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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父母認出了自己?

怎麽可能?這未免太荒唐了!只是又難免奢望!

如果真的能認出來該有多好,那麽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撲進二老的懷裏哭個痛快,享受他們的疼愛。這世上若還有能讓高奚放下一切心防放聲大哭,将心底的淤血都吐出去的地方,那麽也就只有這兩位老人懷裏了。這些天,他想念那溫暖想的心髒都是疼的。

但卻不能,他是沈韻,不是高奚。

沈韻的身體如鐵板一樣僵硬,沉默地等待着命運的裁決。

但父親只是在背後慈愛的問:“年輕人,你沒事吧?”

父親和母親都是特別善良的人,他們是大學教授,對年輕人有着更多的關注和關愛。

他們伸出手,也許只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狀态不太好。

沈韻不由得輕輕噓出一口氣,放松但又難免有些失望。

他沒敢回頭,只是勉強放平了聲音,輕聲說:“沒事,謝謝。”

老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交談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耳朵裏。

母親說天這麽冷,該給奚兒燒幾套厚實的衣服。

父親說,你不是燒了很多紙錢,他自己會買的。

母親又說,孩子怎麽就不報個夢呢?電話,電腦都燒了……

父親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在那邊會生活的很好的,奚兒一向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孩子……

以前父母是從來不信這些的,沈韻蹲下身,将頭埋進膝蓋裏,再一次淚流滿面。

一個小男孩好奇的站在他面前,奶聲奶氣的問:“叔叔,你怎麽哭了?”

沈韻擡手擦了擦眼淚,努力扯起一個笑容,透過淚水看向裹得像個小粽子一樣的男孩:“叔叔只是眼睛進了東西。”

小男孩的媽媽追了過來,一邊向沈韻道歉一邊要拉開男孩,但男孩卻倔強的站在沈韻面前,問:“那要我或者我媽媽幫你吹吹嗎?我媽媽很厲害的,她什麽都會。”

父母在孩子眼中永遠都是那麽無所不能,沈韻笑笑,無論我們長到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永遠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那種依賴之心,孺慕之情,永遠都不會變。

沈韻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叔叔已經好了,謝謝你。”

小男孩在口袋裏摸了半天,摸出一顆棒棒糖來,遞給沈韻:“那你吃顆糖吧,糖可甜了,吃了糖,你就不會哭了。”

沈韻想說,我沒有哭,但跟這麽個小孩子争論有什麽意思?于是便紅着眼翹着唇角接了那顆糖。

看着小男孩跟着媽媽離開的背影,他揭開糖紙将糖放進口中,牛奶味兒的,甜甜的奶香充滿了口腔,沈韻感覺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這就是人,無論受過多少傷害,但凡遇到一點點好,仍會無法避免地感到溫暖,并為之向往。

淚,已經流的太多了,不需要再流了。

他微微仰頭,想着,今天是很好的一天吧,和父親說了話,還吃到了甜甜的糖果。

從今天起,就可以放下這一切,全心地去面對自己應該面對的那些東西。

************

今天的确是個好日子。

徐墨然與趙純再次到了州泉。

接到周瀾助理電話的時候兩人更多的是納悶,昨天剛敲了部分細節,一般來說再次聯系要麽是通知最終結果,要麽是完善合同細節以及簽訂合同了。

可是昨天剛剛見過,無論哪一種情況好像都太過倉促。

所以來的路上兩人的心情是忐忑的,一遍遍回憶上次洽談的細節,是否有哪裏不妥。

并沒有他們所想象的危機,但卻比危機更讓人尴尬。

周瀾開門見山的道了歉,他笑着說:“對不起,是我的失誤,兩位知道,當初州泉之所以認真接觸摩西,是因為我們很需要像高奚那樣充滿靈感的設計師,只可惜……”

他看到徐墨然的臉色暗了下去,眉宇間得悲傷幾乎隐藏不住,而趙純,在看了徐墨然一眼後,也默然垂下了頭。

會客室裏的氣氛有些尴尬。

周瀾不着痕跡的轉了話題:“只是後期對比了各家設計室的方案,以及報價,即使沒有高奚,摩西的實力也不容小觑,很慶幸,你們能走到我們面前。”

徐墨然啞着嗓子說:“謝謝周總的賞識。”

周瀾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昨天我們也談過,我們現在唯一猶豫的一點,就是摩西的設計太過死板,如果多一些靈性,我們也就不用再苦苦選擇了。所以,我今天叫二位來,實際上是想向摩西推薦一位設計師,與摩西以合作的方式共同開發岚橋。”

徐墨然和趙純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躊躇。

周瀾等待着并不着急,還是徐墨然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道周總說的合作方式,是怎樣的一種方式?”

周瀾笑了笑:“二位放心,我這位設計師,只參與設計,也會跟進後續工程,但施工方,板材配件這些,仍由摩西控制,他不參與。所以你們各個環節的利潤,是不用擔心因為對方的加入而分薄的。”

周瀾這麽坦率,反而讓徐墨然和趙純有點面皮發熱,做這行,每一個環節其實做的精的人都是有利潤可拿的。

趙純問:“那麽對方是只參與最初的設計階段嗎?”

