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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韻往小波懷裏縮了縮,似一只貪戀主人溫度的貓一般,不舍得離開。
他微眯着雙眼看了一會兒,仿佛在努力分辨着是真是幻。
最終還是坐了起來,懵懂地眨了眨眼:“徐老師?”
徐墨然的手停在他額前,看樣子是想去觸碰他的傷口,沈韻半醒半夢間本能地側開了頭。
他蹙了蹙眉:“徐老師怎麽會來這裏?”
徐墨然在他對面坐下:“我聽丁寧說,你最近經常來這裏,所以過來碰碰運氣。”
他看着沈韻身上還帶着血跡的衣服,以及額頭的傷口,眼裏難掩關切之情,欲言又止。
小波起了身,笑着說:“我先帶他換身衣服,麻煩你稍等下。”
酒吧後面有間小房間,旁邊有個更衣室,小波在裏面放了幾套衣服方便替換。
沈韻兀自懵懂着,被小波給換了衣服,接着又給按在凳子上整理頭發。
小波的手指在他發間不停穿梭着問:“讓我猜猜,這個人喜歡你?”
沈韻揉了揉眼睛,說:“都是套路。”
小波扯了扯他的頭發:“我看不像,如果是認真的呢?”
沈韻扯了扯唇角:“若我不喜歡,也當做套路就是了。”
小波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好了。”
酒吧裏放着輕音樂,徐墨然手指間轉着酒杯,靜靜地等着。
沈韻換了一件藏青色襯衣,頭發也打理的整整齊齊,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除了額頭那個包突兀地鼓着外,他與平日并沒有什麽不同。
溫潤的眸中微微含笑,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挑,都是恰到好處的樣子。
他在對面落了座,頗有些羞澀地說:“不好意思徐老師,讓您久等了。”
熟練地抿了一口酒,他挑眉問道:“徐老師特地找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徐墨然打量着酒吧的裝修,輕聲道:“這是你的作品吧,你的個人風格很明顯。”
沈韻笑着點點頭:“是的,徐老師好像很了解我?”
徐墨然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沒有說話。
他不了解沈韻。
沈韻很像高奚,有些時候,他以為自己是了解他的。
但每當他自以為了解他的時候,就會有些事兒跳出來告訴他,他并不了解他。
比如周瀾,比如小波,高奚不會這樣,高奚的眼睛裏只有他一個。
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高奚了,他親手射落了自己的太陽,只配永遠活在黑暗中。
沈韻低頭點了一支煙,用夾煙的手托着腮,看着徐墨然淺淺地笑,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這一刻他的笑容溫暖又柔和,讓他又感覺到了高奚的存在。
徐墨然沒回答,他舉起杯子,說:“喝一個?”
沈韻也不執着,端起酒杯,兩人輕輕一碰。
徐墨然看着他的額頭,問:“出了什麽事兒?我能幫忙嗎?”
“沒事兒,不過不小心碰了一下。”沈韻笑着挑了挑眉:“怎麽辦呢?出了這個事兒,帶給摩西的利潤可能要大幅縮水了。”
他有些遺憾地扁了扁嘴。
徐墨然看着他孩子氣的舉動,想了想說:“丢的都是工裝嗎?”
沈韻點點頭:“嗯,地産公司的家裝短時間估計也接不到了,好可惜,竹音那個溫泉山莊,真的是我想嘗試的類型。”
他嘴裏叼着煙,轉頭又笑了,充滿希望地說:“不過也說不好,現在都在觀望,說不定還有什麽挽回的餘地呢。”
徐墨然抿了抿唇,都是做這一行的,他比誰都了解,就算有轉機,那也是求着人去說無數的好話,甚至挨無數的罵才能換回來的。甚至,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挨了再多的罵也極有可能完全沒有任何轉機。
他不忍心看沈韻的眼睛,艱難地說着:“對不起。”
看來是誰幹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吧,只是抓不住證據而已。
沈韻笑笑:“徐老師道什麽歉呢?”
