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用力夾緊

夏木榮哭笑不得地攥着手裏的三十六塊錢，想說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但小孩兒明明舍不得卻還是為了安慰他而上繳全部財産的糾結神情實在讓他舍不得打破。雖然有點無恥，但這種似乎在被小孩兒寵着的感覺讓他很是享受。

“哥哥，我重嗎？”嬌少爺忍着心疼不去想那三十六塊錢，試圖轉移注意力道。

“不重，腿上用點兒力。”夏木榮拍拍男孩兒的屁股道，他一只手不好托住言言，人總是往下滑。

“哦，那你再多抱我一會兒，累了再放我下來成不。”攀着窮金主的脖子，嬌少爺麻溜地夾緊雙腿往上蹭了蹭，雙手雙腳纏了個嚴嚴實實、穩穩當當。

“成。”夏木榮爽快應下。

遠遠的能看到一排排小洋樓時，不停點着腦袋的嬌少爺瞬間清醒了幾分，嗷嗷，終于到了，好累！一直坐在推車上的嬌少爺晃悠着雙腿活動了下小身板，興奮地一手撐在車轅上，一手搭在窮金主的肩上用力往下一跳。

然後，悲劇發生了。

夏叔一進門就見木頭正在給“嘶嘶”吸着氣的男孩兒擦着藥膏，走近了一看，男孩兒白白嫩嫩的雙腿上到處都是細小的擦傷，膝蓋處最為嚴重，整個都青紫了，在周圍白嫩皮膚的襯托下顯得尤為瘆人。聯想到門外放着的缺口很多的推車，夏叔第一反應就是倆孩子今晚在外面受委屈了，難怪今天到點了人還沒回來，頓時不痛快了，“木頭，誰欺負你們了，給叔說說。”

“沒事兒，天黑，言言摔了一跤而已。”夏木榮擡頭，“夏叔你出去找我們了吧？推着車，我們從大路回來的，錯過了。”從這裏去鎮上有兩條路，平日裏，開車時他們都是走的大路，晚上回來時夏木榮都是走小路的，路程少了一大半不止，就是路面太窄了，開車很不方便。

“真的？”夏叔有些懷疑，“那車是怎麽回事，平常不都放在你李嬸家的嗎？”

“商業街不許擺攤了，我就不放在李嬸家占地方了，先推回來再說。夏叔，很晚了，你先睡吧，我和言言一會兒也睡了。”夏木榮解釋道，擰上藥膏的蓋子，低頭在言言腿上吹了吹，可能有點兒癢，男孩兒“咯咯”笑出聲，扭着腿躲開。

夏叔還想說點什麽，但小孩兒已經笑了開來，全然的無憂無慮。而木頭雖然臉上沒多少笑意，卻是配合着玩鬧起來的小孩兒不斷追着小孩兒的腿吹着氣，完全不在意剛剛的話題似的，他反而不好開口了。不過一天的功夫罷了，這兩人好像更親厚了幾分，當真是有緣麽。

“言言，能走嗎？”夏木榮不敢碰小孩兒的腿，也許實際上沒那麽嚴重，但看上去實在凄慘。

摔倒的時候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言言更是拍了拍衣服就沒事兒人一樣走回來了，但準備洗澡時，衣服一脫下就不得了了。

“呃，不能。”嬌少爺眼珠轉轉，睜着眼撒謊道，雖然被自己白天不注意掉在路上的水杯絆倒摔了一跤有點丢臉，更有點自作自受的味道，但所謂禍福相依，窮金主第一眼看到他腿上的傷時可是主動親了他一口的，賺到了。

面對正大光明撒謊的小孩兒，夏木榮知道不應該放縱，但就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抱着人進了房放在床上後，夏木榮轉身出來敲了敲夏叔的門，關上房門，夏木榮道，“夏叔，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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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裏，男孩兒已經占好位置眼巴巴盯着門口了。一見到窮金主回來了，嬌少爺的睡意瞬間上湧，雖然一路上他基本沒怎麽走路，但他睡點早過了麽。

