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正經兼職

宋钊遠新搬的家位于城南一片開發了不久的高檔小區內,小區設施完備,風景優美,很适合中老年人入住。宋钊遠倒車入庫,引着二人往別墅走去:“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陸見清看看別墅周圍的環境和宋钊遠房子前院打理得當的草坪和花木,假裝不經意地向這位宋先生打聽了句:“這個地段,房價不便宜吧?”

“啊,也還行,”宋钊遠從包裏找鑰匙開門,“找朋友拿了內部價,買下來也就七八萬一平。”

陸見清:“……”

可以,當她沒問。

宋钊遠打開門:“兩位請進。”

這棟房子是他專門請了設計師做的,內裏裝修典雅,花了不少心思,宋钊遠叫來保姆準備茶點,自己則帶着陸陵源向家中老太太的房間走去:“大師這邊走,我母親歲數大了腿腳不好,就把房間放到了一樓。”

宋母的房間朝南,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到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身上,老太太閉着眼睛面龐瘦削,他們走來時的響動不小,卻仍未把老太太吵醒。

坐在床邊的中年女士攏了攏身上的厚披肩,站起來疲憊地對宋钊遠道:“老宋,你回來了。”

“诶,”宋钊遠趕緊放下公文包,走過去扶着清瘦的女人坐下,手按在她肩膀上,“你身體也不好,得多注意休息,要不我還是請專門的護工來照顧媽吧。”

宋太太搖了搖頭,擡起手跟宋钊遠握在一起,“媽這個樣子,讓護工照顧,我不放心。”

宋钊遠握着妻子的手,不由心裏一酸。

他妻子和母親的關系向來很好,兩人平日相處着不像婆媳,反倒更像是母女,如今宋母卧病在床狀态不好,他們夫妻兩個的擔心都是一樣的,偏偏他還要忙于工作,這段時間只能辛苦妻子,宋钊遠自知對不住她,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老宋,”宋太太握了握他的手,輕聲詢問道,“這兩位是?”

“哦,是我從道觀裏請來的大師,想着幫咱家看看是不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什麽亂七八糟的,爸你這就是病急亂投醫!”宋太太還沒開口,有個腿上打了石膏的青年就拄着拐杖蹦進了房間,看向陸見清他們的眼神裏是明顯的質疑,“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我們要相信科學,不要随随便便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小心被人給騙了!”

宋钊遠當着衆人的面被自個兒子下了面子,面上過不去,當即拿過他的拐杖往他屁股上來了一下:“不許胡說得罪大師!訓起你老子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咱家樓頂半夜的彈珠聲是怎麽回事?”

“指不定是管道裏長了黴菌呢。”

“我們剛搬的新家,哪來什麽黴菌!”宋钊遠被氣得夠嗆,“那你奶奶之前醒來那會兒說看見有個白花花的女鬼在閣樓裏唱戲,你又想怎麽說?”

青年單腳跳着避開他爸的拐杖,梗着脖子就是不肯服輸:“那沒準是隔壁鄰居開電視的聲音太大,傳到我們家了。”

“再說奶奶年紀大了,偶爾眼花看錯也是有可能的嘛,況且我們後來上樓查看,不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陸見清:“……”

乍一聽他說的好有道理。

要是換成數月前世界觀還沒被打碎重塑過的她站在這裏,一定會忍不住給青年鼓一鼓掌。

“行了,老宋你快把拐杖放下,別讓大師看了笑話,”宋太太說着,又瞪了兒子一眼,“陽陽你也少說兩句。”

宋陌陽眼見母親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只好不服氣地到了一旁,嘴裏仍小聲哼唧着什麽“封建迷信”“花錢買教訓”之類的話。

宋钊遠歉疚地對陸陵源道:“大師,實在對不住,小兒不懂規矩,沖撞了大師,過後我一定好好管教,還請大師千萬不要見怪。”

陸陵源捋着他的白胡須,聞言小幅度地擺擺手:“不打緊,老夫修道多年,怎會與區區小兒計較。”

他說着,又笑眯眯地轉向宋陌陽:“我觀小友年紀不大,想來還是在上學的年紀,既是腿上有傷不方便挪動,不如靜下心來安坐桌前好好學習功課,莫叫父母憂心。”

宋钊遠一聽大為贊同,真覺陸老道說中了他的心裏話,立馬轉身對宋陌陽吼道:“大師說的沒錯,跳上跳下的你腿還要不要了,趕緊給我上樓寫作業去!”

