不過魏澤倒是沒怎麽在意,只當是一句玩笑話。他道:“竟然讓你占了這個當爹的便宜,總得拿出點什麽東西送送,要不然多吃虧。”
言閉,他才回過味兒來。倒是忘了,翔宇現在身無分文,唯一的一袋玉石還在他這兒收着。雖只是句玩笑話,可看翔宇滿臉的愁容倒真像是在為難他,于是改口道:“随便說說,不必當真。”
孔翔宇嘆了口氣,從衣襟裏摸索一陣,摸出只刻滿符文的銅鈴。這銅鈴樣貌奇異卻又不失雅致,與他當時躺的棺椁蓋上挂的一般無二。
“給你吧,也只有這個了,不值什麽錢。”
魏澤接過銅鈴細看,上頭的符文有些怪異,不過先前翔宇用血畫的那些他也一樣沒見過。
他問:“這是什麽?”
孔翔宇摸着黑霧還沒長全的馬尾,說道:“鎮魂鈴,能鎮鬼魅辟邪祟,保你平安。”
魏澤搖了兩下,銅鈴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他道:“那就多謝了。”
話音剛落,魏澤的肚子忽然發出一聲咕叫。
這人忙了大半天卻是什麽也沒吃,孔翔宇嗤笑一聲道:“還是第一次聽你餓肚子。”
魏澤也跟着樂了一陣,招來下屬将黑霧抱下去,而後兩人一道去了飯廳。正好看到管家在收拾碗筷,桌上放着一只食盒。
他忙了大半天倒是把素棉給忘了。
管家看到魏澤後,停了手裏活計,道:“将軍您可算是回來了,素棉小姐已經走了。”
魏澤:“哦。什麽時候走的?”
管家:“就剛才,怎麽将軍沒跟她一道嗎?我看素棉小姐是從馬棚的方向來的,還以為你們一直在一起呢。”
孔翔宇一愣,難道剛才素棉一直都沒走?那他跟魏澤的舉止跟交談豈不是都被聽了去?
管家說着便不經意地看了眼魏将軍身旁的柏公子,他道:“也不知道碰上了什麽事,走的時候說什麽也不理,好像哭過。”
作者有話說:謝謝 清水愛吃肉小可愛 的魚糧!?(????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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