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空曠無人
第二天早上,殷琪醒來後摸了摸張亞倫的額頭,發覺比昨天晚上更燙了。整個一個晚上,張亞倫都在不停地咳嗽,臉上也一片潮紅,呼吸都有些困難,殷琪可以聽到他氣管裏已經有東西在阻礙了。
殷琪從暖水瓶中倒了一杯水,喂張亞倫吃了幾片藥,又照料他吃完早飯,殷琪就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張亞倫嘶啞虛弱的聲音說:“今天要去哪裏嗎?”
殷琪回過頭來說:“就在附近鋸木頭,親愛的等我回來,現在給我一個吻鼓勵我一下吧。”
張亞倫微微一轉頭,避開了他湊過來的嘴,說;“我正生病,不要傳染給你,幸好這種病傳染性不很強。”
殷琪一笑,仍是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才轉身推開門出去了。
大廳裏,岳文佩正在和大家說:“這附近沒有醫院,要到八十多公裏外才有一個小鎮,叫做秀水鎮,那裏有一家醫院,也有藥店,雖然鎮醫院的醫療條件不是很好,但常用藥正常來講都是有的,我給你們畫一張地圖。”
杜正平正在組織大家去收集藥品:“我們得去找些藥品,團隊藥箱裏的藥已經所剩無幾,哮喘、心髒病、高血壓、外傷急救藥都已經只剩下一點點,既然鎮裏有藥店也有醫院,我們就去鎮裏找一找,或許還會找到其他物資。”
鄭麗娜說:“好的,算我一個。”
趙桦真也加入了。
杜凱說:“我也一起去。”
杜正平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我去就夠了,你留在這裏,營地需要有青壯年防守。”
這時潘智斌說:“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殷琪看着潘智斌那一頭白發,說:“哦,老先生,您還是留在這裏和大家一起看守營地吧,您的能力足以防衛營地。”
是的,即使到了六十多歲,但潘智斌的身體仍然很健朗,殷琪看到過他手臂上的肌肉,簡直不輸給許多年輕人,掄起鐵鍬來十分有力,一路上多次保護了婦孺和衰老無力的人,不過這畢竟是一位老年人了,縱然平時注意鍛煉,但骨頭還是會比年輕人脆,殷琪可不想讓老人弄成個骨折之類。
潘智斌笑着說:“到鎮上找藥是要冒一定危險的,所以我們要把最重要的藥品拿回來,千萬不要只拿一些‘健胃消食片’之類沒有多大價值的東西。法醫也是醫生,對于藥品和醫療器械多少更專業一些,可以保證大家會帶着最需要的藥品回來。”
殷琪想了想,說:“好吧,但一定要緊跟我們,千萬不要掉隊。”
大門打開了,一輛越野車開了出去,駕駛位上杜正平開着車,他一邊開車,一邊看車載導航。
殷琪坐在他旁邊,手裏拿着岳文佩畫給他們的地圖正仔細研究着,從地圖上來看,小鎮道路并不複雜,
只有一條主要街道,許多商店和一些機構都在這條路上,從主街分出去幾條小路,那裏面大部分都是居民區。
後面車座上的三個人則在聊天。
鄭麗娜說:“真沒想到會館居然留下了監控錄像,那可真是活生生的紀錄片啊!感覺像是在看二戰的紀錄片一樣,只是那種鏡頭比二戰更詭異更殘酷。我要把它保存下來,等将來世界恢複正常,這種東西應該收進國家檔案館的,是給後世的一份資料。”
趙桦真則說:“我想到了泰坦尼克,巨輪沉沒的時候,許多救生艇上其實沒有多少人,但他們卻不敢到人們落水的地方去救人,因為瘋狂求生的人們可能會把救生艇弄得沉沒的。”
鄭麗娜沉默了一下,說:“為了生存所做出的選擇,很多時候很難說是對是錯。”
潘智斌則慨嘆地說:“如果社會不能恢複正常,徹底崩潰的話,今後的生存競争會更殘酷。”
殷琪研究了一陣地圖,就從車窗向外看去,只見兩邊的田地已經荒蕪了,五月喪屍爆發的時候,莊稼已經被播種下去,但此時由于無人照管已經大片枯萎,或許是由于病蟲害,也或許是由于沒有人工灌溉。前方道路上有一具屍體,幾只烏鴉正在啄食着它的皮肉。