宋陌陽:“……”

媽的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

這老騙子故意坑我!

在爸媽的雙重凝視下,宋陌陽迫不得已,含淚拄上拐杖蹦向通往學習的道路,臨了還不忘憤憤地瞪了陸見清一眼。

陸見清:“???”

害你去學習的明明是陸陵源,她何其無辜?!

送走了兒子,宋钊遠嘆了口氣,走過去到母親床邊給宋老太太壓了壓被角,帶着妻子關上門到客廳坐下:“唉,媽這個樣子,叫我怎麽放得下心來。”

“宋先生,”陸見清喝了口保姆端上來的熱茶,想起宋陌陽之前跳着腳跟宋钊遠吵架時的對話,“剛才聽到你們說閣樓裏有個唱戲女鬼的事,你能詳細說說嗎?”

“那件事啊,”宋钊遠皺起了眉頭,“我媽這人是個戲迷,平時在家有的沒的也愛抱着收音機哼上兩句,她出事那天,老太太說聽見樓上有唱戲聲,還以為是她不小心把開了的收音機落樓上了,就想上樓看看。”

“那天我和我太太都不在,也沒看見家裏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倒是我媽醒來後吓得不輕,說她那天順着唱戲聲兒爬上了閣樓,沒找着收音機,倒看見有個大白臉子的女鬼在那兒揮着袖子唱戲,這不,老人家都給吓病了。”

宋钊遠兩手撐着臉,苦笑着說道,“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我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過後,我帶着人一起去過閣樓,還專門裝了一段時間的監控,确實是什麽也沒拍着,我想有沒有可能是家裏進了賊,老太太又沒戴老花鏡,一時看錯了……”

陸見清想了想,出聲打破了他這點幻想:“可是宋先生,就算真是有鬼,監控大概率也拍不到什麽吧。”

宋钊遠:“……”

這種殘酷的現實就不用告訴我了謝謝。

“情況我大概已經知道了,”陸陵源站起來道,“不介意的話,老道想先在你家中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麽異處。”

“這個當然可以。”宋钊遠連忙站起來,給陸陵源引路,陸陵源邊看邊不時點頭,偶爾還開口低聲跟宋钊遠說上兩句什麽,一套雲裏霧裏的說辭下來,聽得宋钊遠腦子發懵,只得連聲答應。

陸見清跟在陸老道身後,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很擔心哪天這老頭會因為收錢不辦事被像宋钊遠這樣的雇主套個麻袋一頓暴打。

她往後退了兩步,趁着陸陵源還拉着宋钊遠對一樓客廳擺放花瓶的位置大說特說時,繞開他們向宋家的閣樓走去。

宋家的別墅是個小三層,平時只有他們一家四口人居住,能供使用的房間大有富餘,多出來的閣樓就用來堆放雜物,平常本就少有人來,加上出了宋母這樁事後,就更沒人敢進了。

閣樓的層高不高,最低矮的地方得彎腰進去,裏頭光線昏暗,只有一扇小天窗照明,其餘找不到的地方全籠在黑暗裏,陸見清躬身走進閣樓裏,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往周圍看去。

閣樓安安靜靜的,別說唱戲聲,除了些不用的包裹紙箱,她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難道真是宋老太太眼花看錯,宋家其實壓根就沒有鬼魂作祟,宋家人最近的黴運連連也僅僅是因為運氣不好?

