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沖冠一怒

常先生看着任川,年輕,漂亮,帶着一股初生牛犢的朝氣,但是不同于上一次見面,那時候的喪家之犬此時此刻熠熠生輝像個小王子。

他想起了上次任川接電話時候的模樣,不由得好奇起來,問任川,“你和江桓是什麽關系?”

任川看了看左右,怕別人聽見,踮起腳尖,湊近了常先生的耳朵,“那是我哥。”

任川覺得力度不夠,還補充上了一句,“住一起的那種。”

那樣的一幕落入江桓眼裏,恰巧是任川踮腳索吻,他只感覺到有一股火從自己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大步上前,直接将任川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轉身與那個男人對峙着。

常先生微微一笑,向他舉杯致意,“非常完美的發布會。”

“常先生。”江桓皺起眉,“你在和我弟弟說什麽?”

常先生喝了一口酒,“一點私人話題。”

“私人”這兩個字,直接就把江桓給點燃了,他想拽着任川走,“沒什麽可聊的了。”

“別!”任川不想走,他拉住了江桓,“哥,你聽我說,我給你介紹一下……”

“沒什麽可介紹的!”江桓怒氣沖沖地打斷了他,“你跟他待着還是跟我走?”

任川不明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江桓為什麽要發火,“我……”

常先生在背後喊道,“Pluto.”

江桓一下子就安靜了。

Pluto,他的乳名,也是……他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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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任先生只是朋友。”常先生解釋着,“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任先生。”

他的嘴角勾起來,“畢竟他告訴我,你是他住在一起的‘哥哥’。”

任川也趁機解釋清楚,“我有一次喝醉了倒在會所門口,是常先生幫了我,要不然我就凍死在北京街頭了!”

江桓想起來了,任川那次打電話給他,要他去會所門口去接。

他屈尊降貴地對常先生點了個頭,“多謝。”

“既然是謝……”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江桓,“為什麽不喊我叔叔?”

“沒那個必要。”江桓直截了當,“人情我會還你。”

他拉着任川要走,“下次再見。”

常先生從背後喊住他,“Pluto!”

江桓腳步不停,置若罔聞。

任川感覺得到江桓在生氣,從見到常先生的時候起,他的火氣就沒有消下去。

"哥……"任川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你叫……Pluto啊?”

江桓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他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聲音,“你是pluto,是冥王星,是離太陽最遠的那一顆星星,無盡孤獨。”

冥王星——太陽系中離太陽最遙遠的星星。

沒有光線可以穿過60億公裏的旅途來找到它,沒有空氣,沒有水源,沒有生命。

這是一顆被神抛棄了的星星,放逐流浪在銀河黑暗的最深處。

任川用興奮的聲音告訴他,“我的英文名叫Charon!”

江桓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但是有一顆叫做卡戎(charon)的衛星,距離pluto的距離只有地球和月球距離的十五分之一。

Charon,卡戎,擺渡的船夫,冥府渡神。

在60億公裏以外的,光明都無法觸及到的最黑暗的角落裏。

只有他們相依為伴。

Charon一直陪伴着pluto走着這一段冰冷而艱辛的旅程,在這茫茫星海中,charon不是pluto在冥界的擺渡人。

而是pluto唯一的伴侶。

宇宙中只有唯一的pluto。

而pluto只有唯一的charon。

這一瞬,江桓不再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夢魇,他有點不敢置信地看向任川,連聲音都在抖,“……Charon?”

"是我!"任川張開了懷抱,他們的胸膛撞在一起,就如同兩顆小小的星球相遇。

江桓把任川死死勒着,想讓這顆衛星碎成塵埃,融入自己的星環當中,他送上嘴唇,卻在馬上要碰觸到的時候停了下來,看着任川,預告:“我要親你了。”

任川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先看左右,場上來來往往的人,“不……不好吧……”

江桓不要臉的勁兒上來了,“可我就是想親你。”

他補上一句,“現在。”

任川猛地将他一推,而後掀起了窗簾,将兩個人都藏了進去。

江桓摟住了他的細腰,用了極大的力氣,渾身上下的血都跟着熱起來,如同一匹兇狠至極的惡狼一樣咬住任川的嘴唇。

他們的身體貼合在一起,體溫交融,分都分不開,舌尖啓開了唇齒,滑入口腔,攪弄翻卷,貪婪而無休止地攫取着獨屬于對方的氣息,呼吸變得灼熱難耐,強烈的刺激席卷了一切,讓大腦仿佛爆炸一樣。

他們就藏身在窗簾之後,秘不作聲的情動,抛棄了喧鬧與聲色,相擁着彼此。

任川感覺到了心滿意足,他将整場宴會的主人給偷走了。

藏在心裏,只屬于他自己。

當烏雲與陽光接吻,便化出滿地繁花。

"寶兒……"江桓貼着任川耳邊,低沉地喃喃,“你是我的穿腸藥,是我的銷魂刀……”

“命都要被你勾去了……”

他手上力氣太大,任川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折斷了,他推了江桓兩下,感覺在推一堵牆,根本就推不動。