看到這一幕,殷琪說:“看來今後我們捉鳥來吃也要小心一些。”
當前方道路堵塞的時候,他們就從田野間繞過去,田地裏散落着一些抛錨或者陷進泥坑裏的車,幸好他們的越野車性能優良,所以沒有被地形困擾。
他們一路上開車很謹慎,速度并不很快,經過了将近兩個小時,前方出現一片密集的房屋,他們知道秀水鎮已經到了。
在鎮外,杜正平停下了車,說:“好了,下車吧,我們在這裏步行進鎮,這樣汽車的噪音就不會引來太多食屍鬼,況且鎮上的道路也一定已經堵了。”
殷琪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各種垃圾在街上到處飛,許多地方散布着抛錨的交通工具,可以看到一些被困在車裏的喪屍正巴着車窗沖着車邊經過的人嘶吼。
他們隐蔽着盡量貼着牆根,輕手輕腳地在街道上走着,前面就是一家醫院,殷琪雖然已經設想到醫院裏一定布滿喪屍,但如今看到此時的慘景,也讓他感到頭皮發麻,只見用鐵鏈鎖住的鋼制大門後面,密密麻麻擠着許多行屍,許多人都穿着病號服還有醫生制服,原本潔白的醫生大褂上血跡斑斑。有的病人手上拖着長長的輸液管,甚至有病人還穿着手術服,肚腹上的傷口還沒有縫合,這不由得讓殷琪設想在這名喪屍手術過程中發生了什麽意外。
殷琪說:“這裏不能進入,我們只能去藥店。”
醫院門外的街壘上散落着一些槍支,既然遇到自動武器,每個人便都撿起一把槍,他們不知道在鎮裏面會遇到什麽情況。當他們從醫院門口快速溜過去的時候,殷琪注意到街壘上有一部分槍支是對準醫院內部的。
經過了一串各類商店、發廊、餐廳,前方終于出現了一個藥店,玻璃門半敞開着,上面還挂着“正在營業”的牌子,裏面似乎空無一人。
殷琪推開門,警惕地向四處看着,小心翼翼進入藥店,地上有一灘血跡,除此之外就是被人扔得到處都是的藥盒,還有倒地的藥架,牆上還用紅色彩筆寫着一行字:“希望能夠幫助你,願我們都能活下去。”
确認這裏沒有危險後,潘智斌便帶着大家來到注射用抗生素藥品區,用随身的背包将櫃臺裏面的藥劑和靜脈輸液用具幾乎一掃而空,又搜集了一些外傷用藥和呼吸道、心血管藥品。
殷琪看着櫃臺裏的一排中藥櫃,遺憾地說:“可惜這些東西帶不走,很多草藥都很有用的。”
潘智斌說:“所以我們将來會需要一個中藥師,工場制造的西藥早晚會用完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需要采集草藥來治病,就像中國過去幾千年來一樣。”
殷琪點頭道:“是啊,也許我們還應該學會按摩,針灸、拔火罐。哦,麗娜。”
鄭麗娜正将一包東西塞進背包,看到了殷琪的古怪表情,從容地說:“這東西有很多用途,比如把小件物品塞在它裏面,開口處再打個結,可以防潮防水的。”
人們把所有能拿的東西都拿上,整理好背包出門準備回去,但剛到門口他們就緊張起來,只見從進鎮時的道路上晃晃蕩蕩走過來一群喪屍,足足有上百個。殷琪回憶着大腦中的地圖,說了一聲:“往這邊!”便帶着大家往鎮裏面跑,希望能從小路穿出去。
但很快,路對面也走過來一群行屍,于是他們返身又向一條更狹窄的小路跑去,但路的盡頭卻是一個死胡同,沉重的鐵門牢牢地鎖着。
殷琪看了門裏面一樣,說:“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能先進去,哪怕院子裏面也有喪屍。你們先擋住那些行屍,我到裏面放繩子接你們進去。”
殷琪攀着鐵門就往上面爬,這時行屍已經出現在胡同口,如同一道人牆一般向裏面擠來,杜正平等四個人連忙開槍,但是很快就聽到鄭麗娜的叫聲:“你的槍上有瞄準鏡,打它們的頭!”
然後就聽到趙桦真氣急敗壞地說:“我已經盡力了!”
然後鄭麗娜就奪過他的武器,把自己的塞給他,說:“用這個,是霰彈槍!”
殷琪知道時間緊迫,他加快速度爬上牆頭,然後就在鐵門裏面的把手上拴上一條繩子,又把繩頭丢了出去。
鄭麗娜身體比較輕,殷琪在裏面拉繩子,杜正平在下面托了她一下,就将她拉過了牆,這時就聽到外面趙桦真叫着:“這槍怎麽上子彈?”