陸見清繞着閣樓四處轉了轉,決定再仔細查看一遍,要是還沒發現異常,就下樓和陸陵源會合。

她一心留意着周圍的環境,一時沒留意腳下,一腳踩下去,才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什麽。

她把手機的光源往地上一轉,只見閣樓的地板上正搭着一片白色布料,大概是主人搬家時東西沒收拾好,裝着的東西從旁邊倒扣的塑料桶裏不慎掉了出來。

白花花的面料上,她方才落下的腳印顯得格外清晰。

陸見清趕緊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

弄髒別人家的東西本來就很不好意思了,再加上一想到陸陵源還在樓下收了錢扯着嘴皮子糊弄宋先生,這份心虛就往上又擴大了起碼十倍。

陸見清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想着先試試看能不能把布料上的髒痕擦掉。

她剛要彎下腰,忽然就見那片搭在地上的布料輕飄飄地往塑料桶的方向挪了挪。

陸見清:“???”

是她眼神不好使了,還是這塊布它有了自己的想法?

陸見清緩緩擡起手,揉了揉眼睛。

沒錯了,這塊布仍在慢騰騰地往桶裏挪着,眼看距離逃出生天的目标越來越近,只剩一條短短的抽線還留在外邊。

陸見清:“……”

她毫不猶豫地伸腳過去,踩住那截線條,同時抓住罩在布料上的塑料桶,把它整個往上一提

灰不拉幾的塑料桶下,白衣長發的女鬼瑟縮地抱着自己,恨不得把鬼蜷成一個球,聽見響動聲,女鬼驚恐地擡頭,在手電筒的光源下,一張鬼臉愈發慘白。

女鬼仰着脖子,安靜跟陸見清對視了幾秒。

躲在桶裏的女鬼聲嘶力竭:“啊啊啊救命!有人吶!!”

嗓音尖細,刺人耳膜。

陸見清:“……”

這鬼還能不能好了?

這句話應該她來喊才對吧?!!

女鬼扯着嗓子叫起來的音效驚人,猶如整間屋子的尖叫雞被齊齊按響,在空曠的閣樓裏甚至還響起了回聲。

陸見清聽得眉心一跳,把提起來塑料桶哐當一下又給拍了回去。

重新被桶子罩住的女鬼:“……”

什、什麽呀?

這是什麽新出的捉鬼方式嗎?

陸見清揉了揉被女鬼嚎得發疼的耳朵,屈起手指敲在塑料桶上,沉下聲跟鬼商量:“保持安靜,我就放你出來,答應嗎?”

“可、可是我這樣也能出來啊?”

女鬼怯怯地從塑料桶裏鑽出腦袋,自由轉了個圈,正臉朝上面帶讨好地看向陸見清。

女鬼生前長得不錯,只是她已經死了太久,什麽都不做,身上都帶着股濃郁的陰氣,一雙眼眼白居多,因為剛才被吓哭過,眼裏流出的血淚粘嗒嗒糊了她一臉,脖頸上的劍傷外翻,露出猙獰的皮肉,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陸見清掃了她兩眼,一時沒忍住,一巴掌把這鬼的腦袋又拍回了桶裏。

桶裏的女鬼抱着腦袋委屈地哭起來:“明明是你先讓我出來的嘛,我都乖乖聽話出來了,你還要打我,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怎麽這麽兇……”

她嗓子尖細悠長,要是放在恐怖片裏,一定能吓哭半個電影院的無辜觀衆。

好在被她控訴的陸見清跟一衆鬼學生們呆的久了,對這樣的聲音抵抗力很足,在女鬼哀怨的哭腔中,她冷靜地擡起塑料桶放到旁邊,蹲下身看着這只哭得連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女鬼:“吓唬這家老太太的,是你沒錯吧?”

“我哪有吓唬她!”一說起這件事,女鬼更委屈了,她凄凄哀哀地看過來,“又不是我讓她上來的,突然看見活人,我也很害怕啊!”

女鬼憤憤不平道:“明明我被吓到的程度比那個小宋還嚴重,只恨我是個死人,也不會像她一樣暈一暈,怎麽就都變成我的錯了?!”

陸見清:“……小宋?”

“是啊,”女鬼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我死那會兒小宋算來都還沒出生呢,要論年紀我可是長輩,你們活人不都愛說尊老愛幼麽,這尊老可是擺在前面的!”