夏木榮躺上床，宣言主動地靠了過去，窮金主的身體硬是硬了點，但他就是喜歡抱着，臉頰貼在窮金主堅實的胸口上，立刻安全感倍增。燈關掉的瞬間，嬌少爺擡頭，準确地親在窮金主唇上，“哥哥晚安。”

夏木榮：“……啊，晚安。”如果他說不喜歡這樣的晚安吻……夏木榮閉上眼，說不出口……

早上五點，夏叔打開院門，“哎，木頭，怎麽不上車啊，你落下什麽東西了？”眼見木頭一轉身竟是往屋裏走，夏叔連忙問道，“要幫忙嗎？”

“不用，叔你先把車開出去吧。”夏木榮沒敢多說，回到房裏，迷迷糊糊掙紮着起來的小孩兒正在被單下拱成一團，奈何從來沒這麽早起過，死活睜不開眼，更別提爬下床了。

夏木榮單膝跪在床沿，解救出被單纏身的男孩兒。重獲自由，嬌少爺軟手軟腳地努力纏在有着悉氣息的男人身上，無意識地呢喃着，“不許留下我，哥你不許丢下我。”

扯過床腳處的衣服給言言套上，夏木榮抱着迷迷瞪瞪的男孩兒出了門。夏叔一見到自家木頭竟然抱着睡着的小孩兒出了門，頓時眉頭緊皺，這是去幹活又不是去旅游，怎麽還拖家帶口的，累贅！

“木頭……”

“叔，幫個忙，我一個人抱着言言上不了車。”夏木榮咧嘴一笑，“就這一次，我帶言言去看看就好，他一個人在家會害怕，等我回來了還得哭一陣，倒不如帶上。等他見到那地兒，我琢磨着他自己就不會想去了。”

面對木頭少有的任性，夏叔盡管氣得“呸”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下車幫忙将小孩兒抱上了車。明明知道帶着小孩兒趕早市肯定各種麻煩，木頭還是這麽堅持，夏叔看了眼小心地用外套裹好小孩兒抱在懷裏的少年，突然覺得，或許木頭比他或者他自己以為更喜歡這小孩兒。夏叔算是看着木頭長大的，卻是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木頭這麽寵着一個人。

“木頭，你別這麽慣着言言，會寵壞的。”夏叔忍不住提醒道，這才認識多久啊就這樣了，時間長了還得了。別看木頭乍眼一看很兇狠，面相如此改也改不了，但只要稍微相處一段時間就能發現，這個呆木頭老實着呢，太好欺負了絕對不是件好事兒。

“不會的，叔，我沒有寵着言言，只是不喜歡看到言言哭。呃，我既然答應養他了，也得照顧他的情緒對不對？”夏木榮笑了笑，不怎麽在意地道，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經過傍晚的被找茬事件後，男孩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滲入度都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提高了。

夏叔默然，感情呆木頭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寵着這小孩兒嗎？什麽照顧情緒不情緒的，說到底還不得寵着才能照顧得了小孩兒的情緒。夏叔搖搖頭，既然木頭已經這麽認為了，那麽以他的水準肯定是跟木頭溝通不了的了，得，随他去吧。萬一有什麽不對勁，從小孩兒那兒下手說不定更容易。

下了車，一肩挑着擔子，一手牽着哈欠連天的言言，夏木榮擡眼掃視了下菜場，今天他們來的有點晚，裏面應該沒什麽位置了，有也不好擠過去。右前方有兩個空位，夏木榮想了想，拉着小孩兒停下，就這裏了，賣不完也無所謂，回家自己炒着吃不就得了。

夏木榮一手攬着整個靠在他身上的男孩兒，一手整拿出板凳、杆秤、塑料袋兒和零錢，剛一坐下，言言就撐不住地窩進他懷裏了。來來往往這麽多人看着，夏木榮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言言抱到腿上安置好了，這下總算是松了口氣。