兩個人的下半身緊貼在一起,磨蹭着,都要磨出火來了。

任川明顯感覺到有個不容忽視的硬物帶着滾燙的溫度在頂着自己。

江桓惡意地上前,将任川困在狹小的角落裏,下半身律動着,像頭下流無恥的野獸。

“你別……”任川徹徹底底地慌了,他喜歡江桓,可不喜歡被他上,“走開……”

“別動……”江桓噴吐着熱氣,“讓我……多頂兩下……”

任川受不了,臉上好像發起了褪不下去一場高熱,拼命掙紮,情急之間,他劈手給了江桓一個耳光。

江桓愣住了。

任川粗喘着氣,不敢看他,忽然将江桓猛地一推,而後快步走掉。

他腳步匆匆,用手蹭着自己的嘴唇,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江桓當成了女人。

那股子翻湧的委屈又冒出來了。

他不看路,悶頭走自己的,剛沖出電梯,就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人的胸膛。

“抱歉……”任川擡起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常先生……”

常先生手中拿着大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任先生這是去哪?”

“我……”任川吞咽了一下唾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

常先生默不作聲地打量着他,“任先生是跳芭蕾的吧?”

任川吃了一驚,“您看得出?”

“嗯。”常先生點點頭,“不巧,我曾在俄羅斯生活過一段時間,對芭蕾算得上熟悉。”

“我……”任川有點口舌磕絆,“這只是愛好。”

常先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任先生既然不知道去哪,不如和我回家,我們一起聊一聊芭蕾。”

江桓愣了幾分鐘才反應過來,想要追上去,卻被拿着酒杯的賓客給攔住了。

“抱歉。”他敷衍着,從人群中穿過,到處去找任川的身影,可就這麽消失了。

他追到酒店前臺,“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和我一樣西裝的先生走出去?去哪了?”

前臺回答他,“那位先生上了一輛車。”

江桓的眉毛皺起來了,任川是坐他的車來的,自己沒有開車,那上的又是誰的車?

“我要調監控。”江桓強硬地要求,“我弟弟走丢了。”

花費了半個多小時,酒店才向他出示監控,畫面上顯示,任川上了一輛阿斯頓馬丁,車牌顯示是北京本地車。

根據車牌追查,這輛車屬于汽車租賃公司,在江桓的強硬态度下,汽車公司才告知,這輛車的雇主是——常溫山,常先生。

江桓一下子就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手背上繃出道道青筋。

前前後後已經浪費了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他發動了自己的布加迪威龍,同時給常先生打去電話,半句寒暄都沒有,“你在哪?”

常先生的聲音很冷淡,"在家。"

“我告訴你——”江桓一腳油門下去,布加迪威龍就仿佛是一頭橫沖直撞的野獸,呼嘯着沖了出去,“別動他——!”

“Pluto.”常先生的聲音聽上去不溫不火,“你對我有誤解。”

“狗屁的誤解。”江桓處于暴怒之中,“我警告你別喊我那個名字!”

他将手機挂斷,往副駕駛上一摔,雙手握住方向盤猛地一擰,布加迪威龍緊接着就是一個甩尾漂移。

他知道常先生的地址,因為在他回國的時候,就曾經邀請過他,說是想要叔侄敘舊。

不同于那些精英,常先生略顯老派,更熱愛自然與風光,他的別墅建在山中,隔絕了喧嚣與熱鬧,看上去更像是寺廟,響着鐘聲,飄着煙火。

保镖二十四小時巡邏,每個角落裏都裝着監控,如此森嚴,任川根本就逃不出去。

江桓把車丢在了門口,大步流星地闖進去,管家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不斷呼喊着,“江先生!江先生!”

他一腳踹開了別墅大門,走進大堂裏,高聲呼喊,“常溫山!出來!”

常先生穿着西裝馬甲,款款下樓,手中還端着一杯紅酒,看見他忍不住皺眉,“Pluto,你的風度呢?”

“把人交出來。”江桓沒工夫跟他閑扯,“人呢!”

“哦?”常先生的眉毛挑起來了,“這麽緊張?他是你什麽人?”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麽?”江桓走上前,像猛獸一樣和他對峙,眉宇間壓抑着暴怒,“那是我手裏捧着,心尖上護着,要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的人!”

常先生抿了一口紅酒,“你還真不把家規放在眼裏。”

“別給我扯沒用的!”江桓怒吼起來,“人呢!”

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給你會怎樣?”

江桓看都不看,猛地揮出一拳,直沖常先生的下颚。

常先生擡起手臂一擋,紅酒杯锒铛掉地,四分五裂,酒液潑灑。

“我确實邀請任先生回來,一起欣賞一下芭蕾。”常先生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可是他并沒有答應。”

江桓反倒是愣住了。

“他跟我說,他要回家。”常先生看着江桓,眼裏露出了點笑意,“為了等你。”

這次換成江桓沒想到了,他冒犯了任川,欺辱了他,可他的寶兒,卻是那回巢的雀兒,往哪飛,都不忘了自己的家。

常先生哼笑了一聲,“沖冠一怒——”

江桓踩着滿地的酒液告辭,“——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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