陸見清默默看了眼女鬼抹幹淨血後那張年輕得不像話的臉。

女鬼翻箱倒櫃開始找她的鬼民證力求自證清白。

“……也不用那麽着急,”陸見清忙制止了她的動作,只是仍沒有完全打消疑慮,“宋家人說聽見的唱戲聲是怎麽回事?這家老太太可是被這聲音吸引上來的。”

女鬼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從閣樓一個小角落裏扒拉出一臺收音機。

“這是早些年我家裏人燒給我的,”女鬼愛惜地摸了摸她的寶貝收音機,苦哈哈地道,“我生前是個戲子,就喜歡唱唱戲,平時一個鬼在閣樓裏,沒事也悶得慌,就把它開了對着新出的唱段學一學,哪能想到那天一個轉身就看見小宋站我背後了呢——”

陸見清:“……”

怪不得宋家人住在這裏,晚上會時不時聽見什麽奇奇怪怪的聲音。

“說到底這事兒可怪不得我啊,”女鬼覺得自己非常無辜,“本來嘛,大家住在一棟樓裏,相安無事的,是小宋她年紀大了,餘下的歲數也沒剩幾年,時運一低才看得到我,我又不是故意出現在她面前吓唬她!”

“這事發生之後,我連戲都不敢唱了,平時還能趁家裏人少的時候偷偷溜下去看會兒電視呢,現在就呆在閣樓沒出去過,結果宋家人居然還請了你們來收我!”

女鬼越說越覺得自己鬼生凄慘,她捧着臉從指縫中看見陸見清手裏的紙巾,還當是她準備拿給她擦臉的。她不敢拿喬,忙擡手吸吸鼻子拽了過來:“謝謝。”

陸見清:“……不客氣。”

女鬼言辭懇切,說法還算有幾分可信度,陸見清盤算了一下陸陵源一貫忽悠人的速度,估摸着他還得拉着宋先生繼續掰扯一段時間,便安下心來,繼續審問這女鬼:“宋老太太的事跟你沒關系,那宋家人最近的黴運呢?對了,還有宋陌陽摔傷的腿……”

“這就和我更沒關系了!”女鬼又氣又急,飙着血淚連嗓門都提高了不少,“我就是個普通鬼,哪有那麽大的本事,這家男主人自己本命年倒黴罷了,再說他兒子,邊下樓邊打游戲,一腳踩空摔下去的事怎麽也賴我,我可什麽都沒做呀!”

陸見清對着她眼下嘩嘩淌下來的血淚,不動聲色往邊上挪了挪。

她感覺她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想吃毛血旺了。

“我生前就住這裏了,來得比他們都早,這兒被開發商買下來之前是片老洋房,後來才推倒建了現在的小區,”女鬼說着,擡起眼皮心酸地看向陸見清,“我算是自殺,每個自殺鬼都得在陽間把原本的壽數蹲完了才能下去排隊等投胎,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好多年,如今地府的房價漲的那麽快,我死那會兒家人燒的錢根本不夠看的,只好繼續在這裏呆着了。”

陸見清看看她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刀口,不禁感嘆道:“你對自己下手可真夠狠的。”

女鬼一聽她這麽說,頓時激動起來:“才不是這樣!我以前唱戲那會兒,是戲班裏當紅的角兒,也不知是哪個鼈孫子,把我戲臺上自刎用的假劍不小心換了把真貨!”

否則就她那膽子,哪下得了那個狠心拿劍抹脖子!

“原本這傷也沒現在看着那麽瘆人,也怪我是第一次死,都沒個經驗,家裏人也不曉得在我下葬前幫我把傷口縫一縫再埋,時間一久,傷口就往裏爛進去了……”

女鬼生前也是個愛俏的姑娘,說起這事不由悲從中來,不僅嘴上不停,連腦袋也跟着激動地擺了起來,看得陸見清警惕心大起,時刻提防着這女鬼激動之下把她那顆搖搖欲拽的腦袋甩到她手上。

女鬼扶着腦袋發愁地說道:“我之前飄到樓下跟這家女主人一塊兒看電視,對裏面插播小廣告裏說的植皮祛疤技術很感興趣呢,聽其他鬼說地府的醫生也有這個技術,就是收費太高,我沒錢去付,唉,頂着這樣的皮囊投胎,也不曉得會不會影響下輩子的長相。”

陸見清看看這只正在認真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的女鬼,她想了想道:“那要不,我來給你縫縫?”

