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山間會館

林子裏,人們挖了個坑将老人埋在裏面,還在上面用粗大的樹枝做了标記。杜正平在手機導航地圖裏将這個地點标注下來,準備将來再來尋找。

而此時令殷琪擔憂的是,張亞倫開始發燒了,他從昨天開始就不太舒服,本以為經過一晚的休息能好一些,哪知今天早上發現他臉上潮紅,再一摸他的額頭,觸手一陣發熱。殷琪痛苦地一拍自己的額頭,這個人到底生病了,昨天那麽多預防措施也沒有擋住受寒之後的感冒。

但這裏不能長久停留,殷琪只能給張亞倫又吃了一些感冒藥,然後讓他躺在車裏,拜托姍姍和聞月照顧他,車隊馬上就要繼續上路。

殷琪騎着摩托車在前面開路,他真的希望能盡快找到一個可以停留長一點時間的宿營地,最起碼讓隊伍可以休息一周或者兩周,半個多月的不停轉移,很多人尤其是體弱的老人,的确已經受不住了,如今張亞倫也病倒了。

一路上都是廢棄的車輛和人的肢體,還有零散的行屍正趴在地上用餐,人們從它們身邊呼嘯而過,沒有時間去清理他們。

他正往前行進着,忽然人後有人呼叫,他連忙停下車子,這時後面的車子也都停了下來。

殷琪回頭問:“有什麽問題嗎?”

聞月說:“報話機裏有人在呼救,他們被行屍困住了,就在這附近的山上!”

杜正平一皺眉,道:“圍困他們的有多少行屍?如果成百上千,恐怕我們無能為力,除非是有軍隊在這裏。”

聞月拿着報話機對着呼叫道:“喂,喂,你們周圍有多少行屍?有多少行屍?”

報話機裏一陣滋啦啦的電子雜音,然後是一個女人驚慌急促的聲音:“……八九個,……十……左右。”

趙桦真皺眉道:“到底是八九個,還是十八九個?這裏面區別很大的。”

“喂,喂,到底是多少?”

“……個,快來,我們就在山上的金銘會館裏!……”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噪音。

殷琪道:“查一下導航吧,看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個叫金民還是金明的會所,我們總得過去看一看。”

最前面的那輛越野車打開了導航搜索,他們查找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了一家叫做“金銘”的山間會館,應該就是被困者所在的地方。

杜正平手指點在那個光點上,說:“幸好衛星導航還能用,否則我們就只能在山裏到處轉圈子來搜尋幸存者了,不過我們最好還是準備一幅地圖,以防萬一。好了,現在我們順着路線過去吧,一旦發現喪屍太多,我們立刻掉頭離開,找到軍隊警察後拜托他們去救援。”

人們沿着導航上面的路線找到路口上了山,順着盤旋的山路不住拐着彎來到半山腰,路上偶然會遇到一兩個僵屍,由于知道前面有幸存者,每一次在前面開路的摩托車都會停下來,将零散的僵屍打倒,它們持續不斷的呼叫聲是非常危險的,會引來大批游蕩覓食的僵屍。

好在除了這些零散的活死人,他們并沒有遇到大群行屍,殷琪樂觀地估計被圍困的地方也沒有太多僵屍,那樣他們不需要冒太大風險就可以解救出裏面的人了。

走了一段路,前方一所西洋古典風格的建築進入人們視野裏,石塊砌成的圍牆雖然不很高,但是很結實,還有一道本來應該很結實的雕花大門,只是已經被撞得變形,如今大門敞開着,有兩個僵屍正在門口游蕩。

殷琪和杜凱每人拿着一根長長的鐵棒,上前将行屍的腦袋敲碎,然後站在大門邊往裏看着,只見院子裏有三個行屍在晃蕩,而這棟三層建築的一樓大門也沒有鎖,實木大門半開着,很可能裏面還有行屍。

游蕩的行屍見到有人來了,立刻向他們走了過來。殷琪說了一句:“太好了,它們是分散的。”就掄起鐵棒迎了過去,杜凱羅康和許維澤鄭麗娜也提着武器走了上來。

這時三樓之上一個小閣樓玻璃窗的木栅板前突然出現一張女人的臉,她一臉驚喜地看着外面,在窗前直揮手,而且似乎還在說着什麽,只是由于窗戶是密封的,因此大家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麽。

打倒院子裏的三個喪屍之後,殷琪小心翼翼地來到房子大門旁邊,輕輕拉開了門,只見一樓大廳裏有兩個行屍正在地毯上轉圈子,好像找不到出路的螞蟻一樣。而這兩個行屍其中的一個還穿着廚師制服,具有廚師典型的臃腫身材,顯然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解決了兩個行屍,他們發現一樓通往二樓的門緊鎖着,殷琪讓其他人留在下面,自己撬開門鎖,推開門後迅速往後一跳,然後他就知道自己這一下做對了,只見二樓房門裏呼啦啦湧出來十幾個行屍。

殷琪一下子就從二樓樓梯闌幹上翻了下去,叫道:“快出去!”