周瀾道:“不僅僅如此,對方出圖紙,預算,後期施工過程中,我們也希望由他全程跟完他設計的部分戶型,畢竟設計師和施工人員需要很多方面的溝通交流。但施工部門由你們安排,你們只需要按照對方的要求提供板材與輔助材料,配合他的工作即可。當然,設計師的每張圖紙都很值錢,岚橋共有十二個戶型,我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最多只采用對方三份圖紙。”

徐墨然與趙純對視一眼,感覺這樣的條件對他們并沒有太大的影響,而且州泉這樣的大企業,難得有合作的機會,如果這次錯過了,以後再想打開局面也未必有那麽容易了。

況且就算他們不同意,并不代表別人就不同意,想吃岚橋的人太多了。

說的難聽點,就算合約不平等,只要有錢賺,誰也不可能把這種機會拱手讓人的。

兩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周瀾又笑着道:“當然,我們也會客觀公正的來對待各位的勞動成果,如果我們這位小朋友的設計最終不能達到要求,他的設計完全不被采用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只是,岚橋是一個整體的項目,我希望在這段時間裏,他可以到摩西和各位一起工作,當然,他的薪資待遇由州泉來開,兩位可以先回去考慮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我們下周就把合同給簽了。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絡我的助理。”

徐墨然點了點頭,笑道:“周總太客氣了,不過就是多了一位設計師,不是什麽大事兒,打聲招呼就行。只是我有些好奇,這位設計師能得周總青睐,是在業內很有名氣嗎?不知道我們認不認識?”

周瀾笑笑:“很年輕的一個孩子,應該還入不了徐總和趙總的眼,不過這孩子很有天份,設計風格很像高奚,岚橋沒有高奚參與,畢竟有些遺憾,所以有這個人的加入,也算一種彌補。”

徐墨然聽了周瀾的話,面上微微笑着,但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周瀾也未必太小看高奚了,不是什麽人都能配的上高奚這個名字。

他和趙純小聲交流了幾句,便最終下了決定:“周總今天提的這個事兒我們這邊沒有問題,随時歡迎對方到摩西來,我們也需要見面交流交流對項目的一些意見。”

周瀾對他的識時務很是滿意,笑着點了點頭:“那下周一,把合同簽了吧。”

塵埃落定,徐墨然悄悄松了口氣。

州泉是高奚在世的時候就想拿下的,現在他完成了他的心願,可高奚卻不在了。

說不上來的傷感,回程的路上,徐墨然眼圈發紅。

趙純以為他是不甘心分一杯羹給別人,于是便安慰他:“不過一個項目,而且對方也占不到什麽便宜,沒聽說嗎,是個小孩兒,說不定是周瀾新找的小情兒,想到摩西跟着學習學習。”

徐墨然并沒有解釋,心裏的确是有不甘的,這個項目拿下來了,但不完美,他輕聲說:“誰讓人家是甲方呢。”

********************

沈清今年高二,平時住校,周末回來跟着沈韻住。

今天是周五,沈韻去菜市場買了幾個菜,不舍得買多少肉,便買了兩只雞架,切了一點點五花,買了幾個青菜,想着給沈清加強營養。

高中生的學習壓力很大,沈清每周還要在學校食堂打工,一個月能領一點微薄的工資,還可以省了飯錢。

沈韻想着,等他這邊穩定下來,就讓沈清辭了工作,安心學習,争取能上個好點的學校。

一個好的學校,好的專業,雖然不是萬能的,但也極有可能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尤其是沈清這樣的孩子,一輩子的機會并不多,這是她人生的一個基石。

而她後半輩子的所有機會和選擇,或許大部分都要建立在這個基石之上,所以他得幫她抓緊了。

拎着一兜菜在門口摸鑰匙的時候,手機響了。

沈韻摸出手機,是周瀾,他把手機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邊開門邊聽電話。

“今晚過來!”周瀾說。

總是這樣命令的語氣。

沈韻打開門,輕笑道:“周總精力真是好,不過今天不行。”

周瀾沒說話,等着他的解釋。

于是沈韻就解釋了:“我妹妹要回來,周末我要在家裏,不能夜不歸宿。”

周瀾沉默了幾秒,說:“下周一去摩西報道吧,機會給你了,能不能抓得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沈韻握着電話的手指一緊,他敲出一支煙來,火機清脆的咔噠一聲,稍後他的聲音傳過去:“謝謝周總。”

周瀾能想象到他眯着眼睛抽煙的樣子,很孤獨,似乎有一種任何人都無法進入的屏障。

他也眯了眯眼:“那周一晚上過來。”

沈韻輕笑一聲:“好。”便挂了電話。

周一,摩西……

手指無意識的按壓着手背的傷口,剛剛結疤的傷口又微微滲出了血絲。

還真是有趣啊,沈韻笑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算是過渡,下章就要進入摩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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