鄭麗娜和殷琪知道情況不好,加緊動作在裏面将潘智斌拉了進來,接着就是趙桦真。當杜正平準備抓繩頭的時候,喪屍已經來到他面前,他揮起已經沒了子彈的步槍狠狠向面前的行屍砸去,然後丢下槍轉身就抓住繩子腳上一用力,就蹬着鐵門向上爬去。
杜正平這一下竄起來有半米多高,又用腳抵住直上直下的大門緊着往上蹬了幾步,感覺像攀登珠峰,殷琪和趙桦真也拼命在裏面拉扯繩子,但卻仍然有幾只行屍的手臂拉住了杜正平的腳,杜正平吼叫着使勁蹬腿,但卻無法甩掉抓住自己的行屍。
鄭麗娜和潘智斌這時踩着院牆裏面的雜物來到牆頭,鄭麗娜一只眼睛眯起來,另一只眼睛緊貼瞄準鏡,槍口對準一個正在抓着杜正平的行屍的頭就是一槍,那個行屍應聲而倒,杜正平腳上的重力頓時輕了一些,但卻仍有三四只手緊緊抓住他,而且後面的行屍很快就來補位,又多了幾只手抓在他腿上。
鄭麗娜又瞄準開了一槍,但這次卻沒有打中行屍的頭,只打在它的肩上。鄭麗娜恨恨地罵了一句,定下心來重新瞄準。潘智斌也在不住地打槍,但他的槍沒有沒有瞄準鏡,又怕打到杜正平,因此對正在掙紮的同伴幾乎沒有什麽幫助。
因此潘智斌就從牆上下來,在院子裏的到處翻找,最後找到了一把鐵鍬,他拎着鐵鍬又上了牆頭,從上面向下搗着鐵鍬,雖然不能殺死喪屍,但卻讓幾只原本抓住杜正平的手改為抓住鐵鍬,與此同時鄭麗娜又準确地射出一枚子彈,杜正平腳上的拖曳力立刻輕了許多,他猛瞪了兩下腳,将剩餘的兩個正抓着自己的喪屍甩開,這時裏面的殷琪和趙桦真拼命用力,終于将他拽到安全高度,喪屍豎起來的手臂不再能抓到他。
見杜正平已經安全了,潘智斌便不再和下面的行屍争奪鐵鍬,放脫了鍬把,讓那把鐵鍬栽進喪屍堆裏。
杜正平終于爬進牆裏,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這是他逃亡以來最危險的一次,剛才喪屍幹枯冰冷的手就抓在他腳上,活死人滿是鮮血的嘴就在他下方兩尺處吼叫,只要自己再下墜一點,就會落到行屍貪婪的嘴裏,因此即使現在安全了,他也感到一陣陣後怕。
殷琪問道:“你還好吧?”
杜正平說:“沒事,這已經很幸運了。這是什麽地方?”
殷琪說:“大門上寫着是老年公寓,希望這裏有後門能通到外面去,我們不能被困在這裏。”
鄭麗娜從牆上下來,看着周圍的環境,說:“看起來不是很大,可能是私人設立的。這裏似乎很安靜。”
潘智斌說:“希望這裏不要有喪屍,外面已經夠吵的了。”
大家通過院子,來到三層樓房門前,繞着房子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可以逃離的通道,院牆外面要麽是行屍,要麽是其他建築,于是他們只能打開房門,進入公寓裏面去。
房子裏靜悄悄毫無聲音,但殷琪等人仍然保持警惕,他們依次搜查了廚房、洗手間、活動室,裏面都空無一人。
鄭麗娜小聲說:“看來他們都已經離開了。”
杜正平輕輕推開下面一個房間的門,向裏面只望了一眼,就說:“不,他們仍然在這裏。”
殷琪往裏面一看,只見一個老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手腕上是割破的痕跡,幹涸的血液灑滿了床單。
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探查過後,發現這裏面的老人全都已經死亡,有一些是割腕自殺,也有的上吊身亡,還有兩名老人死得十分安詳,身上沒有傷口,據潘智斌推測是服安眠藥自殺。
他們還發現了一封遺書,當小鎮發生騷亂後,維持秩序的警察很快就在各種危險之中損耗殆盡,到後來這裏只剩下少量的工作人員和一些趕來保護的家屬,但他們為了出去尋找食物和藥品,以及抵禦暴徒,人數也在不斷減少。
終于老人們絕望了,除了不願再看着年輕人不斷為自己犧牲,他們對如今的世界也感到萬分恐怖,即使老人聽力下降,他們也能從窗戶看到外面的情景。荒蕪而充滿死氣的小鎮讓他們感到像是地獄一樣。于是終于有一天,幸存的老人們集體自殺,以逃離這個恐怖的世界。
杜正平關上門,說:“我們找一找有沒有後門吧,按理來講,養老院應該有意外事件逃生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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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