“你?”女鬼驚訝地擡頭,“你……不是跟着那個老道士來抓我的嗎,會這麽好心?”

陸見清托着下巴惆悵地道:“大概是因為,我發現我們有某種共同點吧。”

比如都一樣貧窮之類的……

被告知能省下這麽一大筆錢來,女鬼當然沒有不答應的意思,她期待地問道:“那當然好了,大師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要不要我先做點準備?”

像她在廣告裏看見的無菌手術室啦,傷口縫合的專用線啦……不過女鬼是個懂得知足的好女鬼,她窮成這樣,人家肯免費幫她縫合傷口已經很好了,用的材料湊合一點,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用這麽麻煩,”陸見清站起來在閣樓的箱子裏找了找,成功翻出她想要的東西,她拿在手裏掂了掂,滿意地向着女鬼走去。

女鬼錯愕地仰頭,盯着她手裏的物件:“不是,你拿的什麽?”

“毛線啊,”陸見清理直氣壯地說道,“雖然這線是粗了點,不過條件有限,将就也能用,況且這線還不容易斷呢。”

女鬼:“……”

雖然她是可以接受湊合一點的沒錯,但你這是一般的湊合嗎???

朋友,你到底是個什麽赤腳大夫啊?!!

女鬼驚恐地看着陸見清拎着個毛線團子向她走來,一顆心虛得不行,連聲音都在打顫:“不,不急,要不這事兒咱們還是先緩緩再說?”

陸見清一挑眉梢:“你不是挺着急的?”

“……”女鬼虛弱地把衣領往上提了提,“其實也不是很急。”

“腦袋晃久了,也蠻有意思的。”

陸見清搖頭嘆道:“你們做鬼的真是品味獨特。”

女鬼:“……”

女鬼只能含淚點頭,以示默認。

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她以後還是老老實實攢錢吧!

陸見清見她态度堅決,只好遺憾地将毛線團又給原位塞了回去。

唉,本來還想告訴這鬼,她從前在觀裏經常幫陸老道給道袍打個補丁什麽的,有這門經驗在,縫針的手藝應該還是不錯的呢。

女鬼見她終于把那個毛線團收了起來,這才松了口氣。

她見陸見清似乎不像她記憶裏認為的那幫道士動不動就對鬼魂喊打喊聲,稍微也有了點勇氣,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她:“那個,你既然都已經知道這家人的事跟我沒關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

陸見清猜到她要說什麽,她搖了搖頭,殘忍拒絕道:“不可以。”

女鬼登時如遭雷劈,她鼻子抽了抽,眼底的紅迅速蔓延上來。

她邊哭邊問:“那你要怎麽我,我都沒做過壞事,我也太冤了……”

陸見清眼看着女鬼不知腦補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逐漸慫化,最後更是一點點往邊上挪去,像鴕鳥學習,把自個兒塞回了塑料桶裏。

陸見清:“……有個問題,我從剛才起就一直想問你。”

女鬼不想理她,又怕她再不講道理地把她從桶裏揪出來,只好委屈巴巴地答:“你問。”

陸見清心情複雜:“你作為一只鬼,膽子怎麽還那麽小。”居然連人都怕。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女鬼仗着躲在桶裏沒人看見,暗戳戳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死了一次,又沒有重新投胎,哪那麽容易影響性格,再說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都說鬼怕惡人了,更何況還是面對你這麽兇的惡人。

陸見清:“……”

成吧。

她摸出手機,對着塑料桶咔咔拍了幾張照片,打開微信找到戚晏的頭像給他發了過去。

戚晏:【什麽?】

陸見清:【你沒看出來嗎?】

陸見清:【這不單是個塑料桶,它裏面還躲了只鬼啊!】戚晏:“……”

戚晏垂下漆黑的眸子,再次點開看了看照片高糊像素下那只平平無奇的塑料桶。

……他恐怕還沒有修煉出這種透過照片看本質的本事。

戚晏:【你又遇到鬼了?】

陸見清盯着屏幕上那個“又”字,短暫心塞了一下後,堅強地發了信息過去:【只是個意外。】絕不是她最近太倒黴的緣故!