人們飛快地跑到大門外,叫着:“用車子抵住門,別讓它們出來!”

這時殷琪跑出來,道:“抵住一扇門就可以,讓它們一個一個出來,我們對付得了!”

此時還能聽到閣樓裏的女人焦急的呼叫聲,顯然她是擔心這些人會抛下她們自己逃生。

一輛小型越野車過來抵住一扇大門,很快就從另一扇門裏搖搖擺擺走出來一個行屍,守在門口的人立刻掄起沉重的鐵棒狠狠向它頭部砸了下去。行屍嘶吼着倒地,接下來又出來第二個。很快,門口就躺滿了屍體,以至于後面的行屍都要爬着才能出來,這讓打擊行屍的行動更方便了。

當裏面不再有行屍爬出來的時候,人們便将堆積在門口的屍體搬開。

趙桦真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不知道三樓還有什麽在等着我們,如果那裏有更多的喪屍,那可真的要麻煩了。”

就在這時,忽然三樓的玻璃窗嘩啦啦一陣碎裂的響聲,杜正平立刻叫道:“快閃開!”

人們飛快地向兩旁跑去,殷琪跑出一段路往後一看,只見三樓的窗子裏撲通撲通掉下來幾個行屍,它們落到地上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向着衆人蹒跚走來。

大家都沒有想到行屍會從天上掉下來,幸虧窗子與門有一定距離,否則他們很可能會被行屍砸中,砸在他們身上的行屍甚至立刻就會咬傷他們。

在一陣後怕之下,人們更加激動,他們掄起自己的武器狠狠向行屍砸去,十幾個人不多時就将掉下來的五六個行屍全都砸倒在地。

人們在樓下等了一會兒,見三樓沒有繼續掉落行屍,這才進入樓房,把一層和二層又清理了一遍,最後來到三層。

三層還有兩個殘存的行屍在地上掙紮,它們已經被吃得只剩下殘破的上半身,因此無法從窗戶撲下去。而且人們發現,三樓通向頂層閣樓的樓梯已經被燒毀了,這或許就是閣樓裏的人能夠幸存的原因。

這時,閣樓的底板門終于打開了,一個女人的頭探了出來,她看着下面的一群人,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容,說:“謝謝,謝謝你們!我呼叫了這麽多天,你們是唯一過來幫助我們的。”

杜正平說:“不用客氣,你要下來嗎?這裏有鋁合金的梯子嗎?”

女人苦笑一下,說:“沒有,當初只想着不讓行屍上來,卻忘了考慮自己要怎麽下去。不過我可以把床單撕開連成一條繩子。”

女人正說着,忽然從她身側鑽出來兩個小腦袋,那是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兩個小男孩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人,驚異地說:“黑屋探險結束了嗎?媽媽,我們可以出去了嗎?”

女人道:“小丹小雨,這一次的探險暫時結束了哦!快和叔叔阿姨們說謝謝,是他們讓這個恐怖游戲結束的。”

兩個孩子立刻清脆地說:“謝謝叔叔阿姨!嗚哇,簡直比鬼屋還驚險!媽媽。爸爸和舅舅躲在哪裏?他們還在和我們捉迷藏嗎?”

女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領着兩個孩子回到閣樓裏面去了,想來是去撕扯床單做繩子。

過了一會兒,女人将繩子系在閣樓中一件重物上,并且一邊關上底蓋一邊說:“不不不,你們兩個留在這裏,等一會兒再下去。”

女人從閣樓上綴着繩子往下爬,看得出動作不是很熟練,鄭麗娜和殷琪上前接住了她。

當女人雙頰落地後,她展現出一個劫後餘生的僵硬笑容,說:“多謝各位,我叫岳文佩,這棟樓裏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幸存嗎?”

殷琪搖了搖頭,說:“我們搜遍了每個房間,沒有發現其他人。”

岳文佩臉上露出凄涼的表情,道:“那麽看來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安葬屍體了。拜托你們幫我把這裏清理幹淨好嗎?你們可以在這裏休息,倉庫裏應該還有一些食物,如果混亂的時候沒有被人全都拿走的話。”

殷琪看了看這裏的環境,和杜正平鄭麗娜說:“我們看來可以在這裏住幾天,只要找東西把大門鎖好就行了。”

鄭麗娜環視着周圍,說:“只要把屍體清理出去,這裏的條件還不錯,看來從前是高檔私人會所。”

杜正平也同意。于是人們就以一種放松下來的心情清理着這裏的屍體,他們終于找到暫時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當人們拖着散落在地上的屍體的腳向外走的時候,殷琪發現岳文佩不住地在屍體中搜尋,最後停在一具被吃得只剩下骨架的屍體旁,她撿起屍體上血跡斑斑的衣服,痛苦地用另一只手抱住自己的頭。

殷琪蹲在她旁邊,輕聲問:“這是你的親人?”