無知無覺的男孩兒最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腦袋一歪，鼻子使勁兒貼在窮金主頸邊，終于成功地在熟悉氣味的包裹下睡去。夏木榮在決定帶着言言出門時就沒想過今天的菜能賣個好價錢，但意料之外的是，駐足觀看的人越來越多，他這點兒菜竟然很快就賣了個幹幹淨淨。

尴尬地抱着小孩兒面對周圍人的目光，這對不愛招人眼球的夏木榮來說才是真正的挑戰。奈何完全自動屏蔽外界幹擾的小孩兒睡得昏天黑地，按理說這樣的姿勢應該睡得不怎麽舒服才是。旁邊好心的大媽買了早點遞過來，夏木榮有點受寵若驚，趕緊塞了錢過去。

聞到食物的香味兒，動了動小鼻子循着味兒的嬌少爺首先擡頭啃了窮金主一口，然後張着的嘴火速轉換路線，準确地一口咬上香噴噴的食物，撕下一口的嬌少爺重新窩回原處躺好，只有不停嚼動的嘴巴證明着小孩兒剛剛搶食的行為并非錯覺。

下巴被咬了一口的夏木榮伸手擦了擦小孩兒留下的口水，大概食物的誘惑讓小孩兒失了準頭才咬在這兒了吧，夏木榮有點兒慶幸地想着。這番互動夏木榮沒覺得有什麽，周圍人卻是看得津津有味、笑容滿面的，夏木榮更覺尴尬啊，不再逗弄睡着的小孩兒，安安分分地将人喂飽，然後咬咬牙将人喚醒，牽着人落荒而逃。

其身後，大媽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讨論着，“真不容易啊，這麽小就有這麽大個兒子了……估計是個沒媽媽的吧，爸爸才會這麽寵着的。”沒有人覺得一個哥哥會這麽寵着弟弟的，那小孩兒可是從頭到尾半點活兒都沒幹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不可能是窮得需要弟弟早起幫哥哥忙的。

肚子填飽的嬌少爺揉揉眼睛，清醒了幾分，卻在看到周圍的環境時小小的驚呼一聲緊挨在了窮金主身上，“哥哥，菜場都是這……這樣的嗎？唔，味道好奇怪。”事實上，嬌少爺覺得這裏髒極了，味道也好難聞，刺激得他有點想吐了都。

“嗯，這裏還算好的，裏面更髒！”終于點到正題，夏木榮抓住機會道。聞言，嬌少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弱弱地應了一聲，“哦。”夏木榮看着垂頭喪氣的男孩兒，扯了扯嘴角，要不要幹脆抓着小孩兒進裏面看看宰殺雞鴨魚蝦的場面？可是腦子裏一出現小孩兒被吓得臉色發白的畫面，夏木榮就什麽都不想了，算了，小孩兒情緒他是要照顧到的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嬌少爺總覺得自己身上臭臭的，窮金主身上則是依舊好聞，回去的路上軟軟地要求着脫掉衣服讓窮金主抱他。自家小孩兒毫不在乎害羞不害羞的事兒，夏木榮卻是拉不下臉在車上這麽多人面前跟小孩兒這麽親密的，任憑小孩兒再怎麽在他身上蹭着也沒動搖。

下了車，軟乎乎生着氣的小孩兒走在他後面扯着他的衣擺，就是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看他更不要被他看見。再次試圖回頭看看卻被推了回來的夏木榮撓撓頭，“言言，我想抱抱你，你答應好不好？”

好半晌，小孩兒“哼”了一聲，不說話，夏木榮不喜歡言言不理他，看了眼距離，轉身，脫了小孩兒的衣服扔進籃筐裏，然後一把抱起小孩兒，甚至主動在小孩兒嘴上咬了一口，“乖，自己用力夾緊了別掉下去。”

下巴搭在窮金主肩上的嬌少爺“哼”了一聲，臉上卻是眉開眼笑。

“哥，你回來啦！”熟悉的聲音傳來，夏木榮擡眼，斂下笑意。宣言轉頭，本能瞪眼。哥哥是他的，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男孩兒在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