戚晏:【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陸見清趕緊給他開了個位置共享。

桶裏的女鬼見陸見清久不跟她說話,有些納悶地從桶裏探出頭來:“……你想怎麽處理我,就給個準話吧。”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這麽提心吊膽地等下去,還不如早日求個了結。

“不急,”陸見清低頭一笑,朝她晃了晃手機,“這種事麽,還是要讓專業的來。”

女鬼:“???”

怎麽你不是專業的嗎?

陸見清打開位置共享,想看看戚晏到哪兒了,卻發現對方的定位正在快速逼近她,地圖上的兩個小圓點幾乎快要貼到一起。

女鬼撓了撓頭,剛要問問她這是個什麽意思,卻見寧靜的閣樓裏忽然陰風大作,地上堆放着的器物被吹得哐哐作響,有個俊朗的男人從地上的黑影中踏出,眨眼間站到了她們面前。

陸見清:……不得不說,戚先生這道任意門可太好用了!

戚晏垂眼一睨桶裏這只探頭探頭的女鬼,轉向陸見清問了句:“是她?”

“是的,”陸見清點點頭,把她今天之所以會到這來的事跟對方描述了一遍。

戚晏聽完沒有說話,只是稍微颔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這個反應跟她原先預想中的可不太一樣,陸見清心口顫了顫,心說難不成是這女鬼剛才對她有所隐瞞,被戚晏發現出端倪了?

她這樣想着,又涼涼地往女鬼那兒斜了一眼。

“……”

只見女鬼好不凄慘地蹲在塑料桶邊,瞪大眼珠子顫抖着手指向戚晏,伸出來的手抖得活像是得了帕金森。

她死的時間久了,還算有點見識,怎麽看怎麽覺得眼前這位長得那麽像她之前在別的鬼那兒見過的北陰酆都大帝像呢??!

想到陸見清之前跟她說要讓專業的人過來,再看看大帝這張冷峻的臉……

這位大帝擅長什麽?可不就是斬殺惡鬼嗎?!

她好端端安分守己一只鬼,最多不小心吓了個活人,哪裏就值得勞動這位了啊!

在女鬼膽戰心驚的凝視下,戚晏終于開口

“現在的教師,似乎是不允許假期校外兼職的?”

他以一種詢問的态度,轉向陸見清問。

女鬼:“……”

陸見清:“……”

合着您老人家剛剛那麽長時間不說話,都是在思考這個。

看來他們學校的校長先生對建設合規校園是很有追求的了。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陸見清斟酌着回答:“倒也沒那麽嚴格,一般學校禁的都是去其他機構上課的行為,估計之前也沒有其他老師,會在假期兼職出來跟着人看看風水捉捉鬼什麽的——”

畢竟學校裏的其他同事也都是鬼嘛,讓鬼去捉鬼,豈不是等于讓他們鐵鍋炖自己?

再說有這項規定的都是些正兒八經的公立學校,他們……唔,勉強也能算個地府公立叭。

戚晏聽完她的科普後嗯了一聲,屈起手指在半空中随意一點,只見他手指的地方很快浮現出一方半透明的幕布,別墅裏的宋家人在幕布上清晰可見,陸見清甚至還看到了趴在書桌前偷摸着打游戲的宋陌陽和繞着宋钊遠揮舞着小鈴铛跳大神的陸老道。

戚晏對着幕布道:“無甚大事,人的時運總有高低,一時倒黴也是常有的。最年老那個驚吓過度之餘,有些陰氣入體,少不了要病上一場,病過之後就好了。”

陸見清不禁問道:“就不用額外做點什麽?”

戚晏想了一會兒:“你可以讓這家人多推她出去曬曬太陽。”

陸見清:“……”

我感覺這麽對宋家人說怕是不大行。

戚晏恍然看向她:“你是想問我,有沒有什麽見效快的方法,好讓宋家人安安心。”

她就是這個意思,陸見清重重地向他點頭。

戚晏往閣樓周邊一掃,打開其中一只箱子,從裏面抽出一張淡黃薄紙,随手往上面畫了點什麽遞給她。

陸見清雙手把紙接過來,拿在手裏對着歪斜的紋路盯了半天,才糾結地開口:“雖然我知道你拿出來的肯定是管用的好東西,但就怕宋家人不識貨呀,我要是下樓公然燒符水給他家老太太喝,這——”

不說宋家人會是個什麽感受了,連她自個兒都覺得她像是搞邪./教的!

