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出院

任川喜歡他。

江桓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樣,靜止在原地不動了。

他的理智不能接受,因為二十多年來,他的性取向一直都是女人,看的片兒也都是AV。

可是他的心髒,此時此刻卻在訴說着歡喜,砰砰砰地跳動着,就仿佛是春天來了。

江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坐在床上靜止了好久,一動不動就如同雕塑一樣,掌心裏都是細密的汗珠。

也許,裝病的日子該結束了。

他垂着眼眸,打電話給鐘念,“半個小時後,來醫院門口接我。”

鐘念也不問為什麽,盡忠職守着,“好的。”

江桓深呼吸一口氣,開始動身收拾行李,但收拾着,他就發現,自己病房裏大半的東西都是任川拿來的。

任川的拖鞋,任川的枕頭,任川的玩具,任川的航模……

甚至連他自己都被打上了任川的專屬标簽。

他們身上是一樣的氣味,穿情侶的拖鞋,睡過同一張床,還互相看過對方的J/J。

天啊,如果任川是個女的,這時候二胎都出來了。

江桓放棄了什麽,決定什麽都不帶走,就讓這一切都留在這個病房吧。

就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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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桓将病號服疊好放在了枕頭上,穿上外套,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轉身走出了病房。

對面的病房門正好打開,任川打量着他,“哥,你要去哪?”

江桓面對着他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我……”江桓目光閃爍着,避開了任川的眼神,“我下樓去走走,透透氣。”

“哦。”任川點點頭,“快點回來哦,我打聽好了,今天中午有你喜歡的紅燒肉!”

“嗯。”江桓勉強微笑了一下,他走到了任川面前,忽然張開了懷抱,“擁抱一下吧。”

任川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擁抱,但還是走上前,用力地将江桓給抱住。

江桓把鼻尖埋在了任川的頸窩,深深嗅聞了一下,企圖最後記住他身上的味道。

“哎呀,你好粘人啊。”任川嘴上抱怨着,“不就下個樓麽,非得抱一下。”

他叮囑江桓,“早點回來哦。”

江桓應了一聲,“嗯。”

然後他就轉身離開了。

再也沒有回來。

任川飯點的時候察覺到了不對勁,江桓沒有來找他吃飯,吃完了飯,他想着去病房裏找江桓,卻發現護士在收拾病房的東西。

“等等!”任川急眼了,“怎麽都收拾了呢?”

護士把沒用的東西都扔到垃圾袋裏,“因為這裏馬上要住進新的病人了。”

“新病人?”任川傻了,“原來的還沒走呢!”

護士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原來的病人已經離開這個……”

任川看着護士的嘴一張一合,可說了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

一就如同晴天霹靂,任川直接就傻掉了。

江桓死了。

護士将話說完,“……離開這個病房了。”

“他人呢?”任川想問清楚,“現在在哪?”

護士手指着醫院外面。

任川踉跄着倒退了兩步,不敢相信這一切。

江桓都已經被埋了……

任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病房的,他強忍着眼淚,指甲嵌進了肉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這樣眼淚才不會流下來。

好在他已經對江桓的離世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早晚都有這麽一天。

再去看他……最後一眼吧。

任川打電話給孟春,“查一查,市內哪個墓地,剛遷入一個叫江桓的人。”

頓了頓,任川補充上一句,“先從最便宜的墓地查起。”

既然江桓都已經不在這個人世間了,那他也沒有必要繼續裝病下去。

任川收拾了一下房間,發現大部分都是他從江桓病房裏偷來的,江桓的拖鞋,江桓的洗面奶,江桓常看的書,還有江桓的老頭樂……

任川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将它們一樣一樣地收斂起來裝進了紙箱子,這些都是江桓的遺物。

他要好好珍惜着。

半個小時後,孟春開車,在醫院門口等着他。

任川懷裏抱着個紙箱子,還在抽搭着鼻子,時不時還打個嗝兒。

孟春從後視鏡裏多看了他兩眼,咳嗽兩聲,問他,“老板,病好了麽?”