岳文佩哽咽着說:“這是我哥哥。”

殷琪接過那團衣服,蒙住屍體的頭,說:“我們會好好将他安葬的。”

岳文佩說了聲“謝謝”,站起來又往前面走,不多時她就趕到許維澤身邊,叫了一聲:“請等一等!”

許維澤拖着屍體正往外走的的腳步頓時停下了,放下了屍體的兩只腳,看着岳文佩。岳文佩看着他手上那具被行屍吃掉一半的屍體,顫抖着伸出手撫摸着那冰冷的的臉,眼淚奪眶而出。

許維澤問:“真遺憾,他是個勇敢的人,手上到死都拿着武器。他是你什麽人?”

岳文佩語句不連貫地說:“是我的……丈夫。”

許維澤望着周圍忙碌的人,叫了一聲:“嘿,各位,誰幫我擡一下這一位?這位不能草率安葬。”

岳文佩哽咽着說:“我來吧!我要親手把他們都安葬。”然後便擡起丈夫的肩膀,和許維澤将他一起送了出去。

院子外面,人們找尋了一些木柴架起兩個火堆,其他人的屍體放置在一堆,岳文佩丈夫陸雲瀾和哥哥岳文峰的屍體放在另一處,人們在上面澆了一些酒助燃,很快火焰就熊熊燃燒起來将屍體燒得如同焦炭一樣,最後只剩下灰黑的骨骼炭塊。

岳文佩的親人被單獨安葬,其他人則集體埋在一個坑裏。雖然災變已經開始了這麽久,但這還是人們第一次焚燒屍體,一路上他們根本來不及對行屍進行火葬,如今有了一個暫時的落腳處,因此便格外用心打理。

當一切都清理幹淨後,岳文佩把兒子接了下來,又帶人們來到食品庫,只見這裏米面還存有很多,雖然許多菜肉都腐爛了,但還有幾條火腿挂在牆上,也有一些冬瓜南瓜之類比較好貯存的東西,還有密封的煉乳和巧克力醬,經過這些天的逃亡生活,這些東西堪稱高檔食品了。

由于與外界有一段距離,因此這裏備有柴油發電機,并且還儲存有好幾個煤氣罐,因此人們可以用燃氣竈做飯,并且在外界已經斷電的情況下還可以使用電能。

稱得上是豐盛的飯桌上,氣氛十分放松,變形的大門已經用鐵鏈鎖上了,不會有行屍從那裏進來,尤其又能難得地精心做一次飯,因此大家都非常開心。

岳文佩默默地給兩個孩子夾着菜,這時鄭麗娜高興地和她說:“這家會館的環境真不錯,後面還有荷花池,裏面養了魚嗎?可不可以釣上來吃?”

岳文佩說:“裏面養的是紅鯉魚,也可以吃的,只是味道恐怕不是很好。”

“能開這麽一家會館,你也很厲害啊!”

“我和我老公過去經商,後來覺得有些累了,就在這裏建了一個會館,可以招待客人,也可以自己在這裏休息。不過我們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

“你很聰明,燒毀了梯子,不過你不擔心會把整棟房子燒掉嗎?而且我看閣樓的門上都有燒過的痕跡,你不怕火會燒到屋子裏去?”

“當時太着急了,而且這棟房子當時修建時候就是特意用的耐火材料,應該不會燒毀的,至于閣樓,那裏面有一個滅火器,如果火燒進來,我們會滅火的。雲瀾,就是孩子的爸爸,總是把一切都準備得很周到,當初他在閣樓裏儲存了一些食物和水,本來是預防自然災害的,比如說泥石流洪水之類,但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

鄭麗娜明智地沒有去問當初在會館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如今這個會館裏的幸存者只剩下母子三人了。

房間裏,殷琪正端着自己的餐盤坐在床頭陪着張亞倫吃飯,張亞倫在喝粥,雖然沒有鮮雞蛋,但皮蛋還是有的,裏面還加了胡蘿蔔丁和細碎的白菜幹,算是一頓病人的營養餐了。

張亞倫喝了兩勺粥,說:“其實你不用在這裏陪我的,大家都在餐廳吃飯,很熱鬧,緊張了這麽久,難得能放松一下聊聊天,你可以和他們在一起說說話,在這裏陪病人,可能會有點悶。”

殷琪笑着說:“不會啊,我喜歡看你喝粥,從前我最大的樂趣除了和你在床上相愛,就是看你吃我做的飯,吃得非常香甜,就好像親手澆灌一棵樹一樣,那種感覺真是幸福,那時我天天就想為你做飯,為你做一切事情。這碗粥雖然是聞阿姨熬的,但味道也不錯,你多喝一點,感冒就會好了。”

張亞倫臉上一陣發紅,也不知是由于發燒還是粥比較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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