戚晏:“……沒讓你拿它燒水。”

“不是想讓宋家人安心嗎?”戚晏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把符點燃,在宋老太床前擺個架子繞兩圈,他們看見宋老太醒了,自然放心。”

“至于你——”

戚晏幽深的目光向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女鬼掃去,女鬼渾身一抖,忙不疊地道:“我懂我懂,我保證安安分分的,平時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絕不出現在任何一個活人面前!”

陸見清:“……”

她作為唯一一個大活人,站在這兒是不是有點突兀了?

眼看幕布上陸陵源的大神跳得差不多了,陸見清也趕緊下樓,她踩下最後一階臺階時,正好聽見宋钊遠在對着老道士恭恭敬敬地問:“大師啊,這樣就行了嗎?”

多年經驗積累,陸陵源起碼大神跳的在宋钊遠這樣的外行眼裏還是相當能糊弄人的,他捋了捋胡須,就要張嘴說話,陸見清見狀,生怕他有說出點什麽後沒法往回找補,忙快步挪到他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袖。

“宋先生,還差最後一步。”她搶先一步開口。

宋钊遠一聽,見陸陵源沒有反駁他這個弟子的意思,還當他們倆是預先商量好的,便連忙催促道:“那就請二位趕快吧。”

陸見清應了一聲,胸有成竹地踏進了宋母的卧室,淡然抽出戚晏交給她的那一紙黃符,夾在兩指之間,看上去氣勢十足。

宋钊遠看在眼裏,不禁屏住了呼吸。

“小陸大師?”他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她的下一步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不然怎麽突然就不動了?

“……是。”陸見清面上浮起一絲尴尬。

宋钊遠心下一緊,他面容肅穆,沉聲對她道:“有什麽需要的東西,你盡管提,我必定盡全力滿足。”

戚晏也從閣樓裏下來,不知他做了什麽,其他活人竟像沒看見他一樣,任由他大搖大擺坐到了床對面那張真皮沙發上,擡眼靜靜地朝陸見清看過來,像是在問她怎麽還不動手。

“不用緊張,”陸見清硬着頭皮道,“就是,能麻煩宋先生給我找個打火機嗎?”

宋钊遠:“……”

戚晏:“……”

陸見清在心底咆哮,幹嘛都這麽看着她!點燃符紙要用打火機不是很正常的麽?!這又不是電視劇,兩根手指摩擦生火這種事完全不科學的好嘛!!

戚晏目光複雜,擡手向她打了個響指。

随着他的動作,陸見清手裏的黃符咻得亮起一簇明亮的火光。

陸見清:“……”

這個點火方式真是好方便快捷。

如果她哪天去參加野外求生,帶上戚晏一定特別方便。

宋钊遠被突然燃起來的符吓了一跳,他嘴裏發出“嚯”的一聲,愣愣地盯着眼前這不科學的一幕,越發覺得他這回是誤打誤撞請着高人了,半晌才想起來扭過頭問她:“那,打火機您還需要嗎?”

明亮的火光像在不高興有了它還提什麽打火機,火焰噌得往上冒了一大截。

陸見清:“……不、不用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戚晏:我有特殊的點火技巧

陸見清:嗯,怪不得在學校就沒找着過打火機

戚晏:……???

給小可愛們發紅包啦,想要看到多多的評論鴨【搬來小板凳期待蹲等】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想單身也不想談戀愛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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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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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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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逆襲之女配來了

炮灰逆襲之女配來了

意外死亡的千靈因為埋葬的地點和時辰不對,被吸走了三魂,散去了七魄,不能投胎做人。為了能重新投胎做人,千靈不得不游走在三千世界裏,為怨氣沖天的女配完成心願,繼而修煉出新三魂七魄,七情六欲。苦逼的千靈,在女配的路上,一路狂奔,征服各路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