知情人士的爆料帖已經删了,但該看的人基本都看到了。
爆料人小心的超乎想象,沈韻本以為是周瀾出手才删了帖子。
後來從李煥那裏知道,周瀾還沒來得及出手,對方就自己删除了帖子。
雖然這樣一來,爆料的可信度就降低了一些。
但針已經紮進了心裏,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寧願信其有,不願信其無。
徐墨然安慰他說:“我手上有些工程,一個人也做不過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做,利潤也可以均攤,你有實力,也有創意,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看到的。”
沈韻眨了眨眼,感激地笑笑:“謝謝你,徐老師,如果有需要,我會記得麻煩您。”
沈韻多喝了幾杯,但沒有醉,坐在徐墨然車上,熟悉的彷佛回到了過去。
這大半年的經歷仿佛都是一場苦夢。
他從夢中醒來,可以泛着淚花說:“徐墨然,你在夢裏欺負我了。”
他微微翹着唇角,幻想着那一幕。
目光卻盯着徐墨然的車挂,那是一個水晶雕刻的小牛,晶瑩剔透,是高奚買的。
徐墨然屬牛,高奚按屬相請的,特意帶到廟裏找高僧開過光。
沈韻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彷佛上面凝結着過往時光的一幕幕。
到了樓下,沈韻往外張望了幾眼,發現周瀾的車已經不在了,他松了口氣,就要下車。
徐墨然卻叫住了他:“沈韻。”
沈韻詫異地回頭,徐墨然身體前傾,将他抱進了懷裏。
沈韻沒有動,聞着徐墨然身上熟悉的味道,瞳孔微縮,雙手在身側緊緊地握成了拳。
徐墨然抱了他一會兒,揉了揉他的頭發:“如果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告訴我。”
沈韻沒說話,他放開了他,又說:“去吧。”
沈韻微微抿唇,低頭下了車。
他沒有回頭,但卻能感覺到背後那道目光。
沈韻走進漆黑的樓道裏,确認對方看不到自己了,才靠着牆咬住了嘴唇。
他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眼睛泛了紅,唇角卻冷冷地挑了挑。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徐墨然也伏在了方向盤上,難過地紅了眼眶,他口中叫的是“小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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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韻從孟祥的辦公室出來,無奈地擡頭望了望孟氏的辦公樓。
兩道秀氣的長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不出意料地,孟祥表示了對這次無法合作的遺憾。
在面對風險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舍棄了所謂藝術家的夢想,而選擇了商人的精明。
沈韻嘆了口氣,這已經是第三家了。
前面接的單基本全廢了,辛辛苦苦熬着夜趕出來的圖紙,別人連看都吝于看一眼。
除了一部分私人的零碎小單外,幾乎全軍覆沒。
沈韻在路邊大樹下點了一支煙,疲倦地低了頭,默默理着思路。
現在還有竹音沒去,但他卻沒有勇氣邁動腳步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太累太絕望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任命地閉了閉眼。
如果竹音也黃了,那麽就只有等秋季松木的“原典”了。
莊延跟沈韻深入地聊過,他相信沈韻的實力,已經确認了要把這個項目交在沈韻手上。
沒有比這件事更令人感動的了。
在所有人背棄你的時候,那個謹小慎微的人,卻選擇把信任交到你的手上。
還好,還有一點退路。
沈韻的眼眶有些發熱,他真想像個孩子一樣,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
一輛車停在他的面前,沈韻怔了怔,看到了周瀾沉靜的臉:“上車。”
沈韻拉開車門,周瀾探身過來幫他系上安全帶。
然後擡起頭來,伸手撫起他的額發,傷疤結了痂,但仍然很猙獰。
“前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了。”他說“但沒等到你回家。”
“有事麽?”他問,除了上床,他想不出周瀾找他還有什麽事兒。
周瀾沒答,只是看着他的傷口:“又是不小心碰的?”
沈韻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嗯。”
周瀾抓他頭發的手猛然使了力氣,把他的臉微微拉了起來:“為什麽不來找我?”
沈韻蹙眉看着他:“找你幹什麽?”
周瀾回望着他:“你情願挨莊延那老東西的打,也不願意來找我,為什麽?”
他的語氣甚至有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沈韻垂下眸子,嘲諷地一笑:“就算去找周總,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周瀾的聲音帶着誘哄:“州泉的項目還不夠你做麽?嗯?”
沈韻輕笑一聲:“州泉的項目是很多,只不過,我從來沒想過跟州泉綁定。”
周瀾哼了一聲:“你是不想跟州泉綁定還是不想跟我綁定?”
沈韻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答:“都不想。”
他低着頭,不理會周瀾身上散發的怒氣:“而且,這個時候,周總也不應該來找我,已經夠糟糕了,不是嗎?”他嘆息着:“我是真的怕了你了。”
周瀾的吻落在他的傷口上,眼皮上,最後停留在耳垂上,他說:“別怕,也別想着跟我解綁。”
沈韻無精打采地垂着頭抽煙,再不複他平日裏翹着唇角,夾着煙,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
他累的沒有心思跟周瀾周旋,這是他感覺最脆弱的時候,他連掩飾脆弱的力量都已失去。
他甚至憎恨周瀾這個時候出現,就算等他戴好面具再出現也好,不是嗎?
他的眼神微微閃爍着。
周瀾靜靜地看着他,輕聲說:“後天是我生日。”
沈韻怔了怔,擡起頭:“哦。”
“後天晚上的生日會,你也一起來吧。”
沈韻勉強笑笑:“不了吧。”他側頭吐出一口白煙:“但我會給周總準備禮物的。”
周瀾捏着他的下巴:“來吧,我還想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他補充道:“很私密,不會有人拍到什麽的。”
沈韻嘆了口氣,他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一般。他說:
“周總,我不想去。”
“周總,你能放過我嗎?你放過我,好不好?”
“算我求你。我因你走進這個圈子,也因你可能失去這個圈子,我們算是扯平了吧?”
“你看,我也沒有什麽優點,我也不會讨人歡心,也不會低聲下氣。”
“你看,你身邊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比我強。”
“我真的太累了,沒有精力再陪周總玩游戲了。”
“你放過我,可以嗎?”
仿佛這就是他今生唯一的願望一般,帶了一點卑微的哀求。
周瀾的心口升起一股寒意,但這股寒意很快被一股火熱的憤怒掩蓋。
他探頭吻住沈韻的唇,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的吻殘酷血腥,沈韻靠在椅背上,雙眼蘊了淚,木木地看着車頂。
沈韻的唇角破了,周瀾輕輕用拇指幫他揉着。
他看到沈韻木然的表情,和含淚的眼睛,探身解了他的安全帶,把人抱進了懷裏。
他咬着他的耳朵說:“乖,跟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沈韻一樣累,還沒有周總,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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