“病好了。”任川充滿了哀傷的詩意,“但是心死了。”

孟春:“……”

他不再說什麽,開動車子,駛向墓地。

任川看着街邊的景物,深秋給這座城市塗上了一層濃墨重彩,但是這一切,江桓都無法看到了。

“等等。”任川忽然叫停,“去洗一張彩色照片。”

江桓的墓碑上不能用黑白照,遮掩了他的帥氣。

孟春在一家照相館門口停車,帶着任川走進去洗照片。

任川手機裏存了不少江桓的照片,他左右為難地挑了好久,才選出一張自己最心儀的,交給照相館的老板去打印。

最便宜的墓地在郊區,開車需要一個半小時,任川在車上整理着自己的心情,一會兒見到江桓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哭出來。

彼此的最後一面應該是微笑的。

可是想着想着,任川就又流眼淚了,在後車座上嚎啕大哭,“嗚哇——嗚哇——嗚哇——”

孟春翻了個白演,權當自己耳聾眼瞎,随任川折騰去吧。

就這麽一路“嗚哇——嗚哇——嗚哇——”

突然,車身後面響起了警笛聲,交警騎着摩托車跟在後面,拿起對講機,“前面那輛邁巴赫,停一下!”

這是怎麽了?開車的孟春愣了一下,不知道犯了什麽事兒,轉向右邊停車,打開車門正要下車。

交警出示自己的證件,“接到私家車舉報,你們車上一直有小孩哭聲,懷疑拐賣兒童,請全部下車,接受檢查。”

孟春:“……”

任川:“……”

真的是費勁了千辛萬苦,才跟交警解釋清楚了,他們真的沒有拐賣小孩,任川就差當場哭兩聲給交警聽聽了。

任川指着自己的車,“邁巴赫啊警察同志,哪個拐賣小孩的開邁巴赫!”

交警高貴冷豔地瞥了他一眼,“誰知道你們有錢人怎麽想的。”

任川:“……”

他上前一步,“其實不瞞你說,剛剛那是我哭的。”

“小孩兒哭還是你哭,難道我分不清麽?”交警壓根就不信,“再說了都這麽有錢了,還有什麽值得哭的。”

任川想要解釋清楚,“因為愛情……”

“不會輕易悲傷。”交警打斷了他的話,“你唱歌有什麽用?把駕駛證身份證拿出來!”

任川:“……”

好不容易才洗脫了嫌疑,重新坐上車,任川已經完全不想哭了。

“老板。”孟春都有點無語了,“你有這個功夫,你去搞搞咱們對家好麽?”

能不能有點事業心!

任川吸了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孟春,就仿佛做錯了事兒還不承認的熊孩子。

來到郊區墓地,由墓地管理員引領着他們找到江桓的墓碑。

任川放下了手裏的鮮花,正打算對着墓碑傾訴衷腸,在看到照片的時候他頓住了。

江桓的黑白照片怎麽那麽顯老?

任川在心底打定主意,以後自己去世的時候一定要用彩色照片,這樣才能三百六十五無死角地還原出他的帥氣。

"有些話,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總以為我們還會有以後。"任川撫摸着墓碑,就仿佛是在撫摸江桓的臉龐,“但沒想到,你走地竟然這麽快。”

“你把我當弟弟,可我從沒有把你當哥。”任川吸了吸鼻子,把打印好的彩色照片覆蓋在了黑白照片上,“我他娘的饞你身子。”

“我連嘗都沒有嘗一口,你就火化了。”任川哭的稀裏嘩啦,鼻涕眼淚全出來了,“這天下怎麽還有這麽慘的事兒啊。”

“我騙了你,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外賣小哥,我是總裁,就是霸道總裁文裏的那種總裁。”任川抱着墓碑哇哇大哭着,“咱倆在一起的時候,我沒讓你過上一天的好日子,現在我有能力了,可你已經不需要了!”

“咱們的宿命注定是一場追逐麽?”

孟春就站在十幾米外抽煙,任川的哭號聲,極其具有穿透力,喊了什麽,一字不落,全灌進他的耳朵裏。

孟春仰望着萬裏無雲的藍天,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公司沒什麽指望了。

他手裏拿着手機,劈裏啪啦地給鐘念發消息,“寶貝吃飯了麽?”“寶貝想我了麽?”“老公想你了。”"啵啵啵老公錯了。"“什麽時候能回家?”“老公去接你呀。”

發了能有十來條,鐘念屈尊降貴地回了一個字,“滾!”

自打他們從沃爾瑪吵架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

局勢有點緊急,事情有點棘手。

說起來孟春也很奇怪,他在任川的背包裏放了一盒安全套,本以為自己完蛋了,但是任川并沒有興師問罪。

難不成那盒安全套正好用上了?

任川對着墓碑緬懷了一個下午,終于哭夠了,打着哭嗝對孟春道:“回家吧。”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墓園。

他們走後不久,一家子人拿着紙錢香火來到了墓園,看到了墓碑前面的鮮花,都是一愣。

緊接着就聽見一家之主一嗓子叫出來,“他娘的哪個喪盡天良把我爸的照片給換了!”

作者有話說

醫生:雙方都不建議出院,建議再關個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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